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十年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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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漆黑的无月之夜,在一座简陋的房间中,没有一丝灯火,只有电脑显示屏那好象永远不会关闭的淡淡蓝光冒出。

    通过那模糊的光亮,可以看见,一个高大但是微微肥胖的身影坐在电脑前。他的身体好象许久多没有动过,一直坐在椅上,一双乌黑却无神的双目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屏幕。

    他叫黄文浩,他二十五岁,他有一个失败的人生。在他二十五岁的生命中,前十八年,他不懂事,全是父母在为他操心。而十八岁后,虽然他突然懂事,但是却已经太晚。

    在他十八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让父亲那好象永远坚强如山一般的男人彻底垮掉。而母亲在那时,不管心中有着多少的悲伤,都一直笑着和他要努力,要加油,什么都不用多想,一切都有妈妈。好好学习就可以了。最开始开始,幼稚的他信了。然后,在某个凌晨,他起床喝水之时,不经意间,听到了母亲压抑的哭泣声。那一刻,他好象终于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混蛋,多么的不孝。

    那一夜,他终于完全改变。再也不出去胡混,再也不和母亲争吵,再也不奢侈的乱花钱,全心全意的好好呆在家中好好学习,希望一切都可以挽回。但是,一切的一切,在他对时光的挥霍之下,再也不能挽回了。

    就在那一夜过去没有多久之时,十八岁后的他,因为以前的人生实在太过荒唐,已经到了高三,想要考取好的大学,只能是个奢望与幻想而已。

    他清楚的记得,在那个灼热的夏天,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好象永远坚强的母亲,求了不知道多少面目可憎之人,送出了好不容易积蓄下来的一些钱财,终于将他送入了一所普通的大专学校中,希望他可以继续好好念书。

    临行去学校之时,听着父亲在病床上强撑身体虚弱的教导,看着母亲因为能力所限,反而带着一种愧疚看着他的目光。他的心,都要碎了。无数的泪水好象一根根尖锐的寒刀,一下下的刺着自己那的心脏。无数的愧疚,就好象一只只漆黑的怪兽,凶猛的扑杀而上,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完全吞噬。

    而后,大专的四年中,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去学习,去充实自己,却已经太晚太晚。四年之后,拖着因为久不运动,压力太大而吃的太多肥胖起来的身躯,他无比迷茫的走出了校园。

    后来的二年,他过的很辛苦。在现在的社会,仅仅有着大专文凭的他,竞争力实在太差。他的整个人生,就好象是高中时的数学一般,一旦五节课不听,就永远被落下。不管之后再怎么去努力,也没有办法跟上。

    在这二年中,他干过无数卑微的工作。拙劣的推销员,低下的清洁工,被人看不起的保安,餐厅里负责洗碗的工人。在这三年中,生活的慈悲好象离他远去。不论他如何的努力,一切终究是太迟太迟。卑微的工资,让他每次看到病床上的父亲与愈加苍老的母亲后,只能默默无言的低下头。虽然,父亲与母亲从来没有怪过他。

    在第三年,好象终于有曙光出现。他靠着百折不饶的毅力,终于进入了一家叫凯月的大公司里。在这家大型广告公司中,他靠着自己仿佛自虐一般的勤奋,终于升到了策划副经理的职位。在那时候,一切似乎看上去很美好,好象什么都将要走上正轨。

    而就在他刚刚在几个同事的陪伴下度过二十五岁生日之后的三天,他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被公司解雇。

    在那一刻,他整个人一下蒙了,不知道该要如何做才好。呆滞持续了半个时,他才想到去总经理办公室去做些什么。而就在他轻轻推开玻璃门时,他看到了,上个月的培训之中因为工作失误被他训斥的实习生,正坐在总经理身边,嘴中甜甜的喊着:“爸爸。”

    那一刹那,他没有再多什么,默默的转身离去,默默的收拾了自己所有的私人物品,带着三千块钱的补偿工资,默默的离开了这座大楼。

    回到自己租下的廉价房屋后,他整个人好象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了床上,好象再也不愿动哪怕一根手指。

    就这么躺了一天一夜,感觉到天空慢慢破晓,看到黑夜慢慢降临,他仍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象已经死去一般。任由那仿佛无尽的漆黑缓慢的将自己整个人吞噬。

