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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一个家,居然只有一百两银子了?谁信?众人哗然,其中当属浦氏反应最激烈,当即要求肖氏把账本拿出来给大家过目。
肖氏却一点儿也没推三阻四,干脆利索地把账本取了出来给她瞧。浦氏叫来孟楚涵,叫她帮着看,却发现账上真的只剩下了一百两,当即愣住了。
肖氏叹着气道:“咱们家这么多年,都只有出账,没有进账,而今能剩下一百两银子,算是不错了。其实咱们家,一直以来就亏空颇多,只是我怕大家担心,隐瞒不报,偷偷拿自己的陪嫁银子填上了而已。”
不论她这话是真是假,浦氏都不敢吱声了,因为她的陪嫁,不过一只箱笼而已,而且里头还没甚么值钱货,同陪嫁颇丰,即便逃难至此还携带了大量银票的肖氏根本比不得。
二房的几姊妹,都没有发表意见,因为见着孟振业在上头叹气,便知肖氏的话一多半是真的了,怪不得他要远赴平兴县当教书先生呢,原来号称韩家庄首富的孟家,而今不过是个空壳子了。
不过,这只是公帐罢,据孟楚清所知,即便是嫁来时陪嫁仅有一只箱笼的浦氏,她而今的私房钱都不止一百两这个数。只是各人再有钱,又有谁会把钱拿出来大家使呢?所以众人一听到一百两这个数字,都是先被吓了一跳,继而惊慌不已,难道以后他们只能靠花自己的私房钱过活么?这叫甚么日子?
就在大家惶恐不安,议论纷纷之时,孟振兴恰到好处地插进了一句话:“其实大家大可不必如此惊慌,我们垦荒过后,不就有田了么,田中种了粮,有了出产,还怕甚么?”
这话很有安定效果,使得众人渐渐平静下来。
孟振兴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继续又道:“只是垦荒得先拿出钱来,怎办?不如大家一起出资,度过这难关再说?”
果然是要大家来出钱,孟楚清抬眼望去,众人已又陷入了激动的情绪之中,堂上议论声此起彼伏。
孟振兴咳嗽两声,平抬双臂,示意大家安静,道:“落籍事关家里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大家拿些钱出来也是应该的,不过,不会让你们白出钱——我同大太太还有二老爷商量过了,若是家中女孩儿拿钱出来垦荒,将来这份田,便是她名下的私产了,出阁时可以当做嫁妆带走。当然,公中为她备的那份嫁妆也不会少了她一分,这份田算是多出来的。”
在座的几个女孩儿听见这话,都羞得垂下头去,只是耳朵却依旧竖得高高的。
孟振兴又道:“而且这份田,从垦荒开始,便只由她自己打理,诸位长辈未得她亲自允许,都不得插手,不然家法处置。”
这条禁令显然是针对浦氏的,令她眉毛倒竖,瞪圆了一双小眼睛,只是还没胆大到当众同大老爷顶嘴,所以强忍着罢了。
孟振兴最后又道:“所有出资人,都可以与大太太一起负责垦荒事宜,包括管理公中出钱的那部分。”
这条件,不可谓不优厚,堂上顿时又议论起来。
只有浦氏,从进堂屋到现在,都被当作是隐形人,早憋了一包儿气在肚子里,此刻听得垦荒事宜只由肖氏负责,却没有把她加在里头,立马就发作了,起身质问孟振兴道:“大老爷,我同大太太一样,都是孟家的媳妇,负责垦荒的人里头,却怎么只有她,没有我?”
孟振兴和颜悦色地与她解释:“大太太昨儿晚上就已经跟我说了,她要拿私房钱出来垦荒,所以此次垦荒,由她牵头。若是二太太也愿意拿自己的私房银子出来,那自然也能名列其中。”说完又问:“二太太可愿意?”
