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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话,她亦不理,两人沉默着,直到马车驶进三皇子府才作罢。
三皇子受伤,府里顿时一片混乱,阎锦二人便被暂时安置在客房,三皇子妃遣了太医过来看过后,上了药便去了,屋内顿时便只剩阎锦二人。
“阿锦……”他趴在床头,白着脸唤她,刚唤出口,便被她制止了。
“不必多言,我明白。”她搬了张凳坐于床边,淡淡看着他。
她如何不知?她知,都知,正是因为知,所以无法说出责怪的话来。
齐澈不傻,若是他们借着围场那点好感来府里,齐澈不过把他们当成攀附他的人罢了,不会讨厌,亦不会多喜欢,即使用了他,亦会防着,齐澈之所以不时派人来看着他们,便是想看他们值得怎样的对待,他们等不起,亦没有那许多时间等,现今则不一样,他救了齐澈,且受了重伤,齐澈没有理由不带他回来,对于救命恩人,又是本就有好感的人,齐澈首先便会信任几分,比起自个儿找上来,这样明显好得多,亦安全得多,只是……
她倾身瞧着他裹满了布条的后背,厚厚的布条亦遮不住那鲜红的血色,可见里面有多严重,她软了神色,将手覆上他的背。
屋外有脚步声临近,极轻极浅,不大能辨别出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门外,她头也不回,轻声道:“伤得这般严重,定是要养极久的,眼下咱们银钱不够,我又是这副模样,以后可怎生是好?”
说着说着,双肩已然颤抖起来,她索性捂了脸,小声呜咽,百里墨艰难抬手,摸上她的头,安慰道:“你别担心,有我呢。”
“你傻不傻!皇子殿下自有人去救,何须你来逞英雄!眼下伤成这般,我、我……呜呜……”她不听,语气里满满的怨怼,到最后,甚至恼怒的挥开他的手,他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僵硬的动了动,最终却是无力垂下。
他僵硬着不说话,屋里一时只余她的哭声,虽不大,却没个停止,他呆了半晌,最终无力道:“皇子殿下曾帮过我们,我、我怎能视而不见……”
她依旧哭着,对他的的话只做不理,屋外浅浅的脚步声再起,却是往远处去了,她埋着头,轻轻侧耳听了听,半晌后,方缓缓放了手,手渐渐滑下脸颊,那藏了半晌的脸终是露了出来,只是,那清冷的眼眸里哪有半颗泪珠?那白皙的脸上哪有半点泪痕?
百里墨扬着嘴角,瞧着她的眼却闪烁着遗憾,他压着嗓子,低低的道:“阿锦,若你真能为我心疼,可多好。”
她挑了眉,凑近了他,并未将他那话放在心上,而是道:“多久?”
多久?
他看向她的眼,只一瞬间已是明白过来,他略想了想,道:“一个月。”
已齐国现今的情况来看,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便能彻底翻了齐国,只要齐澈信任他,与师兄联合搞垮齐国并不难,而现在,齐澈已然开始信任他。
一个月?她斜眼瞧着他,上上下下将他扫视了个遍,那模样极其不屑,似并不相信,他哀怨的瞧着她,为她的不信任而不满,正欲反驳,她已是伸手按上他的背,毫不留情。
“嘶!”
她的手劲不小,按在那本就疼痛的伤口上,犹如在伤上又划了一刀,直叫他疼出了声,疼过之后便是无奈,他低了头,不愿去看她不信任的眼,他知她的意思,以他这般重的伤,养且需要不少时日,又如何能在一个月内做到他想做的一切呢?只是,他能做到,一定能!这般想着,他的目光再次坚定,直至不可撼动。
他的变化尽落入了她的眼,她无声一叹,替他理了理床榻边缘掉着的锦被,道:“你先歇歇吧。”
她说着,径直起了身,往门口走去,他在她身后看着,却是未曾阻止,他救了齐澈,眼下在这三皇子府,他们虽没有地位,却也不至于被人看低欺负,他并不担心她。
阎锦出了门,拉住了路过的一个丫鬟,浅淡相询,“请问,厨房怎么走?”
那丫鬟瞧了她一眼,抬手一指,同样冷淡道:“那边。”
阎锦并不在意她的态度,道了声谢便朝厨房而去,不知是因着齐澈受伤之故,还是皇子府本就如此模样,她走了半晌,除了先前所见那丫鬟外,竟再无遇见一人,正奇怪间,忽觉有人过来,她顿了顿,脚步不停。
脚步声渐近,那人亦渐渐分明,一袭绿衫,凤眼琼鼻,虽是不大的年纪,眼眸流转间,风流韵味儿却是十足,虽模样算不得最上等,气质却是极佳,她瞧见了他,他亦瞧见了她,阎锦淡淡一点头,越过他便想走,那即将与她错身而过的男子却是停了下来,一把扯过她摁在了一旁柱头上。
阎锦抿紧唇,恼怒的看着他,冷声道:“公子请自重!”
他只做不理,一手横跨她脖颈制住她,一手则朝她脸上伸过去,她白了脸,大声喝道:“这就是三皇子府待客的态度?枉我相公救了你们三皇子一命!放开我!”
绿衫男子眉毛一挑,嘴角嚼着笑意,他停了摸向她脸颊边的手,转而移向她的鼻子,轻轻点了点,“脸色蜡黄,皮肤干燥,实在难看得紧,在下听说那救殿下之人乃是个英雄,怎英雄就配了这么个丑女人?”
