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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球吧。”
大约热身了五分钟，文雄把球丢了过来，防守姿势看着颇为随意。
邱晨眼睛一看就知道他犯着青年球手的通病。
一些有点小实力的青年球手，视野会变得非常固执，迷信身体，迷信天赋，只要觉得身高等硬性条件比对方强，就心理上有很大优势，越打越强势，一旦看到对面是魁梧型的，或者知道对方是职业球员，就会先怯场三分，反而畏手畏脚。
现在文雄就是这种心态，看着邱晨二人像是普通人，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甚至体校其他在练球的人也是一样，懒懒洋洋地在场边一边运着球，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对局。
只有少数一两个人看着邱晨的样貌陷入沉思，感觉有点熟悉，又不够确定。
对面的中锋留着一个小平头，看起来极具压迫力，球才刚开就想卡位戴振刚，意图强行切断邱晨和戴振刚的配合。
邱晨眉头皱了皱，心想哪有这样打球的，我们才是攻方哎，你这样防守确定不阻挡吗？
文雄已经上前凑了过来，想要给一点压迫力。
邱晨把球横向推出去，一个拖曳步就横移了两米的距离，文雄想要跟上的时候邱晨直接一个加速从他惯性相反方向突破。
周围其他学生眼睛死死盯着邱晨，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就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过人了？
动作这么流畅吗？
要知道那个拖曳步可是将近两米的距离，球都不用调整的吗？
什么逆天的球感！
戴振刚反应很快，脚步一叉反过来卡住小平头，虽然对方比他高了十几公分，戴振刚还是想要从他头上抢下篮板。
邱晨却没有给抢篮板的机会，半截篮直接空心入筐。
这种近乎没人防守的球还打不进那还去打什么NBA？
文雄暗叫不好，第一个球打完就看出来邱晨是高手了。
能稳坐区体校篮球队队长的位置，文雄眼光还是有的。
继续开球，邱晨吊球给戴振刚，让他摸摸球支配一下，总不能让他在场上冻感冒了。
戴振刚顶了一下，没有硬打，又把球回给邱晨，邱晨接球顺势一个试探步突破，电光火石一个下球，然后反方向突破。
文雄看到这一幕直接惊呆了，他的试探步怎么可以这么大步伐，而且速度还这么快？
试探步在进攻手段里是非常特殊的，因为它是在原地不动的状态下做动作。
探步的幅度大，启动的发力脚就需要更强的爆发，第一步启动幅度也会更大，相应速度会牺牲一点。
步伐小，第一步突破距离会变小，但发力脚能用得上力，速度又会快很多，两者难以兼得。
只有腿部力量发达，跟腱有力的天赋怪才能实现韦德那样的闪电突破。
邱晨这个球，在文雄看来就达到了这种程度。
如果邱晨知道他脑海中是这么想的，高低也要批评他一句鼠目寸光。
自己的爆发并不能算顶级，敏捷属性在那摆着呢。
纯粹是因为自己对球和步伐的掌控得当，让球的反弹和自己步伐距离保持一致，才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很多基础不牢的球手，看似动作很快，但是球还在后面没有过来，只能半途降速匹配球的反弹。
有的球手推球太大力，自己启动跟不上，又容易造成脱手掉球。
合适的才是最好的，该快的时候要快，该慢的时候也要慢，该大力要大力，该温柔又要温柔。
邱晨这个球轻松上篮打进，瞬间比分来到2比0。
这时候文雄突然意识到了，马文涛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自从他离开体校之后，很少回来球馆，这次突然回来肯定有大事发生。
那他带的人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辈？
肯定是经过他认可的啊！
草率了，文雄开始后悔起来。
更糟糕的是，柳老师已经来到了场边，看着几个人在打比赛就没有制止，把他们两个狼狈的样子完全看在了眼里。
马文涛气喘吁吁的擦着汗，在心里庆幸还好赶上了。
刚才他为了快点把柳老师带过来，可是没命的在狂奔。
邱晨也发现了场边这个有些老态的老师，便不再打算继续跟文雄玩下去了，球也不给戴振刚传了。
连续三个球单吃文雄，把这个体校校队的队长打的心态爆炸，无比的怀疑人生。
实力差距这么大的吗？
打完球以后，文雄跟柳老师打了个招呼，马上想灰溜溜的离开，却直接被叫住。
这个时候邱晨也有空打量一下这个柳老师。
约莫六十出头年纪，鬓角已经发白，头发还夹杂大半黑丝，身材稍微有点胖，但是考虑到这个年纪，已经是极度自律的体育人了。
最让邱晨印象深刻的是他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柔和且坚定，是一眼看过去就极有压迫感的，再配上脸上几道皱纹，有一点厅级退休干部的威严感。