    夜,越来越深,终于,他好象突然醒来了一般,猛的一下从床上站起了身子,坐在了电脑前。

    我还没输,我还年轻,我还可以继续努力,我还可以继续奋斗。我要赚钱,我要赚好多好多的钱。我要让父亲去最好的医院治病,我要让母亲穿上最好看的衣服。我才二十五岁,我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虽然我并不强大,但是这不是我选择软弱的借口。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

    心中如此想着,他打开了电脑,准备在网络上寻找新的工作。而就在他刚刚打开电脑登上QQ之时,一个朋友给他来了一个网址,同时对他道:这个帖子真的很经典,看了以后感慨良多,浩哥你一定要去看看。

    好象着了魔一般,本来心急找工作的他,没有丝毫犹豫,轻轻的开了那个网址。

    才一看网址,一排漆黑的大字便印入了他的双目:如果十年前的你坐在现在的你身边,你会对他些什么?

    看到这句话,他的心内某个角落仿佛被触动到,滑动鼠标,将页面拉了下来。一排排文字,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亲爱的,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所以就这么叫了。别觉得肉麻,因为真没几个人会这么叫你的。过几个月你就念初中了,你会在一个很旧的教室里上课,但是别嫌它简陋,别嫌它暗,因为再过一两年你就再也见不到它了,后面的石桌石椅会不见的,花圃也会不见的。记得多去那里转转,因为往后的十年,你会非常想念它们。”

    “不要轻易和爸妈吵架,即使吵了也别脾气,就算脾气也别摔门,因为几年之后你会现,你最不愿意伤害的就是他们。记得在日记里多写最近生的事情,开心的事,别老是吐苦水。因为十年之后你会管那些事情那些人叫“年少轻狂,幸福时光”,然后你会疯一样的要想起他们来,却只有一片空白”

    看到这,黄文浩眼角微微酸涩起来,微胖的脸上全是怀念、憧憬,以及隐藏最深最深的后悔。

    “我爱你,这句话只对你一个人过。记得要乐观,记得好好爱自己。但是也别太爱自己了,不然你会没有精力去爱别人。十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就过去了……”

    “我时候很不懂事,常常让父母不开心。我现在即将也有宝宝了,所以才知道这十年的时间里,我犯了多少错误。这十年里经过很多事情,不过还好,我毕竟在这十年里我收获了爱情。十年以后……我希望我们的家园不再有伤害吧。”

    “十年前的我,我想告诉你,没有什么痛是不能度过的,没有什么人是不能忘记的,没有什么事情是非做不可的,没有什么时间可以重来一次的。真的,一切都会过去,十年前的我啊,请你天天开心,将你那阳光的笑脸一直留在那耀眼的阳光之下。

    黄文浩看着这一段段或温柔或带着淡淡悲伤缅怀的话,整个人都呆住了,心思完全停止运动,只是机械的动着自己的右手,不断的看着那无数陌生人的回帖。

    “十年前的我,我一直很想你。我不知道,生活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虽然现在的我有那时候的你羡慕的要死的钱花,但是,我真的不快乐。我好象已经失去了自我,日日夜夜都在为这好象永远不会结束的恐怖生活忙碌着。上一开心的大笑,我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真的,我已经忘记了。所以,十年前的你啊,满足一个星期只有十块钱的日子吧。满足被爸爸妈妈唠叨的日子吧,满足那青涩的恋爱吧。真的,现在的我,好羡慕你。”

    “十年前的老大,你少吃多运动运动吧,你弄的现在的我,减肥减的真的很辛苦。”

    不知道是因为哪一段话,黄文浩那早就干枯七年不曾流泪的双目中,慢慢流出了两滴透明的泪水。这两滴无暇的眼泪,慢慢的划过他的脸庞,印出两道浅浅的痕迹,带起阵阵湿润,悄然飘落。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世界上只有我最爱你。我多想告诉你,我是多么的爱你,我是多么的爱你。”

    “宝宝,十年前的我们还很弱,面对那无数的无奈总是垂头丧气想要逃避,面对那一道道好象永远做不完的题目总是心中烦躁,面对学校里面色色的调戏自己的男生总是脸红的跑开。但是宝宝,我希望你能变的更加的坚强。因为在人生的道路上,总有些事情是我们不能逃避,也必须面对的。”

    看到这,黄文浩好象呆住了,心中好象堵了无数的冰块,想要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起。

