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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小孩子记东西快,忘记性也很大,尤其对自己一两岁时的事情难以留有印象。关于爹地到底是怎么照顾小小只的他的,傅九渔都是在奶奶梅斯菲尔德夫人那里了解到的。夫人在九渔刚刚出生的时候,准备齐全了照相机、摄像机、隐蔽式摄像头等等装备,天天拉着老公一起以记录傅九渔的成长为乐趣。
这些图像和音频资料后来都被夫人整齐地收集在一起,做成了关于傅九渔从出生到三岁的最软萌时期的记忆宝藏。
在傅九渔的脑袋比成年人手掌还小那么一点的时候,他天天睡得像只小猪。别人家的孩子饿了总会哭着要喂吧,他偏偏没有动静,躺在那里一整天动也不动,一副“我的心思你别猜”的架势。
傅之川从外面回来,脱下沾了灰尘和凉意的外套,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他在睡梦中啜吸着自己的小手指,蓝灰色的眼眸中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熟练地把软塌塌的小家伙抱起来,傅之川单手托着他的屁股,另一只手腾出来给他泡奶粉,每个瓶瓶罐罐里东西要加多少,水又要加多少,是什么温度,他都仔仔细细地检查。自带光环的圈中大神此时看起来也不过是个普通奶爸。
闻到奶香味,傅九渔还是不睁眼,两只小手纠缠在一起,扭啊扭,是不肯拿着奶瓶。换成其他人这么任性,傅大神绝对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但是对着自家崽子,傅之川耐心得不得了,他甚至不舍得让小家伙自己抱着奶瓶,而是倾斜成一个适宜的弧度“伺候”他喝。
“你这样会把他宠坏的。”这是来自梅斯菲尔德夫人的画外音。
傅之川没回答,依旧尽职尽责地完成奶爸的工作。等九渔吃饱喝足了,再把他抱回房间,哄他乖乖睡觉。
这世上,任何感情都是相互的。
所以说,傅九渔对他的老爸的维护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西晏对傅九渔的成长经历不甚了解,只当这个叫梅渔的男孩是个父母早早离婚或者母亲去世而父亲又无暇照顾他的可怜孩子,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
傅九渔能感觉到西晏对自己的善意,轻轻在他手心蹭了蹭。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饭厅。
“小西西!”
刚刚伸手推开门,西晏只觉得有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直直地往脸上撞,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定睛细看,原来不是一坨煤炭,而是满脸黑灰的纪小筱。
“你去爬烟囱了吗?”西晏觉得以纪小筱的贪玩程度,这真是有可能的。
傅九渔歪着头好奇地看着这个黑叔叔。
“不是不是。”纪小筱随手抹了两把脸,又迅速地把手上的脏东西往衣服上揩,一点也不觉得代言商送他的这些衣服有什么珍贵的地方,一副偶像包袱都喂了狗的**不羁模样,“我在跟大娘学做野米饭呢。”
野米饭难道不是春天的时候在外面烧的那种吗?
正当西晏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个常识废材的时候,围着围裙、拿着锅铲的厨房大娘走过来笑道:“瞎说啥呢,小伙子不懂,什么野米饭呀,是一些简单食材的大乱炖。”所谓的“大乱炖”是他们村子里农忙时候因为来不及做饭而简单在米中加入菜、蛋等食材做出来的大锅饭。
“这小伙子见柴灶新奇,非要帮我烧火,看弄得这一身枯叶子和灰的,你们城里人不是穿得都讲究吗,这衣服我看着也高级,搞脏了还能洗干净不?早知道大娘借你一身旧衣服了。”
纪小筱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反正衣服什么的只要团成团带回去全部甩给林恒可以了,是洗还是扔从来不用自己操心。
西晏甚至觉得林恒再这样贤惠下去,纪小筱迟早生活不能自理。
絮絮叨叨地念了一会儿,大娘进去把煮好的大锅饭盛了出来。这种食物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香是真的香,特别原汁原味。
西晏小心地把傅九渔放在椅子上,给他拿了个勺子,自己也拉着纪小筱坐下,梅老爷子和老汉伯斯也刚好过来,大家坐了一桌。
大多数人这会儿还没睡醒呢,饭厅里除了他们和农家乐的工作人员之外,只有两位游客坐在窗边。听说这两人痴迷绘画,这次来是为了画乡村风光以上交毕业作业的,早饭要了两个水煮蛋,也没吃,光拿着画板和笔沙沙沙地动着手腕。
西晏一个恍神,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整日待在象牙塔中吃、睡、画、从来没有什么烦恼……
梅老爷子一直在明里暗里观察西晏,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他温和地问:“你喜欢美术?”
