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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单打独斗,这些人除执法长老而外,无人能支持住十招八式,可何况未加防范,是以均一着失利,个个面面相觑,骇然欲死,如遇鬼魅一般。
殷融阳、净尽等却未喝出彩来,风清扬所习独孤九剑,无招无式,却凝聚天下各门各派剑法之精髓。
风清扬虽有小成,但缺乏历练,更无临敌经验,是以与人交手,均须摸透对方武功路数,方能一剑制其要害,初看起来较诸武当、峨眉剑法犹逊一筹。
是以先前对之虽极赞赏,不过是觉得以他之年龄有此修为已殊属难得,并未引以为奇。
风清扬近些日子来迭遭凶险,所遇对手无一不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以实力而论,风清扬与之不过相伯仲间,难分轩轾,但他仗宝剑之利,凭增几成功力,是以虽屡遭高手围攻,皆能履险如夷,临敌经验丰瞻许多,对独孤九剑的领悟益发精到。
适才一剑之出,实是融合了他多日来对九阴真经、独孤九剑的融会贯通,不单令独孤九剑之精髓展现无遗,九阴真经的内力身法亦发挥尽致,所谓十年练剑,十年磨剑,所成者亦不过此一剑而已。
殷融阳、净思俱是剑道宗师,脑中却均在想:
一剑之威何以至此?
反思自己所习剑法,无论如何招式,亦不能一剑之间刺落如许多人的兵刃,而且以利剑刺中手腕,制穴而不伤及皮毛,劲力之收发自如、方位拿捏之奇准、身法步法之契合无间,俱已至浑然天成之境界,登时如河之望大海,惘然间身心俱失,手足皆废,作声不得。
圆智习成易筋经后,已至心无所住的境界,武功精妙也罢,粗劣也罢,全无分别,见风清扬制人而不伤人,心中大喜,又多念了几声佛号。
至于一般门人弟子,尚未看清变化的过程,但人人心中都打个寒噤,均觉风清扬这一式实有说不出的阴森诡厉,如妖似魅,全然不似人之所为,是以个个目眩神摇,挢舌不下,头皮发乍,心里发毛,口中如塞了麻核般作声不得。
风清扬一剑使毕,只感说不出的受用,恍然间跃身武学另一崭新境界,如同书法家作了幅好字,音律家谱了支新曲,犹心神陶醉,不克自制。
庄梦蝶向来空手对敌,是以风清扬的剑锋未招呼到他腕上。
可他脑中同样想着一件事:
这一剑倘若向我刺来,我如何防守抵挡?
这一剑实在太过神妙,而且事先无半分朕兆,在你心念未动之际,剑已刺中。
心中发一浩叹:“不想自己白忙一场,不仅为他人作嫁衣裳,而且成了武林罪人。”
他误以为风清扬是将《葵花宝典》的武功习成,方始技精若斯,骇然心绝。
其实独孤九剑不现于江湖数百年之久,段子羽虽习此技,但他一身所负神功太多,用独孤九剑之时亦少,是以独孤九剑之名已少有人知,其威力如何更无人能窥其端倪了。
也难怪庄梦蝶误作此想,即使净思等人亦百思不得其解。
执法长老与庄梦蝶对视一眼,二人心中虽互存介蒂,但当此局面亦不得不共同对外,庄梦蝶上前拱手道:“净思师太,风公子,敝帮今日认栽。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净思转身背对他,丝毫不如理睬,风清扬道:“庄长老,此事但愿能如此了局,贵帮日后欲找场子,不妨冲风某一人而来。”
庄梦蝶交代完场面话,拂袖而去。
执法长老等亦紧随其后,连掉在地上的成名兵器俱弃之不顾。
圆智合十道:“善哉善哉,一场干戈化为玉帛,实乃可喜可贺,风公子仁心宅厚,必有后福。”
净思冷哼道:“大和尚,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解风那老鬼甘作缩头乌龟,不知暗地里闹什么玄虚呢。
“风师弟,你心肠这么软,以后可有得你苦受。
“不知段师叔怎么调教出你这个性子来。”
言下对风清扬任丐帮中人离去大为不满,风清扬颇感尴尬,师父段子羽昔年确是以辣手名闻江湖,至今人思之犹为胆落。
但风清扬天性率真,不善记仇,若让他与师父当年一般辣手摧杀,委实不能,闻言之下,苦笑而已。蓦然想到净思一出手便挑了丐帮总舵,这等大手笔倒酷肖自己师父的门风,她坚执让自己称之为师姐,是否别有因由?一时猜详不透。
净思自觉话重了些,自己与段子羽渊源极深,是以视风清扬为至亲师弟,但其中原由怕是连风清扬亦不甚清楚。遂柔声道:“师弟,你涉世尚浅,不知这朗朗乾坤中尽是魍魉鬼域。
“庄梦蝶先前侠誉何等之隆,现今方看穿不过是一阴毒卑鄙之小人。
“这等人一剑杀却便罢,何必与他称兄道弟,没的玷污了自己。”
风清扬道:“多谢师姐教诲。”心下却大不以为然,不知这位美貌师太遭遇过何等惨伤之事,以致对人世厌绝。
