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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胡吣朝傻老娘儿们的肚皮上啐了口唾沫,“把你那双烂眼边子的破眼珠子擦干净,看看我他妈是谁!”
傻老娘儿们听出是自家汉子的声音,气不忿的一猛子从炕上跳起来,劈着腿、叉着腰,恶狠狠的咒骂道:“我还以为进来了劫色的好汉,哪想到是你这个活王八。妈的!白让老娘高兴一场了。我上辈子缺了什么德了,我得干了多少蔫坏损的缺德事儿才嫁了你这么一个没骨头、没囊气、没脑袋、没尿泡、没胯骨轴儿、掉了腰子、少了膫子,废物中的点心、点心中的废物,狗都不吃臭狗食!你干脆死了算了,早死早托生,省得连累我跟你这个活王八遭活罪……”
“闭嘴!”胡吣准头十足,一下将从外面拾来的那块玉塞进了傻老娘儿们的一张破嘴里。
傻老娘儿们以为是好吃的,用力咬了一下,险些把牙硌掉了。拿出来一瞧,白不刺啦的一块破石头,刚要往地上摔,胡吣一把夺了过来。
“别摔,这是玉!”
“玉?”傻老娘儿们立时不闹腾了,“哪儿偷来的?”
“不会说人话就别说,什么叫哪儿偷来的,我就不能是捡来的。”
“呸!我怎么就捡不来呢?你准是趁着给人家帮闲的空儿,从人家某位姨太太的屋里顺出来的。好哇,你个不要脸的货,我只当你是个没用的废物,想不到你出息了,你做了贼了,这要叫人家大户知道了,不剥了你的皮才怪!你赶紧把这玩意儿从哪儿拿来的送回到哪儿去,我可不想跟着你受牵连。”
“放你妈的狗臭屁!”胡吣急了,吹胡子瞪眼,拿出玩命的架势,“我说是捡来的,就是捡来的,你爱信不信!我本来不想说,说出来怕吓死你,既然你这么逼我,好!我干脆吓死你得了!省得你整体叨叨个没完,你死了,我耳根子倒清净了。你把你那俩扇风的耳朵竖起来,好好给我听着!……”
胡吣有张好嘴,赛过说书人,嘡嘡嘡嘡,前有车、后有辙,把自己的遭遇,以及亲眼所见,不差分毫的跟自家娘儿们一说,那娘儿们一屁股瘫坐在炕上,傻兮兮的问:“真的呀?”
“这话能瞎说么。我可跟你说,你最好把你那张破嘴闭严实了,说出去闹不好咱俩也得叫人给活剐了。你这个倒霉娘儿们生不出孩子来,我还得指望着我老了之后你伺候我呢。你可不能死在我前面,要不没人伺候我了。”
“呸!刚刚还咒我早死,干嘛这会儿又怕我死你前面去。得嘞,我不跟您顶嘴了,刚刚是我不对。来,把脑袋递过来。”
胡吣好听话,让把脑袋递过去,就真得把脑袋递了过去。
他娘儿们一边用手在他的头顶上揉搓着,一边念叨:“呼啦呼啦毛,吓不着;呼啦呼啦毛,吓不着……”
好个老娘儿们,把哄小孩子的手法用在了自己爷儿们的身上。
胡吣倒也真得像个儿子似得,抻长着脖子,跟个王八精似的,让娘儿们在自己的头顶上哗啦过来哗啦过去。
“我说。”他娘儿们停手之后,问他:“这玩意儿不会是那个让人活剐了的死鬼丢下的吧?”
“难说。”胡吣蹙着眉头,脸色格外难看,分明是心有余悸。
“这东西不吉利,赶紧出手吧。”他娘儿们将玉拿在手中,翻过来、翻过去,来回品量着,“都说玉值钱,可我咋就看不出这东西哪儿好来呢?”
“你懂个屁。”胡吣啐道:“要是连你都能看出门道来,那些‘鳖宝’的‘老家雀儿’就都得饿死。”
“你这话倒也在理,我看不出来门道,可专门倒腾玉器的那帮子老家雀儿们一准儿能看出门道来,不行你就找个老家雀儿给过过眼,说不定这玩意儿是块无价之宝呢。嘿嘿……”傻娘儿们笑出声来:“我刚还在无价之宝上咬了一口呢,这会儿嘴里还甜丝丝的呢。”
“傻了吧?”胡吣讥讽道:“这一看就是从坟窝子里‘倒’出来的,有钱人家把这个塞进死人的粪门子里,还甜丝丝的,臭乎乎的还差不多。”
“呸!有钱人的屎也比穷人家的饭香,有的吃,我还乐不得呢。别废话了,说说,要不要找个老家雀儿给过过眼?”
“不能!”胡吣摆手说:“那帮子老家雀儿相互之间都通着气儿,一旦这东西落到其中一个人的手里,不出三五天,玉器行就全都知道了。要是传出去这东西是从我手里出去的,我这条命能不能保得住还难说。”
“照你这么说,这东西就‘砸’在咱手里了?”
胡吣不言语,用手抚摸着脸上的刀疤,陷入沉思当中。
过了半晌,陡然一拍大腿:“搁在咱手里是累赘,早出手早踏实。这两天我先听听风声,有风声就先别动,没风声我直接奔‘鬼市’。”
“你糊涂呀!”他娘儿们立时急了眼,“‘鬼市’里面都是人精,就算能出手,顶多也就仨瓜俩枣。”
“仨瓜俩枣也行,总比砸在咱手里强。今儿我已经赔了一桶折箩,我就不信这玩意儿不值一桶折箩钱。你甭管了,这事儿我来办,你要不想我早死,这两天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在家呆着,你这张破嘴我信不过,你出了这个门一准儿到处跟人胡吣。”
“呸!你才是胡吣。”
……
头一天,胡吣疑神疑鬼、惴惴不安,总感觉厄运将要临头。他吓得连茅房都不敢上,就在屋里的炕上缩着。
第二天,他感觉好多了。似乎一切太平,根本没有什么厄运临头的征兆。于是他下了炕,上了一趟茅房,然后怯生生的出了门。
在街上转悠了一大圈儿。嘿,嘛事儿也没有。
他回了家,一口气喝了三大碗棒渣粥。
一觉睡到大天亮,他又上了一趟茅房,一蹲就是大半天。怪他昨晚喝得是凉粥,害他窜稀。
拉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胡吣要不是扶着墙,都不一定能站得起来。
晃晃悠悠,两条腿发着飘走出家门,从上午一直溜达到下午,愣是一点儿风声也没能听到。
这一来,胡吣彻底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他屁颠儿屁颠儿回到家,催着娘儿们给他做饭。但有一点,不准熬棒渣粥。他不能再窜稀了,再窜稀他非死茅房里不可。
他得保存体力,一大早他还得上“鬼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