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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澈沉浸在梦中,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见了落魄的卫静姝绝望无助,也瞧见了轿中的自个冷淡无情。
心里虽是着急上火,却甚个都做不了。
直到被卫静姝唤醒,他才从梦中抽身,睁开眸子便对上卫静姝那弯弯的眼眸,心里那股子难受这才散得一半。
卫静姝显然已经洗漱过,面容干净,发丝上还带着几分湿意,她站在李君澈跟前,弯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道:“你睡得这般死可如何得了,万一有人来暗杀你,岂不是连还手都不及便翘了。”
李君澈坐直身子,望着卫静姝半响,捂着心口也不说话。
卫静姝叫他望得有些不自在,摸着自个的脸不确定的问:“我脸上没洗干净吗?”
李君澈还念着那个梦,也没心思同她开玩笑,只叹得一声,问她:“若是,有一日,我不记得你了,你会生气吗?”
他问得没头没脑的,卫静姝却未有半分怒意,手指一勾发丝,绕在指尖笑道:“有甚个好生气的,若不是你将我撸下船,我也不乐意认得你。”
李君澈只觉心中梗得难受,望着卫静姝半响,到底甚个都未说,扶着树桩起了身。
这一路,他都甚是奇怪,整个人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卫静姝同他说话,也不过随口“嗯”一声,有时干脆闭口不语,同昨日那般能说会道的模样相差甚远。
卫静姝找不着人说话,日头又晒得狠,一路走走停停的,越发显得烦躁,瞅着李君澈走在前头的背影,私下里想得一回,莫不是晨间惹了他?
她将晨间自个说过得话,细细想得一回,也未觉得那儿不对劲,索性拉着李君澈直接问道:“你到底这般生我气是为了甚个嘛?”
李君澈摇了摇头:“我没有生你的气。”
他是没有生卫静姝的气,那梦里的情形难辨真假,他不过是觉得有些难受罢了。
每一次卫静姝在他的梦里出现,都不是甚个美好的场景?
“你没有生我的气,那作甚不理我?”卫静姝抓心挠肺似得难受,见李君澈这般锯嘴葫芦的模样,又生气。
挑明道:“若是因着我骂你睡得死,那我同你道歉就是了,总归有我在身边,你睡得再死我也会叫醒你的嘛。”
她说得一本正经,好似叫醒李君澈这样的事儿就是她的本分一样。
李君澈抬眸看她,意识到这小丫头在哄自个,到底忍不住心动,眸中有了神采,抿一抿唇,却又问她:“那如果我不记得你了?待你如同陌生人一般呢?”
卫静姝眼眸骨碌碌的转,心道:怪不得生这么久的气,原来是为着这一桩。
她轻哼一声:“我于你有救命之恩,若是不记得了,我岂不是亏了,所以,你不要担心这个问题,我不会让欠债的人逃掉的。”
李君澈这才忍不住勾唇一笑,拉着卫静姝一头赶路一头道:“欠你那么多,怕是这辈子都还不完。”
卫静姝脑袋一扬:“那是。”
李君澈又低低笑道:“这样吧,日后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就同我说,你来自我心里,救我于水火,到时只要你需要,我必定跟你走。”
“世子爷这么好哄骗啊。”卫静姝噗哧一笑,若是甚个都不记得了,又哪里会记得这句话?
可她到底没说穿,只当哄他玩,应道:“我答应你,若是日后你不记得我了,我就告诉你,我自你心上来,救你于水火,你可一定要跟我走哦。”
“好。”李君澈眉眼弯弯,心里头那股子郁气也随之散开来。
卫静姝当作玩笑随口说的一句话,却叫他当真牢牢记在心里,至死都记得。
得了卫静姝这样一句话,李君澈复又恢复了正常,只脚程却比昨日还慢,两人走走停停的,也丝毫没得赶路的意思。
卫静姝越走越慢,见他也不催促,索性偶尔停下来扑个蝶,爬树摘几个野果甚个的,还在路边折些五颜六色的野花,簪在发髻上,或是编了做手串。
总之玩得不亦乐乎。
李君澈也由得她胡闹,她若折花,他便守在路边等着;若是扑蝶,他也笑看着;若是摘野果,他便当个苦力助她一把。
卫静姝玩得开心了,心情也好得不得了,一路哼着小曲,也不觉得脚痛,疲惫了。
手指不停的翻动,野花野草不多时便在她手里成了串,一抬眸望着李君澈眼巴巴的。
李君澈目不斜视,一路前行,当作没瞧见那骇人的目光。
偏她不依,嘟着嘴儿,一声挨一声的喊着:“世子爷……”
委实被她闹得没辙了,李君澈这才转过身来,双手负于身后,一脸正色道:“有事说事,别整日娇嗲嗲的没个正行。”
叫人招架不住。
她哪里娇嗲嗲了?