孟振兴的声音充满了期待,毫无歧视的意味,但浦氏却偃旗息鼓,默不作声地坐下,再不提这事儿了——前儿她的私房钱才被孟振业拿走,充了赎回孟楚清家什的首款;就是以后每月的月钱,都要拿一半出来交给孟振业,以作赎回家什的尾款呢。可以说,从今往后,她就是这家里最穷的人之一了,就算想出钱加入垦荒,也没那能耐了。
孟振兴见浦氏如此,便又去问其他人:“可有愿意出钱的?”
众人皆现犹豫之色,孟楚清感受着臂上银环传来的阵阵凉意,也没有作声。
孟振兴只得道:“那便散了罢,你们回去再仔细想想,若是有了主意,就去同大太太说。”
众人应了,起身行礼,按着长幼顺序依次退下。
孟楚清回到东厢,发现当掉的家什已经全部送了回来,忙里外仔细检查一遍,见并无甚么磕损,很是高兴。
此时已近正午,屋里热得很,梅枝忙取来一把扇子,与孟楚清扇风,戚妈妈则抱来个在水桶里浸了半天的西瓜,切作薄片,插上竹签子,搁到她面前。
孟楚清拿起一块尝了,直觉得甜似蜜糖,凉似雪冰,忙拿碟子分了几块给戚妈妈和梅枝,叫她们也尝尝。
戚妈妈和梅枝守着规矩,不肯就吃,孟楚清嗔道:“我自小没了娘,跟前就你们两个了,若还跟我讲规矩,这日子真是没个趣味。”
两人这才谢了赏,坐下吃瓜。梅枝一面吃,一面还不忘腾出一只手去给孟楚清打扇,孟楚清忙接过扇子,自己扇着,将方才在前院堂屋发生的事,讲给她们听。
戚妈妈和梅枝都算是孟家的老人儿了,听了诸如公帐短缺,各人凑份子垦荒之类的事,虽有惊讶,却不至于诧异,皆道:“各人自出钱垦荒也好,好歹落几亩田在自个儿名下,将来不管孟家如何,都有个依仗。”
孟楚清听出她俩的意思,问道:“你们觉得,我该出钱,自垦荒五十亩?”
戚妈妈诧异看她:“五娘子,你不是本来就想买田么?有此机会,为何不做?”
梅枝看了看孟楚清,笑道:“五娘子准是怕大老爷的话最后不会兑现,是也不是?”
戚妈妈道:“那怕甚么,先把田契捏在自己手里,等落籍时,看着大老爷把此项记载清楚,不就得了?”
原来在户籍本上,会载明这一户每人名下各有甚么产业,这些产业,属于私产,虽然户主也有权力动用,但必须经得本人同意,所以,若能在户籍本上注明清楚,这笔田产就还是很有保障的。
孟楚清到底是穿越而来,对古代律法不算十分清楚,此刻听了戚妈妈的解释,心内疑虑尽消,道:“那我就出钱垦荒五十亩罢。”
梅枝亦是赞成她这样做,道:“五娘子怕甚么,大老爷当众保证了的事,若是他反悔,二老爷都不会依。”
孟楚清点头称是,当下打定主意,要出钱垦荒。不过,照着戚妈妈的建议,她准备第二日再去前院找肖氏,免得让人觉得她太过急迫。
商议既定,三人继续吃瓜,讲讲闲话,好不快活。
正聊着,忽然门外有人在唤:“五妹妹可在屋里?”