净思苦笑道:“我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有些事非亲身经历者是不能体会到的,可等你体会到了,一切已经晚了。”
风清扬唯唯而已,忽然想到慕容雪来,心中一热,顿感这世界充满光明,净思的话哪听得进去。
净思叹道:“罢了,这些扫兴的话不说也好,你我姐弟相见不易,且寻一静处聊聊闲话吧。”言罢,也不向圆智、殷融阳打个招呼,携着风清扬的手径行离去。
殷融阳心中大恸,欲待尾随而去,却又大失自己身份。
武当掌门威望何等尊崇,自己断不能因儿女私情而有所玷污。
言念及此,方体味到名利枷锁之意,自己倘若是一江湖闲人,纵然惊世骇俗,大惹物议,亦当穷追不舍,宁可被心上人一剑斩却,也胜似这日日受相思之折磨。目随远去的倩影,心如刀割。
圆智哪里理会这些俗事,见事已了局,便与殷融阳话别,回转少林去也。
其时已近午牌时分,街上行人见一美貌尼姑携着一英俊少年的手,并肩而行,实属匪夷所思之事,无不讶然失笑,但见这一行人悬挂佩剑,气宇不凡,均为气势所慑,不敢口出轻薄之语,甚或不敢谛视,唯恐招惹麻烦。
风清扬亦是老大的不自在,但盛情难却,说不得只好勉为其难了。
净思问起风清扬与丐帮大起干戈的原由,风清扬便备述事情始末,但与慕容雪相恋之事却是闪烁其辞,不尽属实了。
净思听说不过是争一本破本子,不禁气笑道:“你也真是孩子气,什么大不了的劳什子,也值得如此赌气,闹得整个武林险些翻过来。”
风清扬辩道:“那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物事,可既是本派祖传之物,怎能自我手中失去?”
净思听他这般说,目光中微微露赞许之意,笑道:“这一点你倒像你师父,不过以后凡事要自重些。
“你不知大家心中拿你有多重,我一听到那消息,我……”
她喉头忽然哽住,“那消息”自是指江湖上误传的风清扬“死讯”。
风清扬只感握着自己的纤纤手掌冷汗沁出,微微发颤,那一声“我”字里更含无限的惊悸震骇。
显是净思师太又想到了初闻“噩耗”时的情景,至今余悸未消,后怕不已。
五根手指益发紧扣住风清扬的手,倒似怕他凭空飞去一般。
净思乃佛门高手,定力原较一般高手深得多,如此失态显是关心过切,风清扬五内俱热,几乎流下泪来,感激之情无以言喻,寻思:
若我真的死了,师父自不用说,雪儿也必甘与我同死,除此而外,四海茫茫,能关心自己如斯之深的恐怕只有这位莫名其妙的师姐了。
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感伤。
净思须臾间已神态回复,缓声道:“你此次出关,见到段师叔没有?”
风清扬黯然摇摇头,心中酸楚无限。
净思叹道:“也不知段师叔是怎样想的,我数次出关祭扫先师之墓,踏遍了昆仑山也未寻到他的踪迹。
“他隐退也便罢了,何以连弟子故人也一并屏绝不见?”言下大是怅惋。
两人一时均默默无言,门人弟子更是肃穆之至。
行人转过一个街角,忽见两名青衣人道士飞奔而至,躬身奉上一个帖子,净思接过一看,帖子上弯弯曲曲画着一道符篆,便知是天师府专用之物,讶然道:“张真人也在此处?”
那名道士恭声道:“天师正在府邸恭候各位侠驾。”
净思不愿与达客显宦交往,况且峨眉与天师教曾有过节,虽经段子羽调处,不能不稍存芥蒂。
沉吟道:“风师弟,张真人是你娘亲舅舅,你们自家人好生叙上几日吧,咱们姐弟以后再会。”
风清扬虽舍不得与净思分手,却也不敢相强。
那名道士微笑道:“师太莫急。天师法旨,说师太看见帖子里面便会去了。”
净细诧异莫名,心中骂道:“你们天师教专会装神弄鬼,且看你们捣什么玄虚?”
打开帖子一看,上面写道:“小头,想知道段子羽近况否?”下面乃张宇初的花记。
净思登时浑身一颤,只觉面前便是刀山火海,亦阻拦不住,当即喝道:“带路。”
两名道士相视一笑。更加佩服天师之法力无边了。
在两名道士引导下,一行人步履轻快,有顷,风清扬和净思不约而同暗暗诧异,这两名道士步履均匀,起落之际点尘不惊,雅似闲庭散步。
峨眉派门人弟子却已不得不运起轻功,看其服饰打扮却不过是杂役而已,久闻天师府奇材济济,洵非虚言。
顿饭工夫,来至一处所在,诸人俱感诧异,原来竟是甘州巡抚衙门。
净思笑道:“你们天师教何时还俗做起官来了?”
那名道士笑道:“天师极少驾临这一带,是以未建行宫,只得权且借巡抚衙门一用,至于官嘛,天师爷金印紫绶,一品的前程,也不过装饰而已,谁个希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