柳老师微微笑着，对邱晨很和蔼的说道：“小马跟我说过了，他发现了一个很好的苗子，希望我能指导一下你，如果有可能，希望你在职业比赛大展拳脚。”
邱晨点点头，想要开口解释一下自己大概率要去美国打NBA，不能来沪市海帆队。
柳老师却紧接着说：“不过刚才看了一下你打球，我觉得教不了你。”
“啊？”邱晨怔了一秒。
马文涛吃惊的盯着自己恩师，教不了？什么意思？
自己的恩师可是也培养出过CBA级别的球员，他怎么说教不了？
邱晨马上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了，内行看门道，邱晨就刚才几个球的时间，已经把自己人球合一的球感展现的淋漓尽致。
柳老师要是真教，必定也能学到一些东西，但质的提升估计不会太大，他正是看出来了这一点，所以才直接拒绝。
邱晨一下对他肃然起敬，这是一个真的为球员设身处地着想的好老师，好教练。
忙说：“您太谦虚了，球员和教练总归还是不一样的，各司其职。”
柳老师摇摇头，指着文雄和小平头说道：“他们两个就是我调教出来的弟子，可是你也看到了，完全不是你的对手，既然你抽空跑来了，我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邱晨正色起来：“愿闻其详。”
“我能看得出你这场球打的很随意，可能是因为你心里知道必赢，实力差距悬殊。但是你要明白，你这样看人下菜和文雄他们欺负菜鸟是一样的。总归你会碰到更强大的对手。”
“如果你碰到身体特别强壮的，身体素质远超于你的球员呢？你平时打球不尽全力，总是留手，就会让你在关键时刻，在面对强大对手时无法发挥出你的全部实力。”
“会这样吗？”
邱晨深思，有些不解。
为什么会发挥不出来？
整个球场里鸦雀无声，只有柳老师一个人的声音不断回荡。
“因为这是习惯，每一次动作做不到位，你就会不断习惯这个不到位的动作，态度亦是如此。这一点我要表扬一下这个小伙子。”
邱晨顺着柳老师眼光看向戴振刚，脑海中不断回忆老戴刚才做了什么。
每一次进攻回合，看到自己不传球，他就会做好卡位工作。
哪怕戴振刚对邱晨投篮很自信，还是随时做好抢篮板的准备。
在后面三个球的时候，文雄和小平头已经没有战意了，自己也非常随意的轻松得分，可是戴振刚仍然在执行着跑位，拉开空间，降低重心，随时准备接球这些工作。
柳老师邀请邱晨去座位坐下，又递给他一瓶水。
微微笑着问道：“懂了吗？”
邱晨这才仿佛惊醒过来。
“我明白了，我最近赢的太过顺利，有运气的成分，自己篮球的实力还没有达到顶尖水平，就一个身体健壮可能就要继续花费一年时间打磨。而且增肌后，自己投篮稳定性还会继续下降，马上就会陷入瓶颈期，如果没有对篮球坚定的信念，没有认真的态度，是不会走的更远的。”
戴振刚在一边似懂非懂的，不过看到柳老师点头，他也跟着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这也是我能教你的最后一点，也不算白跑一趟，我看得出来，你身后必有名师，不需要我这个老头子喽。”
邱晨郑重的给柳老师鞠了一躬，柳老师也很认真的正襟危坐，默默收下。
确实是这样，低端局打的太多，自己反应和判断就会有惯性。
平时七分力就可以过掉人，就可以摘下篮板，到打高端局的时候下意识也会使这样的力。
但是每个球就在一瞬间，下意识留力，这个球就没了。
每一个球只有0和100%两种情况。
被抢球就是被抢球，没投进就是没投进。
这里唯二受伤的，就是文雄和马文涛了。
在队员把邱晨认出来以后，开始疯狂围在这个打败骨头的男人身边，显得文雄有些落寞。
邱晨也并没有吝啬，和柳老师一起，观看了队员的训练，给了一些意见。
路过文雄身边，邱晨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然后走开了。
但邱晨明显感觉到身后一道炙热的光芒投向了自己。
正当邱晨和戴振刚准备和马文涛一起回去时，戴振刚却突然说等一下。
然后对着柳老师说：“不知道我能不能跟着您一起训练？我对篮球很热爱，也想站在正式比赛赛场。”
在场的人除了戴振刚自己，全部被惊呆，包括朝夕相处的邱晨。
邱晨脑袋宕机：“什么，你也要打职业？”这属实超出了邱晨想象。
柳老师仔仔细细上下扫视戴振刚，戴振刚毫不示弱对视。
“欢迎你来玩，我会像对校队成员一样尽力指导你。”
闻言，邱晨有点失望，柳老师其实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他用的“玩”字，就是说并没有真的要把戴振刚往职业方向引。
但是邱晨也知道，凭借戴振刚的天赋和条件，成为一个职业球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努力也不能弥补一切。
如果不是柳老师看到他对篮球态度的认真执着，说不定这个话都不会说。
但是看戴振刚似乎已经非常满意，心满意足的喊了一声老师。
此时邱晨明白了，也许人和人的追求并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被尊重的梦想。
只要有梦，一切都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