孟楚清放下西瓜,走出去一看,原来是住在对面的三娘子孟楚洁和四娘子孟楚涵结伴来了,她忙将二人迎进屋里,请她们吃西瓜,又问梅枝:“上回进城买的漉梨浆可还有?调来与三姐四姐尝尝。”
梅枝笑应一声,走去开了墙边的高柜,取出一只白底青花的瓷罐,掀开盖儿,拿细长柄的瓷勺子舀出三勺漉梨浆,搁进茶壶里,又捧来一壶在水桶里浸过的茉莉花茶,也倒进茶壶,与那漉梨浆一起调匀,分倒三杯,奉到孟楚清和三娘子四娘子面前。
孟楚清捧起来,尝了一口,犹觉不够味,叫梅枝又添了一勺,叹道:“这些凉水,真正讲究起来,是该在井水里湃过才好,可惜韩家庄总是旱,井里都打不来水了。”
三娘子孟楚洁伸出手指,直戳她的额头:“咱们家就数你花样儿多,真是个好养活,难伺候。”
四娘子孟楚涵望着手里的杯子,幽幽叹息:“五妹妹嫌这漉梨浆不好,我们却是难得吃上一回哩,西北不比湖/北,这样一壶漉梨浆,只怕没有三钱银子买不回来罢。”
“开口闭口就是钱,江妈妈怎么教你的?”孟楚洁横了孟楚涵一眼。
孟楚涵得训,不敢反驳,黯然垂首。
孟楚清忙出来打圆场,岔开话题,问孟楚洁道:“三姐今儿怎么得空到我这里坐坐?可是有事?”
孟楚洁将身朝前一探,道:“五妹猜对了,正是有桩事想来问问你——那让咱们自己出钱垦荒的事儿,你说可行不可行?”
孟楚清没有就答,反问她道:“三姐可曾去问过爹?爹怎么说?”
孟楚洁撇撇嘴,道:“这事儿就是他同大伯他们定下的,他能怎么说,自是垦荒千好万好。”
这倒也是,孟楚清道:“既是爹也说好,那我就把那首饰当几样,换些钱垦荒罢,不管怎样,爹总不会害咱们。”
孟楚洁连连点头,高兴地道:“不瞒五妹说,我那里也有几个闲钱,想要应了大伯的提议,拿出去垦荒,所以先来问问你,若是也出钱,咱们约了一道去。”
孟楚清点头道:“使得,我听三姐的。”
孟楚洁最爱听她这一句“我听三姐的”,笑容满面,又去问孟楚涵:“四妹,莫要总垂着头,好歹也说句话,那荒,你垦不垦?”
孟楚涵慢慢地抬起头来,垂着眼帘,轻声地道:“你们去罢,我哪里有钱……”话刚出口,猛然发现自己又不当心说了个“钱”字,慌忙以手掩嘴:“三姐,我不是有意的。”
孟楚洁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少摆这副脸,给谁看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孟楚涵咬紧下唇,开始落泪,孟楚洁见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拉起她就走,连声地道:“罢了,罢了,咱们回去,别给五妹添了晦气。”
孟楚清忙劝道:“三姐,四姐也不是有意,你莫要总是训她。”其实她很想说,你刚才还不是提到了钱字,真是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那四姐,也是性子太柔弱了些,居然不晓得反驳回去,只知道哭。
孟楚洁哪里肯听劝,脚下不停,只道:“我带她去问问杨姨娘,看她那里有没得闲钱,咱们姊妹,要买就都买,单剩她一个,甚么意思。”说着,又回头对孟楚清道:“五妹你等着我,明儿一早我来叫你,咱们一起去找大伯母。”
孟楚清应了,将她们送出门外,看着她们朝杨姨娘处去了。她回到屋里,将漉梨浆搁到一边,只挑那西瓜吃,戚妈妈走过来,笑道:“三娘子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心地最善。”
“可不是,就是不晓得她劝不劝得动杨姨娘。”孟楚清思忖着,杨姨娘一直不算得宠,每月里不过领着月例过日子,只怕跟孟楚涵一样,手头紧,拿不出闲钱来垦荒。大家姊妹一场,若孟楚涵真拿不出银子,不如叫上孟楚洁,帮她分摊了算了……
她想着想着,又算了算账,觉得这笔钱,她还算出得起,于是便决定明儿孟楚洁来约她时,若是见不着孟楚涵与她一起,就把这主意同她讲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