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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阎锦笑着接过话来。
“你有什么目的?”青竹道,声音带了颤,心里隐隐一个念头冒出来,渐渐明朗。
阎锦不再接话,而是道:“青竹,如你所想。”
如你所想,我是青玉,如你所想,我没有死,如你所想,我回来了。
“真的……是你?”青竹紧紧捂住嘴,定定的看着她,似要将她看个透彻,好确定是不是她的幻觉,尚未确定,泪却是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三十来年,不论多苦都不曾哭出来的女子,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出声来。
经过的小厮听见她哭,一个个诡异的目光便落在了阎锦身上,阎锦扶额,有些无奈,她从未想到,这个一向淡定的女子会哭,莫名的让她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你别哭了。”阎锦道,一对眉毛不自觉的纠结成一团,有些没辙,她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未见过谁在她面前嚎啕大哭过,对她来说,安慰人是比从十八楼跳下去更恐怖的事,百里墨能得她安慰,已是烧了高香,如今让她安慰一个比她生理年龄大的女人,怎么想怎么别扭。
青竹见到她的表情,不禁止了哭,摇头失笑,“你还是老样子。”
见她不哭了,阎锦松了口气,“你可还住在主院后院?”
青竹摇头,“没有,自从你……之后,主院里除了尚义尚明,其余人皆搬到别的院子去了,平常除了打扫,便是我,亦极少踏足主院。”
阎锦闻言,点点头,好在她不住主院,若是仍住在主院,她定是不愿去的。
“去你屋里再说。”她道。
青竹点头,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她屋子自是好的。
*
青竹现今住的屋子,离主院并不远,青竹将阎锦引进屋,顺手关了门,阎锦自去桌边坐了,抬眼打量着屋里的环境。
屋里的摆设极其简单,一如她以往的风格,除了必须的桌椅器具,多余的装饰一点没有,若不是靠窗处摆着一个梳妆台,怕是无人会觉得这是女儿家的闺房。
青竹倒了杯茶递给她,便挨着她坐下,“你有何事要问我?”
阎锦端着茶杯轻轻摇晃着,并不喝,听她问,便道:“我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何事,让他性情大变。”
这他,不用说,唯有百里墨。
“你察觉到了?”青竹叹息,“当年……”
“当年,你中毒身亡,主子无法接受,便将自个儿关在屋里,不吃不喝,贺公子看不下去,便将那几个土匪的供词拿给了他看,原来,那刺杀主子的土匪,乃是郑贵妃唆使,因你杀了他们兄弟,便寻来报仇,主子看罢,大为恼怒,当天便进了宫,寻郑贵妃讨个说法,岂料陛下知晓后,不仅不处置郑贵妃,反而斥责主子不敬长辈,私自闯宫,下旨令主子在家反省,无故不得出。”
“主子虽不满,却也不愿公然反抗陛下,哪知当夜府里来了一人,彻底激发了主子与陛下的矛盾。”
“是谁?”阎锦皱眉。
青竹摇头,“我也只是听说,不知是否准确。听说那人是皇后娘娘生前宫里的嬷嬷,来府里不过为寻一条生计,她与主子说了一会儿话,主子便提着剑怒气冲冲的进了宫,谁也拦不住,当天夜里,便传出主子刺杀后妃的传言,禁军将府里围了,任何人不得出,主子则被陛下留在宫里,三日后方回府,随着主子回来的,还有一道让主子去昌州军营历练的圣旨。”
先皇后的嬷嬷?
“你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不知,当年主子将你抱回来后,便不准任何人靠近主院,他们谈话的内容,怕是尚明尚义亦不知。”
“是么?”阎锦轻摸着茶杯边缘,若有所思。
“主子他,”青竹叹息,“自那事后便性情大变,对谁都冷冰冰的,有时莫名其妙的发火,有时将自个儿关在房里,谁都不见,有时还会半夜起来站在大门口发呆,闹得整个府里人心惶惶,后来主子去了昌州,我便将多余的下人遣了,只剩了些可信的,以前的那些人,青兰嫁给了李铭,两人一起去了庄子上,茯苓不老实,我便将她卖了,如今府里,便只剩青黛、甘草还在。”
阎锦对她们的去向不是很在意,她更在意另一个问题,“你可知先皇后是怎么死的?”
青竹疑惑,不明白她为何会问起先皇后,仍是道:“据说是病逝。”
病逝?
若是病逝,百里墨怎会因为见了那嬷嬷一面便冲进宫刺杀郑贵妃?还有,那嬷嬷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何偏偏在那时候出现?
“无缘无故的,怎会病逝?”
