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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扬霎时间热血上涌,感哽道:“多谢师太眷顾,晚辈没齿不忘。”
须臾,净思脸上红潮退尽,一双妙目中仍隐隐有泪,伸手拍拍风清扬道:“风师弟,你称我师姐便是。”
风清扬待要争讲,一望到她双眸中热切亲近的神色,恍然如见亲人,便拱手称声师姐,净思欣然。
众人无不讶然,净思乃江湖上有名的“冷美人”,据说从未有人见她笑过,以致将之比作包拯,有“净思笑,黄河清”之说。
不知她何以对风清扬如是垂青。此事非但众人不解,即便风清扬也茫然如坠五里雾中。
丐帮诸人一见净思,无不义愤填膺,目眦欲裂,华山派人误听传言,为风清扬复仇,乃属情理中事,峨眉派没来由地出头架梁子,而且行事忒煞毒辣,居然将自己总舵挑了。
是以无不将净思恨之入骨,比较之下,对风清扬和华山派怨恨稍减。
若不欲在少林、武当面前摆摆道理,早就一拥而上拼其性命了。
圆智一怔,却也如释重负,自己正委实裁决不下,净思将事揽了过去,实属求之不得,便笑道:“师太乃佛门高人,由师太来料理自是最好不过。”
净思正容道:“解风何在?”
执法长老听她直称帮主名讳,气往上撞,但看到她清丽傲绝的神态,不由得为之气慑,缓缓道:“敝帮主有要务在身,不在此处。”
净思冷冷道:“这便没法算了,我只寻解风讲话。
“凭你们还不够分量跟本座摆道。”
执法长老气得心肺欲炸,注目圆智道:“大师,您老如何说?”
圆智登时头大如牛,不想净思居然是这么个“算”法,心中殊觉不妥,可如何处置方为得当,却又无计可想,便向殷融阳望去。
殷融阳却目眺远方。
似乎心有旁骛,全然不加理会。
原来殷融阳自少年时便痴恋着净思。
那时净思尚是豆蔻年华,满头秀发的垂髻少女,不想于他继任武当掌门的同一年,净思便以及笄之年削发为尼,继任峨眉掌门,武当派虽不禁婚娶,殷融阳的一段心事却全落了空。
这段心事除他而外,再无旁人知晓,两派创派祖师张三丰与郭襄交谊笃厚,是以这两派弟子为世交,如同一脉所出。
殷融阳与净思见面机会虽多,叵耐净思总是冰山一般,令人难以接近,更不敢说一两句风言亵渎。
殷融阳见净思待风清扬亲热状,心中没来由地一阵酸痛,心底深处不免生出几许嫉妒,只觉净思若能待自己这样一次,纵然为她舍弃武当掌门之尊,再为她死上百次、千次亦所甘愿。
情知此乃绝不可能之事,便移目天外,遐想翩翩。好在武当的镇定功夫独步武林,真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心里虽翻江倒海,面上仍一丝表情也无。
净思哼道:“东问西问做甚,寻着解风那老鬼,让他找贫尼便是,贫尼自有道理打发他。”
掌棒龙头听她辱及帮主,忍耐不住,虎吼一声,挺棒而上,风清扬喝道:“大胆。”刷刷两剑剑攻得掌棒龙头左支右绌,随即如法炮制,一记豹尾脚将之踢飞丈外。
净思拍手道:“风师弟,这一手俊得很哪。”
峨眉派人见掌门兴致遄飞,实属破题儿头一遭,无不惑然,却也都紧随其后,大鼓其掌,喝彩之声惊天动地。
唯恐掌声不响,彩声不亮,将峨眉内功提至极致。
圆智苦笑不已,殷融阳面露微笑,对风清扬的剑法颇为赞许,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公然喝彩罢了。
执法长老面红耳赤,见殷融阳明显偏袒风清扬一方,圆智方丈又不置可否,掌棒龙头又在众人前出了大丑,说什么也压抑不住,身形一晃。
一柄钢刀向风清扬砍去。
净思欲伸手接过,风清扬道:“些微小事,不劳师姐动手,让小弟打发他。”
净思果然退身一边,却唯恐风清扬有个闪失,提足内力,一俟其有险,便上前接下。
执法长老单刀展开,攻得如疾风骤雨,风清扬闪身腾挪,仗着绝妙身法,穿行于刀网之中,倚天剑乘虚捣隙,剑气纵横,两人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庄梦蝶在旁看得暗暗心惊,没想到执法长老单刀技法精至于斯,而平日所显露的仅三四成而已,不知他如此做作出于何意。
复想到帮主解风的神秘失踪,脑中电光一闪,莫非是帮主久己对自己有戒心,特命执法长老监视自己?他之隐藏武功显是用来麻痹自己。
自己抢宝典,追杀风清扬之行动帮主已然允诺,可在最紧要当口突然撒手不知去向,显是要将自己当替罪羊使,言念及此。
冷汗涔涔而下,益发栗栗危惧,彷徨莫适。
殷融阳看了有顷。笑道:“师太,您看多少招能分出胜负?”
净思置若罔闻,继续关注场中细微变化。
殷融阳讨了个没趣,知她素来如此,倒也胸无芥蒂。隔了片刻又耐不住搭讪道:
“不知师太与风公子这师姐弟的关系是如何论的?可否示知一二?”