西晏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
“可听说你是个导演。”
西晏愣了一下,不认为自己只拿出了《天真无邪》一部像样的作品有人知道了他的姓名,况且《天真无邪》也还没公映。他自然而然地以为是纪小筱告诉老者的。
“导演什么的……也挺惭愧。其实我觉得,兴趣和职业并不冲突。”
梅老爷子老道地点头说:“年轻人确实应该多一些追求啊,趁还有力气发展兴趣好,总要尝试尝试才行,不要到了我这样的年纪才后悔,后悔也晚咯。”
西晏很敬重慈祥和蔼又睿智的老人,对梅老爷子的话深以为然。
“但是你有没有想好自己接下来的路呢?”老爷子问。
西晏想了想,说:“我还是会继续拍电影的吧。不管是电影还是绘画,其实都是一种表达内心情感和反映客观现实的手段,我最大的愿望是通过它们来传递某些思想。”
梅老爷子面上深沉,其实暗暗得意,心说这小子真单纯,看来我还能继续装心灵导师套他的话。于是又笑眯眯地跟西晏聊了起来。
老汉伯斯专注地扒拉着碗里的饭,都不想多看梅老爷子一眼。这形象实在是太崩了哟!曾经那个杀伐果断脾气暴躁的家主是不是被外星人抓走了?谁能来告诉他这和善的老头不是他真正的主人?
纪小筱是个小吃货,完全没注意这三人之间的气氛有没有什么不对,一边吃一边跟站在旁边的厨房大娘说味道非常好,逗得厨房大娘直乐,他还想要带点回去给林恒也尝尝——当然,前提是在他返回的路上这饭不会坏掉。
傅九渔小朋友是个很有智慧的boy,看到这长得很“质朴”的大锅饭,并没有马上上口,动画片里不是总放主角吃了毒蘑菇口吐白沫的剧情嘛。他看纪小筱吃得很香之后才用勺子舀起一点往嘴里送。
结果被烫到了。
西晏听见傅九渔“嘶”地一声,连忙转过头问他怎么了。
九渔可怜巴巴地举着勺子,说:“烫烫,吹吹。”
西晏失笑,拿过勺子给他吹,吹完顺便直接喂到他嘴里了。之后一个喂,一个吃,显得十分和谐。
梅老爷子摸了摸下巴,忽然觉得西晏其实挺好的,人单纯,不会为了获得他们家的利益而勾心斗角,又懂礼貌,又尊敬老人,最重要的是,对九渔非常好。
老汉伯斯一辈子都跟在梅老爷子身边,看他的眼神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禁替西晏松了口气,得到了老爷子的认可,意味着西晏嫁进梅斯菲尔德家族后即使面对其他家族的质疑也能够昂首挺胸。
老汉伯斯习惯站在自家少爷的角度想问题,理所当然认为西晏肯定是嫁进来的那一方。托老爷子跟他嘚啵嘚一晚上的福,他也以为两人的事情板上钉钉了,竟没想到三少爷已经遭遇“被分手”!
