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一章 水榭香潮

太史令的鼠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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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莺啾啾,寂寞广厦无君侯,秋草菁菁狐登楼。

    鸿雁铮铮,渺茫沙海埋故城,残垣巍巍鼠做篷。

    歌伶的声线忽而婉转徘徊,忽而高亢悲凉,听得满座众宾客无不附和伤感,更有情感脆弱者已是擦起了眼泪。

    几个从钟玄赶到鹤坂的老客闻曲牵动了心肠:

    这歌伶的歌喉虽妙,却怎比得了尹菩轩!

    叹息声中不禁自问,今生可还能再听到宛若天籁的琴歌和鸣?可还能再见到画中仙子的绝世美颜?

    雾岸听雪的水榭舞台共建有四块,成菱形布局,前低后高左右居中,歌伶坐在高台上垂下来的月亮船上,低台上的莲花荷叶由舞伶装扮,左右台上一竹笛一丝筝欢快地响起,集歌载舞,尽显采莲人的欢畅,一扫上曲《楼兰》的悲凉格调。

    黛桐身着一袭红衫,向四方宾客致福,隆重推出今晚的压轴,也是一幕新作——《火精灵》。

    水榭灯火幽幽转暗,浅浅风声刮起,四周荡起冷色的烟雾,一股万古冻原的冰雪味道弥漫四周,在这阳春时节,叫满座宾客不禁打了个寒颤。

    寒冷的气息中突然升起一星木炭燃烧的香气,令人深深体会到了雪中送炭的滋味。

    这时一名黑衣舞伶手持一根火炬奔上低台,在茫茫黑暗中左右探索,苦苦寻觅着什么,期期而不可得。

    忽然鼓声响起,火炬舞伶精诚所至,低伏着的暗红长纱舞伶腾腾而起,星星之火燃着了沉沉的火原,烧去满世界冻气,燃起了满榭的草木焦香。

    号角声忽而大作,阵阵风声呜咽,火原给恶风吹得忽明忽暗,光明似乎即将燃烬,代表顽固与腐朽的冰气不惜一切手段疯狂地压制火气。

    猛然间,暗夜里炸响一声霹雳。

    左右两台上徐徐降下橙黄色的天火舞伶,她们肢体律动如一,如烈焰熊熊燃烧,携带着暖阳的春息钻入众宾客的鼻孔。

    钟声一振,燎原烈焰渐趋平缓。

    扬琴叮咚而鸣,如泉水穿石,似有桃花香,似有杏花沁,艳艳春色犹如在心。

    高台上诞生了一颗金黄色的火焰精灵,她欢快地跃动,天真无邪,她将光和热无私的传递给人间,送给千家万户丰盈的麦香。

    曲调再次转急,号角声呜呜咽咽杀了回来,尽显阴鹜邪狂,冷风卷土重来,夹杂着惨白的冰霜舞伶在舞台上狂舞,似乎要用尽最后的黑暗将这欢动的火焰精灵压熄。

    火精灵毫不畏惧,她踏着暴风雨的间隙,在琴音中巧妙地躲闪恶风冰雨,清冽的花香弥漫在僵硬的冰气中,一次次避开暗夜扼杀的手段,将无数冰霜温暖融化,渐渐绽放出绿色。

    钟声重又响起,百花香气大振。红色橙色的火焰汹汹而起,趋退冷雪冰霜的残势,呵护住不泯初心的火精灵。

    曲调再转,绵长悠远,一高一低。火精灵与火把舞伶在天地遥相对望,爱慕万年。淡淡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股似苦又甜的香气,叫人隐约尝到了爱情的苦涩与甜蜜。

    曲终舞散之际,爆破声音大震,水榭外湖面上突然升起无数璀璨的焰火,烟花与湖中的倒影相映成趣,百花香气久久不散,惹得一众宾客纷纷起身鼓掌赞赏。

    谌卢受紫苑的邀请,同她一道在岸上的风箱口布香。每当紫苑递来款款眼波之时,他便卖命的鼓动风箱,将香气尽可能远的吹散出去。

    《火精灵》全幕所用的冰雪、百草、火焰、精灵的味道均出自紫苑之手。

    寻常宾客只道自己是被这精彩绝伦的表演所感染,实则谌卢明白,节目之所以精彩,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因为紫苑的香律以鼻摄心,配合舞台音乐与表演的节奏在引导众人的心境。

    他自己离着风口最近,受香料的感染最重,此刻虽然节目已经结束,但他内心依旧激荡起伏,凝视着紫苑的背影感慨万千,佩服得五体投地。

    喝彩之后,众宾客向众舞伶慷慨打赏,却无人理会隐在风箱背后的大功臣。

    紫苑是看淡了这些个的,她平静如水,似采莲般轻盈柔和地收回各种香料,谌卢实在为她打抱不平,重新又擂起两只巴掌,重重地为她喝起彩来。

    紫苑从不奢求掌声,谌卢来这么一出倒给她吃了一惊,回头望去,见谌卢盯着自己的眼眸幻映着迷醉的神采,正在专心致志极为认真地为自己鼓掌,她心头蓦地一跳,脸上一热,急忙转回头来,也不知为何暗自欢喜。

