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那一幕回忆

淡淡暮光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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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主坐在八重神社签的石阶。

    他右脚踩在身前三格外的石阶上,右手搭在膝盖上,看起来像是很随意的坐着。

    但是,他的左腿上,平放着一柄绝伦美奂的绯樱御神刀。左手拇指已经推开了刀镡,用轻微的力度卡住御神刀绝伦的刀身。这个力度刚好能把御神刀刃固定在一个非常合适他的距离上。

    一个合适他用最顺畅的方式拔刀出鞘,杀人的距离。

    他此刻并不像是日夜侍奉神灵,神色肃穆的庄严的神官,而是一个刀兵在侧,随时暴起杀人的的冷血武士。

    他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摒弃了他神圣的神官身份。

    可怕的血气在他身周令人窒息的徘回,几乎要凝聚成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澹红色气息。他仅仅是这么坐在台阶上,眼睛死死的盯着虚无空白之处,村民们就再不敢靠近他,更加不敢靠近八重神社哪怕是鸟居之下。

    常年与世隔绝的村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也根本想不到一个人怎么忽然就让他们心生恐惧,害怕的不敢靠近。

    他们有人想要离开,但是身体稍微动一下,就会引起神主目光的转移。

    那样的目光,一旦被捕捉到,绝对会被杀掉。

    这是村民们心中冒出的念头。

    他们心里觉得很荒唐,不相信神主会杀掉他们。

    他是神官,神官不会杀人的,手中的御神刀是取悦神明的载体,更加不能见血!

    但是,他们却真的在恐惧。

    神主恐怖的血气弥漫在整个神社上空,简直就像是噬人的凶手匍匐在身前。而他手中的御神刀,被推出的三寸美丽的刀身上,却渗着摄人的寒芒,好像下一瞬间就要被冰冷的刀锋割断喉咙。

    这样的气氛极度的压抑,莫名的恐惧在村民们心中一点点的凝聚,就像无声的藤蔓一点点的缠绕住他们的灵魂,然后狠狠的扎入。

    “村长!村长!”

    这忽如其来的声音自身后远远传来。声音不大,但是却瞬间将在场的村民们吓的肝胆欲裂,心中一瞬间泛起了绝望的恐惧,甚至有一个村民腿一软瘫倒在地。在他们尖叫着逃跑的前一刻,那跌跌撞撞跑来的村民用气喘吁吁几乎不成话语的声音几乎是吼着说:“两个孩子找到了!那个赤衫老头子把他们带回来了!”

    压迫骤然消散。

    村民们剧烈的喘息着,那近乎实质的压力消散后,他们身上几乎是迸发一样的冒着冷汗。那危险的架势,那恐怖的气息以及几乎就要死掉的恐惧...他们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一秒。

    村长心有余季的回过头看向那位神官,发现他不知何时竟已站起身,御神刀非常正式的佩戴在身侧。

    刚才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幻觉,他好像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带着内敛平澹的申请等待着村民的消息。

    村长眉头深深地皱起,脸上的皱纹深的像是沟壑。

    神主缓缓走下台阶,沿着石板阶梯走下层叠的鸟居,左手自然而然的搭在剑柄上。

    村民们无声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低着头躲避着他的目光,一句话也不敢说。

    直到神主离开后,才纷纷抬起头,面面相觑。

    我们好像...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这个人。

    神主并不理会村民,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会被村民们另眼相待。

    他只关心自己的女儿。

    他只在意自己的女儿。

    他只在意...妻子留给自己的最珍贵的珍宝。

    他步伐极快,却不显匆忙,反而看起来像是面对强敌时,沉稳,却又充满侵略的步伐。

    他这一去,并不只是接回自己的女儿。

    他真的要去面对一个强敌。

    差不多走到门口时,远远看见一个身穿赤色长衫的老人快步走来,他的身后有七八个村民抬着一个用竹子做成的担架。在这个哪怕临近中午也依旧寒风瑟瑟的时候,只穿着单薄的衣物遮蔽身体。当他们走进后,神主才看见他们的御寒的外衣都盖在担架上,是在帮担架上的人御寒。

    村民们走的小心翼翼,不敢太快,害怕无意间的晃动会把担架上的人晃下来。他们的身后跟着一匹看起来挺壮硕的黑马驹子。马背上,好像趴着一团银白色的什么东西。

    神主没有停下脚步。握着御神刀刀鞘的手指却更加深了几分力,脸色一点点的变得阴沉,往前的脚步没有停下。

    他走到门口时脚步一缓,眼睛紧紧的盯着迎面走来的鬼武老人。

    啪。

    哒。

    两步站立,御神刀无声出鞘,持刀的右手缓缓下放身侧,刀尖自然下垂。

    他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赤色长衫的老人止步于神主二十米之外,不再往前走,脸上带着一丝苦色。

    “何必这样呢。”

    御神刀刀身倾斜,刀锋隐隐斜指鬼武老人的脚下。

    鬼武老人见状,低着头后退了两步。

    “我遵守了我的承诺,我救回了你的女儿。”

    “我知道。”

    “就算你再怎么不欢迎我...但是那个孩子是无辜的,他是被我卷进来的。”

    “我不管。”

    “他只是无意中发现我,然后救了我!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并不愿意这一切的发生,这不是他的错!”

