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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澈心里头那股子害怕这才散了七七八八,又无奈又好笑,只觉得自个当真是喜欢上了个祖宗,气得要死,还得将她当女儿般的哄着。
虽然他也没女儿。
他扣着卫静姝的脑袋,贴着她的面颊,叹口气:“不骂。”
复又将她放开,这才细细打量一番,见她没受伤,嘴角一扯又道:“不过,残局你要自个收拾。”
卫静姝如释重负的笑意还未完全绽放开来,闻言立时小嘴儿一撅,哼哼唧唧:“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哼……”
“不准反抗……”李君澈气结,伸手在她额上一敲,又忍不住道:“日后闯了祸躲到爷身后,爷才帮你收拾,今儿个,算是给你的小惩大诫。”
“知道啦,知道啦,没见过这么小气又记仇的男子……”卫静姝满脸的不耐烦,不情愿的踢了一脚地上还冒烟的柴禾,见李君澈眼眸瞪过来,立时又老老实实的。
卫静姝金枝玉叶,让她收拾残局也不过越添越乱,李君澈一边收拾着手里的山鸡,一边见着她翘着兰花指将乱七八糟的柴禾拾起,最后还得自个出手。
晚风微凉,却也不觉冷,李君澈动作利落的将山鸡收拾干净,拿木棍串了放在火上慢慢烧,不多时香气四溢,烤出来的油脂滴落在柴禾上僻僻作响。
卫静姝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挤到李君澈身边,一个劲的问甚个时候能吃。
李君澈起初也还好说话,问一句便答一句,后头委实闹得没耐心了,斜睨她一眼:“你是乖乖的坐好等吃,还是自个来?”
卫静姝立时小嘴儿一闭,她哪里会这些,若是让她来,只怕今儿都得饿着肚子。
夜深人静的,两人都不说话,便只听得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响,卫静姝安静不过片刻,便又忍不住瞅李君澈一眼。
见他面上无不悦之色,这才又小心翼翼的开口:“世子爷,你这般有才能是随了王爷的还是随王妃的?”
她当真是第一回夸他有才能,只不过,那才能的含义到底是甚个便只得她自个清楚。
李君澈手上不停,转过脸来看她,想了想自嘲一笑,眸中有几分低落之色:“我也不知……”
他打记事起便在京都,很少能见着自个的父母亲,对他们的了解也不过片面的,说起似父还是似母,他却是丁点不晓得。
卫静姝问这话的时候,完全也就是好奇,丝毫没有别的意思,此番见他神色低落,便又忍不住后悔问出口,面上尽是纠结之色,低低应得一声,倒是再不说话。
李君澈见她不说话,微微勾了勾唇,过得半响,也问她:“那你呢?你是长得似你爹还是你娘?”
他单纯的问长相,卫静姝也不甚清楚,低头想了想,不甚确定的道:“我爹吧?”
“我幼时,好些人说我跟我爹相似。”
李君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摇摇头:“我看不似……”
“你觉得我似我娘?”卫静姝眉头微蹙,倒是想不起自个哪儿同余氏相似。
见李君澈又摇头,复又问:“那似谁?”
李君澈慢慢转动着手里的木棍,低低一笑:“似我!”
“啊?为什么似你?”
“因为我们有夫妻相……”
卫静姝……
李君澈总是这么语出惊人,卫静姝压根都没法招架,干笑两声,万分嫌弃的挪了屁股,好叫自个离他远点。
她那小动作李君澈看得清清楚楚,也没出声,心里倒是唉声叹气,也不晓得这小丫头甚个时候才开窍。
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这样挺好的,比起那些个开窍早却心思不纯之人,还是卫静姝这样的甚是可爱得紧。
手里的山鸡烤的皮焦肉嫩的,在火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好看,李君澈又细细的撒了一把早先捣碎的不知名粉末,越发香气四溢。
卫静姝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盯着那山鸡一刻都不放,突然又想起甚个,忍不住噗哧一笑:“陈念薇先头还骂我是山鸡,没想到我今儿吃世子爷亲手烤出来的山鸡。”
她这脑回路也不知道是怎么转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也不晓得想表达甚个。
李君澈却是被她逗笑了,被别个骂山鸡,如今还能拿出来调侃,也是相当心大的了。
他问:“你跟那个叫陈什么的姑娘有仇?”