    自打无盐香炼成之后,男子瞧都不多瞧她一眼,这正是她的本意,年幼时受过的侵犯使她害怕了男人,而惠弥轩的随笔上有如此记录:

    无盐香无效之人,便是在数难逃之人。

    虽然点着安息香,这一夜却又没有好睡,迷迷蒙蒙尽是关于紫苑的梦。

    一忽紫苑变成了火精灵,自己拿着火把遍寻她不得;一忽紫苑又变成了鸿雁,自己变作一汪绿洲想留她栖息,万里长风却鼓起她宽大的翅膀送她远去。

    杂梦在醒来后却又记不连贯,一帧帧一幅幅像翻了盒的幻灯片,散落一地却又抓拾不起。

    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妖医便叮叮当当鼓捣起来,这一来谌卢更没睡意了,干脆起床吧。

    开门一看,妖医正在拼接东西,院子里撇了一堆零件。谌卢走到跟前挑着看了看,也看不明白他要造什么,便问妖医。

    妖医一忙起来最烦人打扰,爱理不理的,谌卢讨了个没趣,便溜达到朱洲的小丘上准备看日出。

    到了朱洲却已嫌晚了,太阳已经跳出了城东的屋脊,在湖面上洒下一片粼粼波光,湖光闪烁中有个人影,谌卢走上前去,认出是同伴吴霜雪,便打了个招呼。

    吴霜雪显然看到了日出,她凝望着朝阳,感慨道:“基地的太阳可没有这么大这么暖!”

    “你说的是人造太阳还是老太阳?”

    “哪个都不如!看来你不怎么喜欢欣赏大自然么。”

    “基地也算有大自然?不都是些人造的景观么。”

    “那地球呢,你是在地球诞生的,难道不喜欢我们的母星么?”

    “地球,嗬嗬,那是富人和穷人住的地方,你只看到了富人区的壮阔和美景,却没有看到贫民窟的委屈和破烂,在我出生的地方,老太阳是惨白的,她永远照不透那层雾霾。”

    谌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要将橙红色的晨光多吸一点,以荡清童年记忆的尘霾。

    吴霜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谌卢,又望了望太阳,忽然转移话题。“我们真的要和约瑟夫作对么?”

    勃勃升起的春日挣脱开无尽的冷云与青幕的束缚,一截截一段段向上攀爬。谌卢蓦然觉得这一幕像极了昨夜《火精灵》的主题,思绪跟着又荡到紫苑那里。

    心头忽然一紧,想到即将到来的城防战,鹤坂能不能守住?死伤将有多大?

    再想到已变了一个人的约瑟夫,想到永乐号,想到回家,一时百感交集,竟噎得说不出话来。

    吴霜雪自顾自说道:“虽然说紫星文明是地球文明的克隆体,抑或说是后裔,但她已经经过了上千年的自然演变,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里的环境和生物没有能够威胁到紫星人的繁衍,那他们就有充足的理由演化下去,任何灭绝行为都是不能允许的!”

    谌卢一愣,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吴霜雪斟酌了片刻,认真地对谌卢讲道:“以我的观察和直觉,约瑟夫并不算是紫星文明的威胁,他只是意图获得这里的权力,充其量不过是想做这里的霸主,而真正的威胁恐怕是……”

    “恐怕是什么?”谌卢挠了挠头,“你有什么尽管说,吞吞吐吐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吴霜雪瞟了谌卢依言,接着说道:“真正的威胁应该是人兽杂合技术!”

    “你真的认为这项黑科技会对整个紫星的高级文明造成毁灭性的威胁?”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字,谌卢使劲吸了口气。

    吴霜雪点了点头:“道理既简单又复杂,说复杂,是因为人兽杂合逆天的黑科技属性,说简单,那是因为它不是天生的。”

    谌卢消化了片刻,问道:“那你有什么计划?”

    吴霜雪反问:“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有什么计划?你如今是大家的领队,难道找到激扬号,找到金梵就结束了么?你就没有下一步打算了?”

    “当然有啦,凯瑟琳也在寻找金梵,我们在激扬号守株待兔,抢回永乐号,然后回家。”

    “就这样?”

    “不然呢?”

    “我们走了紫星怎么办?”

    “紫星?”谌卢一时哑口。

    吴霜雪面带急色:“难道就任由金梵制造出来的那些甲氓乙氓的去进行物种大灭绝么?”

    “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吴霜雪非常认真地说道:“你难道没有注意到,那些怪物都是吃人的么?”

    “吃人?”谌卢吓了一跳,“你说溶洞牢房中散落的都是人骨?”

    “对!”

    谌卢重新审视了吴霜雪提出的问题,却没有明确的方案。“难不成要我们开着永乐号一只一只去打怪么?”

    “不用!”

    吴霜雪自信地淡淡回应。

    “斩草要除根,谁造它们出来的,我们就找谁算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