这真是个悲剧。
傅九渔吃完饭后,心情很好地爬下椅子,刚想溜出去玩一会儿,忽然对上了一张奇怪的脸。眼睛是长在两遍的,嘴特别尖特别长。
啥玩意儿呢?小孩好奇了。
在四年的短暂人生里,傅九渔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叫做大公鸡的生物,顿时非常感兴趣,伸手要去摸它火红色的鲜亮长羽毛。
大公鸡深以为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了,猛地张开翅膀,细长的脚杆子微微往前倾,蓄好势后如出笼的老虎一样冲过去要啄傅九渔。
小家伙吓得脸都白了,转身跑,并不知道跑得越快公鸡越凶,眼看要被追上了,傅九渔简直要哭出来,幸好西晏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拎起来,厨房大娘怕公鸡再吓着这粉雕玉琢的男孩,连忙把它给赶了出去。
西晏拍着傅九渔的背要哄他,却发现傅九渔并没有哭出来,虽然他的睫毛已经被打湿,但眼泪是憋在眼眶里不掉下来。
不禁对小家伙的心理素质有些佩服。
傅九渔一边吸鼻子,一边瓮声瓮气地说:“爹地说……男孩子不能随便哭的……要开天辟地。”
“小渔啊,是顶天立地。”老汉伯斯平时纠正他的成语也都习惯了,见怪不怪。
小家伙总是张口闭口爹地说,西晏倒对他的爹地有点好奇了,似乎并不是原以为的那种忙于事业而疏忽小孩的不负责任的父亲,反而教给了孩子良好的生活习惯,并且培养他坚强的心理素质。
傅九渔想去外面玩,西晏问梅老爷子这位家长的意见,能不能让自己带他出去。梅老爷子自然是同意的。
“我也去!”精力充沛的纪小筱立即跳起来加入他们。
窗边的两个画画的青年似乎是觉得坐在里面视野不够开阔,拿着水煮蛋也出去了,饭厅里转眼间剩下梅老爷子和老汉伯斯两人。
梅老爷子的笑容淡了下去,老汉伯斯那堆满肥肉的脸上也显出严肃的表情。
“出来吧。”
饭厅西墙上一扇只能容一人过的小门打开,农家乐老板从里面走了出来,公式化地笑道:“老爷子的感觉还是那么敏锐啊。”
梅老爷子转过头盯着他,眼中闪过几番思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转告阿云,如果伤养好了回家看看,威尔和西尔维娅都很想他。”
老板面上表情不变,内里已惊骇于老爷子消息的灵通程度,那人的踪迹向来诡秘,一举一动都是机密,传说中已经甩掉梅斯菲尔德家族中大权的老爷子竟然能这么快知道那人受伤的事情,不可谓不厉害。
“我会告诉他的。”
“嗯。”梅老爷子点点头,瞬间又恢复成普通的和善老头的模样,两手背在身后,溜溜达达地去找曾孙和“孙媳妇”玩儿了。
老汉伯斯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农家乐老板一眼,什么都没说。
老板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转身从那道小门离开,走上屋后一条生生在杂草从里压出来的小路,曲曲折折走了半天,来到一户普通的农家。跟守在农家院落外的壮汉对了口令之后,他终于能够进去了。
房间里一个男人正坐在木椅上给自己胸前的伤口换药,赤.裸着上半身,腹部和手臂上的肌肉无不彰显着这具身体里蕴藏的力量。
看着男人果断地扯下黏在伤口上的带血绷带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农家乐老板不由地感慨道:“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三兄弟里你是最像老爷子的了。”
男人换绷带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说:“你见到我祖父了?”
“嗯,刚刚,被他看了一眼,我背后直冒凉气——你们还真是像。”
“哪里像?”
“一样的鹰一般的眼睛,一样富有攻击性,一样有居高临下的威严,以及……毁灭的欲.望。”
“毁灭?”
“是啊,你不是热战争吗?”老板挑起眉毛,拉长的眼角勾出一个细微的弧度,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
“不,你错了。”男人像在战场上争分夺秒似的以熟练的手法快速把伤口包扎好,沉声道,“你错了。”
此刻,老板暗骂自己怂,竟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
“不热战争的人也不会知道和平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