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半年为期逾期就忘记

白衣悠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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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秦以雍喜欢上语欢,是在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二年。

    (一)

    我和语欢,几乎是同时认识秦以雍的,语欢是我大学四年的姐妹,套句现在的流行语,就是闺蜜。同班加同寝的缘分使得我们大学四年的友谊比起旁人更深厚且牢固。从外表上看,语欢是属于那种娇柔清甜明眸皓齿的江南女孩儿,个性却是泼辣坦率,敢爱敢恨的豪爽帅气。我与她恰恰相反,凉薄冷淡漫不经心的外壳下,隐藏着却是最传统保守的固执灵魂。

    这样个性迥然的两个女孩子会好成形影不离,相信很多人都对此跌破眼镜吧。但事实上,我们年纪相当,两个人的互动,生活上一直都是语欢在尽力照顾我,有好吃的,好玩的,她从来不忘给我留下一份。所以绕使我本性凉薄来去潇洒,对于语欢,我愿意尽我全部的能力去维护承担她的忧愁和伤口。

    都说两个能结为好友的女人,骨子里必定有相似的部分,甚至对男人的审美都大同小异。我和语欢就是这样。

    那时候的秦以雍是我们学校里鼎鼎有名的风云人物,比我们高一届,鼎鼎有名在于他那贩夫走卒三教九流都能把酒论交的好人缘,以及那从隋唐铺垫到宋明的辉煌情史——从学校里各大学系的校花系花,到校外各种职业各种风情的美女,无一不是对他芳心悸动、青睐有加。

    不过他的情史虽然辉煌,但通常也都短暂,这点可以从女生宿舍厕所的墙壁上得以体现,我和语欢就亲眼看见曾有某个女女满脸甜蜜地用口红在墙壁上写下‘秦以雍我爱你’,一个月后,同样字迹的‘秦以雍。你这个王八蛋,为什么要让我伤心’之类的咒骂就出现在同一堵墙上。

    这个名字在同个地方的频率高了,我们想不记住他都觉得困难。好奇之下去同宿舍的师姐那里八卦了一番,才得知此人的辉煌战绩。语欢啧啧惊叹:

    “真佩服,这个月的第三个了,听说对方还是英语系的系花,初静你知道吗,我有见过那个美女耶!那个女孩子光是素颜朝天的样子,都对得起眉目如画这四个字!”

    我听完则感慨笑笑,美貌不是维持感情的唯一筹码,不停地坠入爱河的男人都有完美主义的倾向,因为在新鲜感褪去之后,发现对方并不符合自己全部的想象,因此无法持续深入发展感情。但完美这个界限在哪里?谁又能担当得起这个形容词?

    对于这样的男人,我和语欢都很有默契地退避三舍,虽然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但惊叹归惊叹,好奇归好奇,我们都是珍惜自己付出的人,不想为这种男人情感征服史上再添加一笔辉煌的战绩。

    只是命运实在是个很诡异的东西,它非但翻云覆雨地搅地你不得安生,还喜欢逆人所愿地恶作剧。

    大三的一次班级组织爬山,在集合的汽车站旁,偕同班花芮琪一起而来的那个男孩子浦一出场,就掠夺了所有人的视线,那样俊男美女的画面,相信没有人会否认它的美感。芮琪时不时地扭头回视着身边的男孩子,那笑容在我们看来,简直幸福甜蜜得几乎要溢出来,那个男孩子也是落落大方地跟聚过来的同学们说笑。在旁人的频繁的回首和窃窃私语里,我们这才知道了眼前那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孩儿就是c大传/说/中大情圣,秦以雍。

    其实秦以雍的五官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那般秀色倾城,想来在被中日韩明星帅哥轮番轰炸的今天,还有什么样的美男子能帅到能让我们失去理智?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端正的五官既不俊也不帅,更谈不上酷,却有一种十分特别、十分罕见的清耿男人味,层次分明的凌乱黑发稍嫌长了一点,垂覆在额前的浓密刘海散发著淡淡的清香,眼角有淡淡的笑纹,一双如墨深湛的眼眸风华流转,剑眉星目下,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种风流倜傥的漫不经心和潇洒闲适。