卫静姝眉头一挑,立时瞪着眼儿,没好气的命令道:“把手伸出来。”
李君澈负在身后的双手一动,却如何都不拿出来,当他不晓得卫静姝存的甚个心思呢。
他一大老爷们,陪着她闹也就算了,可再如何也不会戴那些个娘们的玩意,叫别个瞧见还不贻笑大方。
卫静姝见他那股子倔,便越来劲,贼兮兮的一笑,声儿越发娇嗔得可怕:“世子爷,左右没人,你就陪我玩玩嘛,又不是甚个大不了的。”
李君澈别过脸去,抬步往前,不为所动。
卫静姝急急跟上,又说了几句好听话,见他油盐不进,“哼”得一声,伸手便抓了他的手腕,硬是将自个腕上的花串套到他手里。
李君澈怕伤着她,也不敢用力挣扎,只能眼睁睁的任由她成事。
“不准摘下来,不然我就哭了。”卫静姝目的得逞,狡黠一笑,扬着头威胁道。
“真是拿你没办法。”李君澈抬起手腕,见着这么娘的东西就觉得瞎了眼,可到底没拂了卫静姝的意。
不过眉目流转间,便又多了两分笑意,脚步一顿便拉住了卫静姝葱白似得玉手。
卫静姝一怔,眉间立时染了怒意。
他撇过头来,勾唇一笑:“你想好了,不叫爷牵着,那这花环我就摘了?”
又道:“不是只有沅沅会哭的。”
跟个孩子似得一副耍赖模样,卫静姝那几分怒意立时消散,忍不住噗哧一笑,也没挣扎。
牵就牵嘛,她就不信,到了人多的地儿,他还敢这样嚣张跋扈。
两人这么闹着,原本不过半日的路程,到得青州时却已经日落西山了。
一身朱红男装的赵喻娇毫无形象的坐在城门下,一脸的生无可恋。
直到李君澈拉着卫静姝走到她跟前,这才抬眼瞧得一回,冷笑一声:“子修哥哥,你当真是厉害了,不过一日的路程,你偏偏能走出两日来,相当相当厉害了。”
说着还竖起大拇指来。
天晓得她经历了多少失望,昨儿下午就在这儿等着了,好酒好菜也备着了,哪里晓得扑了一场空。
扑一场空也就罢了,偏偏她扑了整整一天一夜。
“过奖了。”李君澈同赵喻娇甚是相熟,也不客气,伸脚踢了踢她:“都安排好了?”
赵喻娇当真是见识了李君澈厚脸皮的更高境界,眼儿一翻,站起身来,满腔的恼意:“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拖拖……”
话儿未说完,她便嘴巴一闭,全将注意力挪到卫静姝身上,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啧啧出声:“新相好啊?”
“模样倒是不错哦。”不等李君澈出声,伸手便要往卫静姝面上摸去。
“别闹。”李君澈一把将她的手拽住,斜睨她一眼,这才同卫静姝介绍:“这是喻娇公主。”
卫静姝方才被赵喻娇说成李君澈的新相好,面上不由得有几分恼怒,又听闻是公主,逐打量一番,哼哼唧唧的低喃一句:“原来公主也不过如此。”
她是认得喻娇公主的,不过她前世所认得的喻娇公主,同今日所见的这位喻娇公主,可谓性格相差十万八千里。
赵喻娇叫她怼了一句,还好奇得不得了,拉着李君澈问道:“嘿,这姑娘到底是谁啊,连公主都敢不放在眼里。”
跟着又眉眼一笑:“不过,这性格很是对我胃口。”
她围着卫静姝走了个圈,挤眉弄眼的笑:“你叫什么名字?”
说着又将胳膊随意的搭在卫静姝的肩头上:“本公主啊,也不爱摆架子,你叫我喻娇就行了,或是叫娇娇也可以。”
卫静姝没出声,纵然晓得一身男儿装的赵喻娇是姑娘家,可叫她这么勾肩搭背的,也周身不自在。
只将目光投想李君澈那儿,求救。
李君澈好笑的看着她,眉头微挑,用口势说得几个字。
“子修哥哥……”卫静姝满脸失落,鼓着腮帮子,照他的要求喊得一句。
话音才落,赵喻娇的手臂便叫李君澈一拨,卫静姝已叫他拉到跟前来。
“诶,什么情况……”赵喻娇瞪着眼儿,可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李君澈的手腕。
“天哪,这还是我认得的李子修吗?简直亮瞎了我的双眼啊……”
李君澈倒是不记得自个手上还有这么个花环了,见赵喻娇晓得前仰后合的,面色一黑,瞪得始作俑者一眼。
他不紧不慢的将手环摘下来,扔给卫静姝,面色肃然:“走罢。”
赵喻娇的笑意收敛了些许,可抿着嘴吃吃笑的模样更加叫人恼怒,她转过头去看得卫静姝一眼,竖起大拇指。
卫静姝面色一红,一语不发,跟在李君澈身后。
一行人进了城,绕过东西二条街,往一条灯红柳绿的巷子行到底,停在一栋三层高的楼前。
李君澈往那牌匾一指,冷声问赵喻娇:“你确定没弄错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