“用不着公子操心!”她抬脚踢向他,他懒懒瞥了一眼,在她脚即将要踢上他的那一瞬间退了去。
“哈哈!”男子双手负背而立,笑得肆意张扬,那本算不得上乘的模样,因着这肆意的一笑,反倒鲜活了起来,他瞧着她,眸光闪动着,眼底有些情绪看不分明,在她还未看清之前便已掩了去。
“在下萧衍,夫人有礼了。”男子忽地敛了笑,朝她拱手一礼,那模样,正经得不像话。
“萧公子有礼了。”她冷淡回以一礼,拍拍肩头,越过他便想走,萧衍站直身子,倒是不再拦她,笑吟吟的看着她走远,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方低声呢喃了一句,“有趣……便是她么……”
拐过转角,阎锦顿住脚,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人早已看不见,他的模样却记入了脑海里,想到方才之事,她再度皱起眉来,那人的模样她有些熟悉,似在哪里见过……
她想着,漫不经心的往前走,走着走着,她忽地又顿住了脚,那人的模样,虽与另一人有些差别,眉眼间却是极似,那人便是南疆萧王爷——萧鼎!
萧鼎早已在密道坍塌之后便回去了南疆,现今出现一个与他极其相似的人,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这萧衍究竟是什么身份?是南疆皇室子弟,还是其他?来这三皇子府目的为何?她可不信他没有半点目的,瞧他那模样,似乎亦怀疑着他们,只是,他似乎并无揭穿他们的意思,他究竟想做什么?
“姑娘?姑娘!”
她正想得入神,忽闻有人在她耳旁呼唤,她一怔,将满腔疑惑暂时压下,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身旁之人,淡淡笑道:“你是何人?唤我有何事?”
碧衣丫鬟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奴婢瞧你走着走着便入了神,担心你撞到柱头,故而唤你一声,并无其他事。”
撞到柱头?她疑惑的往前看去,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走了许久,眼前的环境很陌生,在她原本面朝着的正前方,赫然立着一根柱头,若是她未唤住她,说不定她真能撞上去!
她无奈一笑,朝那丫鬟行了一礼,道:“多谢提醒,感激不尽。”
“不用谢!不用谢!这是奴婢该做的!”她连连摆手,粉嫩的脸颊早已通红,似鲜少听见别人夸她似的,样子有些兴奋,有些激动。
她朝她温和一笑,似漫不经心般,将话题引到了萧衍身上,“你方才可有看见那绿衫公子过去?”
“绿衫公子?姑娘说得萧公子?”丫鬟眨眨眼,疑惑道:“姑娘问萧公子作何?”
她刹那间低了头,脸颊微红,轻声道:“方才……我遇见了他……”
丫鬟本怀疑的目光忽地变成了然,她脸上重新带了笑意,压低了声音朝她道:“姑娘你见着萧公子了?难怪会问奴婢!萧公子是主子的朋友,人是极好的,只是时不时的喜欢与小丫鬟说话,又总是不正经,坏死了!”
她说着说着,自个儿亦红起脸来,她那口中所说的小丫鬟,其中定也有她,阎锦淡淡一笑,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萧公子看起来不似一般人家的公子哥,可是哪家贵人府里的公子?”
丫鬟摇摇头,道:“奴婢亦不知,听说萧公子是主子在外面认识的,因着萧公子近日有事要暂留国都,主子又好客,便留他在府里住下了,萧公子家的事府里无人知晓。”
“萧公子倒是神秘。”她笑笑。
“是呢。”她点头附和,转而又问起她来,“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她这话一问出了口,便见原本还带着笑的女人忽地变了脸色,她低着头,一脸懊恼“瞧我,真是笨!分明是来找厨房的,竟因那萧公子失了神,差点忘了我来的目的!真真是不该!”
“姑娘来厨房做什么?”丫鬟好奇道。
“我相公受了伤,我来给他端些吃食,眼下我已出来许久,不知他可有着急。”她皱眉。
丫鬟松了口气,笑道:“奴婢当是什么事呢,奴婢便是厨房里的,你跟我来吧,我知道地儿。”
她听罢,眼眸一亮,喜道:“如此真是太好了!多谢!”
丫鬟羞涩一笑,引着她往前走,一边道:“待会儿你到了厨房,莫要多言,府里规矩极严,皇子妃最不喜下人嚼舌根,幸好你是遇着了我,不然定是要寻许久的。”
“你不怕皇子妃怪罪?”她道。
“不怕,”她嘻嘻一笑,压低声音道:“我爹爹是府里管家,皇子妃不会恼我的。”
“是么?”她淡淡一笑,怪不得这般不忌口,原是有靠山。
“当然了!对了,你知道么?今日主子受伤了,听说有人救了主子,那人真厉害!听说那人飞上癫狂的马儿将主子救了下来,主子毫发无损,那人受了极严重的伤呢,也不知现今如何了,听说那人的娘子是个病秧子,也一起来了府里,真是幸运耶,救了主子,以后定是前途无量!”
阎锦笑容一淡。
她未曾察觉,继续道:“对了,姑娘为何来府里?以往似乎不曾看见过姑娘。”
“我啊?你方才不是说了么?”她淡笑。
“嗯?”她疑惑,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方才只是说,那救了主子的人……等等!
“你、你、你是……”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我是。”
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