    整个人就像大自然的风,温柔又狂野,纯净又任性。

    我和语欢手拉着手在一旁悄声笑言:别说拥有一个传说是本省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的父亲,光凭这样养眼的相貌和身姿,就足以从百花丛中过。

    在车厢上,班上的女生在经过芮琪的座位时,眼角的余光纷纷有意无意地从她旁边掠过,连笑声都比往日更清脆娇俏上几分,在一片不动声色的骚动里,就我和语欢目不斜视神色如常,埋首于零食暑片当中一点也无淑女风范。临座的阿芬把头凑到我们跟前,好奇地问道:

    “怎么你们都对帅哥无动于衷啊?”

    我和语欢对视一眼,默契地一同笑了起来,仔细想了想,我捏起薯片塞到阿芬嘴里,一本正经地对她笑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我们也喜欢帅哥。只是人贵有自知之明,有些事物,你既然没有把握驾驭和得到,那不如放明智些,只远观,而不靠近亵玩焉。”

    我承认这句话里有故意揶揄调侃的成分,其实我的音量并不大,但当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整个车厢随之而来的一片静默,还是让我微觉尴尬。所幸在那一瞬间的静默之后,车厢很快就被欢声笑语再度充盈起来,我也假装没有注意到后脑勺那道不知是谁的灼热的视线。

    (二)

    到了拇指山后,汽车停在终点站,我们下了车,斗志高昂地大叫要征服那两座山,开始沿着山路向山顶进发。因为山道尚未修建好,尖锐的砾石让脚底生痛。加上烈日当空,热辣得不像话。走了一段路,只觉得又累又热。看着旁边的人仍然笑语晏晏,我即使竭力提着兴致,也留不住笑容了。不觉越走越慢,渐渐落到了队伍的后面。

    穿过偌大的杨树林,开始爬山。金秋的山林仍然郁郁葱葱,烈阳移向头顶,透过树阴射下来。山道崎岖,多数地方只容一人行走,各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长。我走得特别慢,同学们一个个越过了我,喧闹的声音在前方渐渐远去。

    只有语欢一直走在我的身后,我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相互搀扶着往前走,潮湿的雾气中,前后不见人影,有丝阴森的感觉,所以我们大声地说,大声地笑,竭力替这片清寂添一点热闹和人气。但随着山道越望前走,山道上的雾岚也就越发浓郁,到了最后,我和语欢已经与队伍脱了节,在分岔口时,已经分辨不清楚两条山路中哪条才是通上山顶的路了。

    山林野间本就信号微弱,手机一个个地拨班上同学的电话,偏偏接收到的都是无应答。无可奈何之下,我和语欢只得决定原地停住,等班上同学发觉我们两个的脱节,下山寻找我们时,再一同回去。但随着两个小时的过去,我们开始坐立难安,拇指山是我们这一代以雾郁且山道小路多而著称的山脉,我怀疑我们无意中可能走岔了路,若是这样,那他们若是顺着原路找我们,岂不是遍寻不着?!

    正当焦急中,前方竟然传来规律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越见清晰,可以辨别它是朝我们这个方向而来的,我和语欢面面相觑,眯着眼睛望去,来人竟然是秦以雍,只见他正站在山路拐弯处的桐树下,离我们不到三米远。一看到我们,肃然的神色顿时如释重负,开口笑道:

    “终于找到你们了,他们走到山顶不见你们跟在身后,各个都在原地急得要命,还派几个胆子大的男生顺着山路找你们,对了,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我们喊你们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醇和,节奏轻缓,我和语欢闻言都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要困在山里的说,再此之前,对秦以雍这人多少都有点不齿,但经过迷路这么一出,再看他时,竟觉得面目和善起来了。