“听说,当年燕府意图谋反,先皇后苦求不得,才会一病不起,燕府多年不曾与咱们府里往来,便是因为此事。”
难不成与先皇后病逝有关?百里墨可知燕府意图谋反之事?
“青玉?青玉?”青竹轻唤两声,她却似没听见,只做不见。
“青玉?怎么了?”青竹再唤。
“嗯?”阎锦无意识的轻应一声,应后方回过神来,却见她一脸无奈。
阎锦随手放了茶杯,站起身来,“我先回去罢。”
“好。”青竹起身相送至门口,看着她走远。
“以后唤我阎锦。”
她未回头,未曾驻足,缓缓往门口走,一缕清风送来她淡淡的一句话,清晰响在她耳畔,她一顿,再望去时,她已不见人影。
*
阎锦出了院,便见百里墨匆匆而来,身后跟着尚明尚义,一看见她,他立马加快了步伐。
“阿锦!”
“怎么了?”阎锦顿足,等着他走近。
“阿锦,贺渊师兄将师父带回燕山埋了,孤身去了齐国,说是要去寻仇人,尚义拦不住他,我想亲自去一趟。”南宫御风亦是他的师父,寻找仇人之事他岂能不管?
“好,我知晓了。”阎锦道,心里则寻思着去燕山一趟,南宫御风留给她的东西,极有可能与先皇后‘病逝’有关,百里墨许也知晓,她却不想从他口中打听,只因她不想揭他的疤,于他而言,那些已是过去,既是过去,便没有提起的必要。
百里墨有些失望,她一点也不挽留他。
“怎么了?”见他抿着唇,她不禁有些奇怪。
“没事。”百里墨叹息,他的阿锦,不像他,那般在乎她,他早就知道,只是心里依旧不痛快,憋的他难受。
“阿锦,你住的院子需要添些物什,我已让李荣去置办,你不用管。”
“阿锦,你若要出府,尚仁会跟着你,莫要单独出去。”
“阿锦……”
男子絮絮叨叨着,尽是琐碎。
“主子,该走了。”尚义提醒道,他们得尽快赶到齐国与贺渊汇合才行,没有多余的时间耽搁。
“阿锦,我走了。”百里墨道,说完转身便走,再不看身后一眼,不舍归不舍,齐国他却一定要去,不论是何人所为,他定不会轻饶他!
男子气势忽变,杀机四溢,如利剑出鞘,无人可挡。
阎锦淡淡看着,直到他没了影,方转身往自个儿院子走,刚走到院门口,身后忽靠近一人,阎锦身子一僵,下意识的亮出匕首,反身刺去。
“阿锦!是我!”刺出的匕首被人挡住,接着便响起百里墨的声音,阎锦皱眉,转身看去。
“你不是走了?”
男子抿唇,忽地倾身抱起她,大步往外走,阎锦一愣,不明所以,虽不解,她却并未挣扎。
“你要做什么?”她道。
百里墨不言,脚步越发的快,一刻后,已至大门。
门前立着十来个侍卫,均是一身黑色劲装,见他们出来,个个脸上难掩惊讶。
尚义牵着一匹黑马站在一旁,见他抱着她出来,不禁脸色一沉。
百里墨可不会管他们的反应,径直将阎锦抱到黑马前,将她放上马背,随即利落的翻身上马,马鸣声起,黑马载着二人,一瞬便去得远了,尚义冷哼一声,跟着翻身上马,追着他去了。
沉闷的马蹄声再次踏破寂静的街道,奔向城门,守门的小将目送着一行人出了城,摇摇头,暗自嘀咕:这二皇子怎的又出城去了?咦,方才二皇子身前有人?他眼花了?
*
阎锦伸手拨开盖在她头上的披风,皱着眉头掐上百里墨的手臂,“你干什么!”
手下的肌肉硬梆梆的,未把他掐痛,她自个儿倒是先放了手。
男子笑了,笑声极响,震得她耳朵嗡嗡直响,阎锦伸出食指,推开他的胸膛,她从来不知道,单单一个笑,亦能震到人心里去。
“阿锦,我舍不得你,说我没志气也好,扶不上墙也罢,反正我舍不得你!阿锦,我要带你去!”
“像什么样子!你是去寻仇人的,带个女人去?”阎锦喝道,她向来不喜欢儿女情长的男人,毫无担当,毫无魄力,哪知百里墨竟会如此做!
他的回答,是将她重新藏进披风,按在胸前,他的阿锦,他一人看就好。
视线被挡,她的脸色越发难看,伸手便欲拨开披风,手臂却被他搂住,动弹不得!
百里墨再笑,此刻,她在他怀里,温暖、真实,十年来,他第一次觉得满足,第一次觉得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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