陈念薇骂卫静姝山鸡那一回他是晓得的,全因这小丫头将李君淳骂得狗血淋头闹出好些谣言来,陈念薇又为了讨好许锦容,才有这么一说。
后头那陈念薇挨打,也是因着这一桩。
卫静姝眼眸一翻:“她一个小姑娘,顶多也就是搅屎棍,我能跟她有甚个仇怨的。”
又半真半假的道:“说起来,真正跟我有仇是你们雍靖王府。”
李君澈斜睨她一眼,也不当回事,自打见着这小丫头第一眼开始,他便晓得她对雍靖王府甚是排斥。
不过卫家在朝廷同雍靖王府之间又是那样的尴尬,卫静姝有这样的反应,他也不觉得有甚个。
只使唤道:“将方才洗干净的芭蕉叶取来。”
卫静姝也没有同他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闻言忙应了一声,取了芭蕉叶来。
李君澈将烤好的山鸡从火上取下来,搁在芭蕉叶上,又拿短刀将肉片出来,用叶子包了递给卫静姝。
“小心烫。”
卫静姝老早就饥肠辘辘的了,忙从李君澈手里接过,手也不擦直接捻起一片扔进嘴里,嚼得两口,便又含糊不清的夸道:“世子爷,你手艺这么好,日后谁嫁了你,必然幸福得不得了。”
李君澈一笑,迅速的又片了一些肉下来,用叶子包了往她跟前一递,笑问道:“那你觉得你幸福吗?”
卫静姝嘴里吃着,眼儿盯着他手里的,也不敢贸贸然去接,只盯着李君澈小心翼翼的道:“幸福啊。”
“有多幸福呢?”
卫静姝怕回答得不好,李君澈就不将那叶肉食给她了,立时面色肃然,正儿八经道:“这世间第一幸福的人吧,毕竟世子爷的手艺也不是人人都能尝到的。”
说着又眨巴着眼儿,小心翼翼的伸手出去。
李君澈似乎对着回答很是满意,将手里的肉食往她手上一搁,笑道:“也是,有了爷,这世间哪个的幸福还能比得过你……”
卫静姝……
李君澈从后山出来的时候,打了只山鸡,又摘了些野果,两人就着篝火将整只山鸡解决了,这才又吃了些果子消食。
卫静姝靠在一棵树桩上,眼皮子都打起架来了,却还有一下没一下的咬着手里的果子,迷迷糊糊的感叹一句:“当真是刺激呀。”
可不是刺激,上辈子到死都不曾经历过的事儿,不曾想重生一回,还全都经历一番。
李君澈不知她叽里咕噜的怎么冒出这么一句来,可瞧着那一副困极了还要吃的模样就忍不住笑,褪了自个身上带着汗臭的衣裳往她身上一扔,声音又轻又柔:“快睡吧,明天再吃。”
卫静姝也当真是困得不行了,闻言半睁着眼眸瞧得一眼手上的果子,都重重叠叠好几个了,当下咧嘴一笑,应得一声:“好嘞。”
跟着眼眸一磕,立时便进入了梦乡。
“当真是半大的孩子。”李君澈忍不住一笑,蹲下身来,从她手里将那半颗果子抠出来。
跟着便挨着她一道坐下,将她的脑袋搁在自个肩头,又想起甚个,忍不住转头看她一眼,叹道:“还有好几个月,当真是度日如年。”
卫静姝要到冬月才及笄。
……
八九月的天时,有些微凉,李君澈拼尽全力才从京都得以脱身回到云州,那时他身上已经染了毒近两月之久。
回云州的路上,他曾几度进入昏迷,王扶柳半刻都不敢离开,日日亲自熬药喂药,针灸,别的不求,只求他身上的毒不要继续蔓延,能活着到云州便好。
李君澈回到云州那日,恰逢他醒着,精神头也好些许,马车停在二门,换乘轿子进内院。
他就是在二门处碰到卫静姝的。
那日她穿了一袭石青色的撒花留仙裙,三千墨发只用一支玉簪挽起,面上脂粉未施,神情焦灼,瞧着也无过人之处。
那时正逢他身边的人换值,只得王扶柳一人扶着他坐到软轿上,只等换值的一来便起轿。
卫静姝许是等不及了,也许是见他只得两人,便大着胆子上前,语出询问:“请问轿子里头坐的可是府中请来的先生?”
此时李君淳已经进京,李君澜也出嫁了,府中并没有谁需要请先生,她这句“先生”指的却是府里头请的幕僚。
王扶柳没有见过卫静姝,见她上前忙挡在软轿跟前,面露戒备:“你是什么人?”
卫静姝彼时在王府内混得极差,此番又有求于人,自然不好意思自报家门。
见王扶柳又一脸凶相,也不敢再寻轿中之人,只得讷讷的开口:“这位姐姐,我住在喻人居,身边有个丫鬟病得不太好了,着人去请了半日大夫也没来,不知能不能劳烦姐姐帮我问一问?”
王扶柳素来清高孤傲,不管闲事,闻言也不答她。
卫静姝急得眼儿都红了,再要说甚个,便又见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过来,忙避到一处。
轿起离去,卫静姝再也没寻到机会说话。
李君澈稳坐在轿中,待经过卫静姝身旁之时,无意间透过轿帘撇得卫静姝一眼,继而又收回眼眸。
声音冷淡的吩咐:“请个大夫往喻人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