    而看他悠闲适意的样子,似乎对山路很是熟悉,我们跟在他身后,两个女孩儿一个大男生,一前一后地走着。从山底到山顶,大约五个小时的路程,这么短短的时间内,我们和他居然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尤其是语欢,两个都是外向乐观活跃嘴快的性子,碰在一起简直臭气相投,从学校治学楼前水池的闹鬼传说,再到食堂阿伯的拿手绝技红烧肉,话题一茬接一茬,几个小时前的焦虑一驱而散,一路上竟然全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晚上洗刷完毕,语欢爬进我的被窝里跟我咬耳朵,谈起秦以雍,她的眼角眉梢在瞬间就盈满了笑意:

    “真没想到咱们的班花芮琪原来不是他现任的女朋友,而是二姑妈家的表妹耶!哎,先前听到他们俩暧昧的传闻,我还真以为芮琪又是一个被花心大灰狼盯住的可怜小mm呢!”

    我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调侃地道:“那现在你知道了真相有没有松一口气啊?哎,我看你们今天聊得那么热火朝天,有没有撞出点什么火花出来?”

    语欢闻言轻锤了我一记,用鼻子哼了哼,以示不屑:“什么呀,我跟他顶多就是个耍嘴皮子的损友,我喜欢的类型不是他那样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相交这么久,我还真没搞明白过语欢的择偶标准,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孩不少,却没有一个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执子之手。

    语欢躺在我的床上,慢条斯理地盖上被子,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的呀,是那种聪明灵活,知分寸懂进退的男子,他既要对我好,更为我守身如玉的绝代好男人。”

    那时候我们人尚年轻,笃信感情的精诚所致和忠贞不渝,心仪异性的标准无非就是这不见新意的几项,不过结合在一起,整个学校稍微有过眼缘的男生中,符合这些条件的还真的寥寥无几,她在说到‘守身如玉’的时候特别咬重了音强调了下,我想起秦以雍那辉煌的情史,便打住了撮合的话题。

    不过自那以后,秦以雍常是打我们寝室的电话倒是真的,刚开始是借口找芮琪,后来次数多了,我们都看出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于是有意无意地,每次我接了电话,寒暄两句后,便把语欢叫来接听。听着他们在电话里依然笑闹个不停,我当时想,如此这般发展下去,他们应该也能成为一对吧?那时候我对秦以雍的成见褪去不少,他并非我们以前所想象的那般行迹恶劣,只是骨子里的不安分让他很难长时间地维持一段感情,是有过错,但非故意。

    星座书上说,能难有人能让略带童心的双子动真感情,不是双子铁石心肠,而是双子个性里面天生有一些忧郁,一些潜在的不自信,只是双子隐藏得深,可是一旦让双子动了真感情,那么花心的极端就是痴心得可怕。

    我一直想让语欢成为这样的爱情下的幸运儿,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情,他们确实很适合,所以每当有共处的机会,总找借口自动屏蔽掉,让他们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借口很牵强,还是撮合的意味表露得太明显,在秦以雍又一次电话来访后,我刚叫唤语欢,便被他打断了:

    “我说初静,怎么每次我打电话来,你不是说语欢不在然后直接挂掉,就是叫语欢来接,难道我打电话到你们寝室,就只能和语欢谈天么?”

    闻言一楞,他话语里的调侃意味让我顿时尴尬到无以复加,拒绝不了的情况下,于是只得强打起精神陪他哈拉几句,所幸的是他倒也没点破,只是在半个小时我要挂电话之际,他突然猝不及防地蹦了一句:

    “其实我每次和语欢打电话,聊的大多都是有关于你的话题。”

    就因为这句话,我在原地楞了半天,硬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语欢洗漱回来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我这才惊醒,再听话筒那端,他居然还在?呼吸极轻极轻,像是怕吓坏什么,一直屏息着等待,我慌慌张张地说了一声语欢回来了,便把电话给挂掉了。

    (三)

    就寝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眼睛睁了半天,硬是无法入眠,频繁地翻身把下铺的语欢都给吵醒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好奇地问我:“初静,你怎么了?”