    燃一根烟,感觉到浓浓的烟气充满了整个肺部,对于双目中的泪光他好象全无察觉。而是动起双手,飞的在电脑前打着:“十年前的我,希望你能够懂事。爸爸马上就要生病了,如果可以,你不要再气他了。如果细心一些的话,应该能够看出来异样,一定要带他去医院。还有,真的不要再出去胡混了,要在家好好学习。真的,凭你那时候的成绩,根本考不上好的高中的。如果不能上好高中上好大学,生活真的会很辛苦很辛苦的。还有,在家里多帮妈妈做事情。你别看妈妈天天都在笑,好象永远不会累一般。其实她的心里,真的很累很累的,你让她省省心好嘛?还有,不要再去谈恋爱了,那真的是没有结果的事情。那时候的你,没有任何资格浪费时间谈恋爱……”

    打着打着,黄文浩渐渐的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好象失去的所有支撑一般,趴在了键盘之上。

    在这漆黑的房间中,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将头深深的埋在键盘上,嚎啕大哭。不知为何,这本该让人觉得可笑无比的哭泣声,却让人觉得无比悲伤。就好像,那永远不会崩塌的高山,突然倒塌,只余一地凌乱的碎石,以及淡淡的尘埃。

    也许是靠在键盘上的身体无意中按到了某个键,一阵悠扬音乐在此刻响了起来,五月天那柔和的歌声突兀的冒了出来。

    我坐在床前,望着窗外,回忆满天。

    生命是华丽错觉,时间是贼,偷走一切。

    七岁的那一年,抓住那只蝉,

    以为能抓住夏天。

    十七岁的那年,吻过他的脸,

    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有没有那麽一种永远,永远不改变。

    拥抱过的美丽,都再也不破碎。

    让险峻岁月不能,在脸上撒野,

    让生离和死别都遥远,

    有谁能听见。

    我坐在床前,转过头看,谁在沉睡。

    那一张苍老的脸,好像是我紧闭双眼。

    曾经是爱我的,和我深爱的,

    都围绕在我身边。

    带不走的那些,遗憾和眷恋。

    就化成最后一滴眼泪。

    就在这时,一团凭空冒出的柔和七彩暗光,在黄文浩身后慢慢旋转起来。而趴伏在键盘上的他,听着这名叫如烟的歌曲,莫名的失神,没有丝毫的察觉。

    有没有那麽一滴眼泪,能洗掉后悔,

    化成大雨降落在,回不去的街。

    再给我一次机会,将故事改写。

    还欠了他一生的,一句抱歉。

    有没有那麽一个世界,永远不天黑。

    星星太阳万物都,听我的指挥。

    月亮不忙着圆缺,春天不走远。

    树梢紧紧拥抱着树叶,有谁能听见。

    耳际,眼前,此生重演。

    是我来自漆黑,

    而又回归漆黑。

    人间,瞬间,天地之间。

    下次我,又是谁。

    在此刻,那突然出现的七彩柔光好象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旋转的度渐渐快了起来,阵阵七彩光亮猛然变的耀眼起来,好要将整个天地全部亮。而此刻的黄文浩,仍然趴在键盘之上,双目中全是泪水。对于这一切,仍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有没有那麽一朵玫瑰,永远不凋谢。

    永远骄傲和完美,永远不妥协。

    为何人生最后会像,一张纸屑,

    还不如一片花瓣,曾经鲜艳。

    有没有那麽一张书签,停止那一天,

    最单纯的笑脸和,最美那一年。

    书包里面装满了,蛋糕和汽水,

    双眼只有无猜和无邪,让我们无法无天。

    有没有那麽一诗篇,找不到句。

    青春永远定居在,我们的岁月。

    男孩和女孩都有,吉他和舞鞋。

    笑忘人间的苦痛,只有甜美。

    在此刻,那柔和的七彩光亮猛的一下飞旋转而起,一股蕴涵在彩光内的能量能了出来。

    有没有那麽一个明天,重头活一遍。

    让我再次感受,曾挥霍的昨天。

    无论生存或生活,我都不浪费。

    不让故事这麽的后悔,有谁能听见,

    我不要告别。

    歌到此时,七彩光圈好象积蓄了足够的力量,猛的一下疯狂的旋转起来,疯狂的吸力凭空出现,将黄文浩的身体拉扯向光圈。

    黄文浩此刻心神一片恍惚,所有的意识全部模糊起来。在这恍惚中,他却清晰的感觉到,他听到了这歌最后的一句:我坐在床前,看着指尖,已经如烟……

    接着,他瞬间失去了所有意识,整个人完全被光圈吸入,只是一瞬,进入了深邃的无尽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