净思哼了一声,两条俏眉微皱,面现不怿之色,殷融阳心中一沉,不敢再鼓唇摇舌了。
倒是峨眉派中净慈过意不去,觉得过于冷落了这位领袖,便接话道:
“殷师兄,这便如你我两派互以师兄弟姐妹相称一般,世交而已。”
殷融阳“啊”的一声,故作恍然大悟之状,净慈这一接活,殷融阳顿感又有了机会,遂笑道:“多谢师姐示知,当年段大侠与百劫神尼委实交谊笃厚,至今传为佳话。”
提到段子羽与百劫师太,净思蓦然斜扫了他一眼。
殷融阳触及那清丽超俗的面容,胸中陡然如中重掌,竟如情窦初开的弱冠少年。
耳中嗡嗡作响,竟不敢与净思对视,忙转过头去,心中却又老大的后悔,千搭讪,万碰灰无非为这刻,偏偏又错了过去,但若让他转过头项来,以圆智方丈之武功怕也不易办到。
场中已过百余招,执法长老锐气渐失,风清扬愈战愈勇,剑声嗤嗤不绝,紫芒吞吐之际犹如一道剑网将执法长老罩于其中。
净思见风清扬已立于不败之地,微微嘘出一口长气,将全身功力徐徐收归丹田。
丐帮诸人见执法长老败局已定,至多不过硬撑个百八十招,可在三大门派前,群欧乱斗的勾当是说什么也没脸做出来的,心中无不焦虑如焚,便齐地向圆智方丈望去,目光中尽多求援之色。
圆智暗自思忖,亦不忍见执法长老丧命风清扬剑底,便高声道:“两位看贫僧薄面,就此而止吧。”
风清扬占尽上风,已全意满心足,雅不愿与丐帮再结深仇,便疾攻三剑,托地跳出圈子,笑道:“好刀法,领教了。”
执法长老气息粗浊,心悸不已。他为人城府甚深,昔日得一异人援以“万胜刀法”,轻易不显露出来,此番危急之际使将出来,原指望能侥幸胜个一招半式,为丐帮挽回一点颜面,亦算是大功一件,不想依然落败。
风清扬的剑法他见识过,可怕之处在于自己每一招出,对方均有克制招随之而至,倒似专为克制自己刀法而设,若非自己极尽变幻之能事,恐怕百招之数亦不能过,思之骇然,直感匪夷所思。
庄梦蝶忽然道:“圆智大师,在下有一事不明,特向大师请教。”
圆智道:“庄施主请讲。”
庄梦蝶道:“武林之中究竟是以道义为先,还是凭武功高下论是非?”
圆智道:“自然是道义为重,武林是非岂可以武功高下而定,那样武林道不成了强梁世界了吗?”
庄梦蝶道:“是啊,大师所言极是。
“然则敝帮现今自认武功不敌,那么总舵被毁与数百名兄弟的血仇又当如何清算。
“是否该当任由凶手逍遥法外,而令死难者冤沉海底?”
圆智沉吟有顷,知道自己又被庄梦蝶牵入彀中,不过庄梦蝶所言亦不无道理,一时间委实难决。
殷融阳原本报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宗旨,此番下山不过是怕华山派尽数覆没于丐帮之手。
华山派前掌门段子羽对武当有兴灭继存之功,是以欲暗助华山派一臂之力。
而今净思俏生生立于身畔,殷融阳决心早定,只要有不利于净思之举,他不惜举武当于一掷。
是以对庄梦蝶的是非之论充耳不闻,心忖:“武当、峨眉、华山三派结成一体,天下绝无抗手。”负手而立,微笑不语。
净思道:“庄长老,你若执意要算这笔账,待贫尼与你摆一道如何?”
庄梦蝶心中讶异,却也颇想听听她的“高见”,道:“师太请讲。”
净思道:“一切过节无非是因传言失误,既然风师弟好好的,咱们就此两相销账,无赊无欠。”
庄梦蝶气得几欲跳将起来,急道:“天下岂有此理,我们的人都白死了不成?”
净思面色陡然峻厉,杀机显现,一字一句道:“岂有此理?风师弟安然无恙,是你们天大的造化,否则不杀尽你们这群叫化子,本座绝不回峨眉。”
丐帮中人纷纷鼓噪起来,嚷道:“胡说八道。他的命是命,我们的命便不是命?
“他是人,我们便是猪狗牛马了?”
霎时间群情激愤,剑拔弩张,峨眉派人亦拔剑在手,准备厮杀,殷融阳一递眼色,手下四名侍从道士俱手按剑柄,一俟令下便与峨眉并肩而战。
圆智登时慌了手脚,十几年里他遍研佛门经典,而致将数百年无人习成的少林最高武功易筋经习成,可佛典中却无如何处置此等事体的哲训,欲援引前例亦无从援起。
虽有我佛施大法力,慑服群魔皈依正教的许多事例,可眼前众人俱是侠义道中的成名英雄,似乎不能归于此类。
况且自己尚未到法力无边的境界,便欲慑服这许多武林高手亦是力所不能,心乱如麻,高声宣起佛号来。
一条人影一晃,冲入丐帮阵营,倏进倏退,倏左倏右,势若飘风,剑势如电,霎时间叮当,砰砰之声不绝。
众人定目观瞧,却见风清扬神定气闲退回原处,还剑入鞘,丐帮诸人除庄梦蝶外,人人手腕中剑,兵刃落地。
原来风清扬不想武当、峨眉一并搅入这场风波中去,猝然发难。
丐帮众人不虞他敢孤身犯险,一时被攻了个措手不及。
风清扬身法快捷,仗先着之利将丐帮执法长老而下个个缴了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