    我犹豫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描述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那时我对秦以雍没有任何的感情投入,可他那样鬼使神差的一句话,却像我像一个犯了错事的小孩,再面对语欢时,竟有了一种‘招惹了姐妹的男人’的罪恶感。

    我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措辞,边问还边窥探着语欢的神情:“语欢,你最近和秦以雍怎么样啊?”

    语欢闻言面露懵懂之色:“秦以雍?我和他?什么怎么样啊?”

    “我是问你们之间进展得怎么样了?”

    “哦!”语欢这才反应过来,像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没什么样啊!我跟他从头到脚都是哥们,还能怎么样啊?!”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般,贼兮兮地笑睨了我一眼,凑了过来:

    “秦以雍前阵子告诉我,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我这阵子这么频繁地跟他挂电话,就是向他透露那个女孩子的资料来着初静,你想知道她是谁吗?”

    语欢的回答倒是出我意料之外,可没等我张口询问,她就已经抛出了答案:“就是你啊!我亲爱的傻初静!”

    (四)

    很久以后,当我和秦以雍说起这段时,他显然已经忘记了,握着鼠标的手在电脑垫上飞快到挪来挪去,聚精会神地埋首正在一款网络游戏里杀怪杀得正起劲,没有回过来搭理我。电脑里头qq上语欢的头像不停地闪着,那是叫他进另个网络游戏做任务的消息。

    那时正我们临近大三期末,他是大四,已经进入了实习期,每天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恋爱的新奇甜蜜随着熟悉感的加深而渐渐褪去。在外他依然对我很好,体贴关心,嘘寒问暖,样样都没落下,整个c大都在传言,学校最放浪不羁的花花公子秦以雍结束了二十四年的辉煌情史,被一个叫向初静的女孩儿套牢,当起了绝世好男人。我和他牵手走在校园里,总感觉背后视线灼灼,彼此都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一地碎裂的芳心。

    照理说,女人都有虚荣心,对此我应该感到骄傲才是,可为什么,随着时间流逝,感情进入稳定状态,我却越来越觉得我和他的恋情里,有一种在暗处肆虐的力不从心呢?

    爱上一个人通常全无道理,就像我曾追问过秦以雍,他为什么会喜欢上我?他张口结舌了半响,最后只能用这句话来解释。可是等到我跳出红尘置身事外来看,发现凡事都有迹可循。大多数人在人群中寻找与自己相似的灵魂,而也有一部分人则会爱上拥有自己渴望却缺失的那部分特质的人。我想秦以雍属于后者。

    他有一次在图书馆笑着和我说起当时的初遇:“当时你坐在车厢里,人静静的,低调谦和的样子,可是一张口就是犀利,不盲从,也不逐流,看我的神情就像在看一张一课桌,一副板报那般稀松平常。我当时就觉得,这样冷静锐利的女孩子真像一把利刃,叫人触目惊心。”

    他是个凡事大而化之的人,轻松自在,平稳幽默,好象天下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惊慌失措,大概是家世背景的宽阔富裕,所以少了斤斤计较事事把关的世俗精细;而我从小到大,因家庭经济的拮据,父母对我期许太高,所以养成极为被动的性格,事情在实施之前,总要冷静沉着地做好久远的规划。

    一见钟情的男女在蜜月期时,总难免被与对方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性格特征所吸引,可到了磨合期时,当初对方吸引自己的特质,却成了最受不了之处。我和秦以雍就是这样,随着交往的加深,渐渐发现彼此性格上的差距,也有过无数次的摩擦和争吵,每当这时,就苦了语欢,在我们两个之间来回奔波,当传话筒。次数多了,秦以雍就知道我每次只有在经过语欢的劝解后,才会消气,于是渐渐养成了习惯,一与我发生口角争执,要做的头一件事不是压抑情绪平心静气地与我面对面解决,而是先找语欢,向她吐完苦水后,再由她出面,把我劝回来。