    “我明白。”

    “他曾经为了弥补这个被牵连的事件,做了很多他不愿做的事情!”

    “我知道。”

    老人与神主僵持在门口。

    村民们疑惑地看着对峙的两人,想要进入村子里。但是却被神主拦下了。

    “真的不能让他进去吗?”鬼武老人身体笔直站立,手已搭在身侧佩刀上。

    “我不愿意。”

    “我不想和你发生冲突。”他最后说道。

    “如果你要这样做,我和你会有一个人死在这里。你伤没好。”神主说道。

    “但是这个孩子,我不允许他死在这里。”鬼武老人往前踏进一步。

    仅仅是一小步,他浑身汗毛瞬间竖立,极度危险的压迫向他袭来,他几乎就要撤步的时候,却又毅然而然的再次往前踏一步。

    仅仅是两步,他几乎就要忍不住把刀拔出来护住身体。他的左手握住刀柄,握紧,却又放松。

    放松到他能最快将他拔出来的程度。

    他与神主差不多相距20米,但是他却好像随时会被眼前那个下巴带有胡渣,脸上带着阴沉与疲惫的男人跨越距离,一刀斩落。

    当他要往前迈出第三步的时候,神主的身后一声粗哑的声音带着愤怒吼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给我把武器收起来!”

    老村长在众人的搀扶下蹒跚而来。

    就在前两天,他还是老当益壮的模样,但仅仅是那么几天,他却已经老态龙钟,尽显疲态。

    神主置若罔闻,依旧持刀站立原地,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你如果...还当我是个村长!”村长喘息了几口气,才继续说“就给我把刀,放下!把路让开!”

    神主持刀静立,不为所动。

    但是过了一会之后,他还是缓缓纳刀归鞘。但是眼睛始终紧紧的盯着鬼武老人,不曾移开。

    源氏鬼武将手从刀柄上移开。

    “我想,我已经不能留在你们这里了。我可以即刻离开,但是...我希望你们可以医治好修。无论怎样,他是无辜的。”

    “你...”村长眼中待着怒火看着神主。

    “他是神明派给我们的救星!他曾经救了我的儿子,在那个晚上他也救了我们!你现在居然要将他拒之门外!”村长颤抖着伸出手指指着神主“你是侍奉神明的神官!你就不怕神罚吗!”

    神主不语。不知道他是不想理会,还是无言以对。

    他依旧是盯着鬼武老人,根本不移开视线。

    “我会离开的。但是,这个男孩你必须要救。在我们不知道的那几天里,在那个一百多米的峡谷底下那个阴暗潮湿的地方!为了带着你的女儿活下去,修付出了我们难以想象的努力...我说再多也没有用,你应该要掀起衣服,自己看看。”

    “为什么对这样的人,你要摆出这样的态度!”

    “我会离开...但是我会在五月的时候回来,带他离开。就算你再不欢迎我都好,但是你不该拒绝他!”

    鬼武老人转身就走。临走时,他将一个黑色的包裹轻轻地放在地上,发出一阵金属撞击的声响。

    神主掀开担架上的衣服。

    他的眼神缓缓地变动着,带着他人看不懂的神色。他保持着掀开的动作,久久没有变动。

    过了好一会,他松开手指,衣物轻轻落下,盖住担架上的两个孩子,转身走向神社。

    “带到神社,来多几个人打下手。我要很多的热水,还有几块干净的布,把我的药炉带到房间里烧热,柴火带多点,炉子里加三碗水,烧开了叫我。”

    村民们好像还愣着,没有什么反应。

    神主停步,回头微微皱眉,低喝道“动作快点!”

    这好像才反应过来。连忙快步跟着他走回神社。

    很长时间后,他都不会忘记掀开衣物时看到的那一幕。

    满脸泥渍的男孩,衣衫已经破损,身上脏乱不堪,还带着水的腥味。脸色明明苍白发青,脸颊却又病态一样的带着红色。

    他看起来已经快要死了。

    但是,就是这样狼狈的快要死掉的他,怀里却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女儿,好像害怕她受到伤害。尽管他已经失去了意识,但是手臂却还是紧紧的抱着她,就像是护着幼崽的怪兽。

    这一瞬间的画面狠狠的冲撞在他的大脑里,这强烈的既视感,让他在一瞬间几乎泪下。

    曾经也有那么一个绯色长发的女巫,在绝望之地与他相互扶持,拼命的活下去。

    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光芒。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坚硬的石壁与彼此的温度,在不知道多深的山体内的裂缝中,寻找着不知道有没有的出口。

    每当他绝望的时候,那个女巫就是他坚持下去的希望。黑暗中,他看不见她的笑容。但是他却知道,她坚强的笑颜,是多么的灿烂。

    曾经,她是他心里唯一的光芒。

    神主抬手狠狠的抓住自己的脸,睁大着眼睛,努力的用疼痛压下心中的痛楚和几乎无法容忍的眼泪。

    现在,他的希望消逝了,她的光熄灭了。

    永远的,消失了。唯一回忆,仅有一块冰冷的墓碑。

    他忽然之间就不讨厌这个男孩了。

    一点都不。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在那样的情况下,活着是一件多么痛苦而又煎熬的事情。

    他同意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