    我们那时只顾着整顿和发泄自己的不满,没有想到把无辜的语欢拉进我们两个的感情世界对于语欢并不公平,于我们之间的感情发展也没有丝毫好处。说到底,感情终究只是两个人的事,只要不涉及法律和道德,旁人永远都没有干涉和参与的权利。可是等我发觉时,秦以雍已经依赖起语欢,潜意识里得把她当成解决我们矛盾的神兵利器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我在渴望延续而又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只得一次次地降低自己底线,在每次矛盾的发生后,总是我先低头,向他检讨自己的过失。我当时催眠自己,怎么能对爱情骄傲呢?全当是为了感情而妥协。因为不想惊动语欢甚至旁人,我知道爱一个男人就要给他留面子的道理,所以在语欢等同他有往来的朋友面前,对于我们的争执内容和他的过失,总是轻描淡写地一笔略过,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次数多了,语欢她们都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秦以雍则是无辜受累的那一个。

    就性情来说,我们其实是不适合的,但我当时很固执地想,如果委屈和妥协能让我们顺利度过磨合期,换来日后的安稳幸福,那么我个人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但感情是这样一种容易定型的东西,你一旦把自己定位成什么角色,对方也会把你看成是什么角色。我很快就发现,这样的期盼也许只是我个人的一厢情愿,我们之间的天平,随着我每次选择隐忍和委屈,开始慢慢产生失衡。

    发觉感情产生变质,应该是在那天语欢拉了一个叫耿凡毅的男孩儿参加我们例常周末的聚会上吧。

    凡毅与秦以雍同届,性格却与他截然相反,秦以雍是风趣幽默里带着飞扬跳脱,而凡毅却是四平八稳夹掺着温厚细腻,尤其他那一双笑意盎然的眼睛,光是盯上一眼,便知其人是个多么包容宽厚的性情。活泼直爽的语欢居然找了这么个慢悠悠的主,莫非真的是‘物极必反,异性相吸’?

    从看到凡毅拉着语欢的手进门的那一刻起,秦以雍的神情便有些不自然了,语欢和我热烈地讨论着她与凡毅的相识过程,他在一旁神色淡淡地听着,唇畔的笑容很是牵强。晚上他送我回宿舍的路上,语气里不无怅悯:

    “真没想到,连语欢都找到男人了。”

    我拉着他的手,笑然道:“这很奇怪吗?语欢也都大三了。外表再怎么强悍坚硬,本质上,她也是个需要人疼,需要人宠的女孩儿嘛。”

    他苦笑了下:“说真的,初静,看到语欢带着凡毅进来,那一瞬间,我居然有失落感。”

    他的坦白让我的心瞬间急跳了下,失落感?秦以雍对语欢?

    急忙甩甩头,屏弃掉这种荒谬的联想,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怎么会把秦以雍和语欢联系在了一起?但是随后的日子,证明了有这种疑虑的,并非只有我一个。

    语欢和凡毅的交往并不顺利,也许是性格的定向差距太大,又或者他们在一起的动机不是爱情,只是因为寂寞,才需要陪伴。感情基础的薄弱,让他们对于彼此之间性格上的硬角,无法包容。而每当一与凡毅产生冲突,第一时间当语欢的垃圾筒,并知道她心里不痛快的,不是与她情如手足的我,而是秦以雍。而被分配安抚凡毅的,反而是我。

    后来回想起这段便觉得可笑,四个人,两段一对一的感情方式,本无交集的必要,为何我们却纵容自己进入别人的感情世界里?真的单纯只是替友人的感情结局而操心,还是应了老曹形容宝玉宝钗的那一句——‘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那时候的我除了应付学业之外,还在一些情感杂志上陆陆续续地写稿赚点小外快,时间被生计的考量填塞得匆忙,根本无暇顾及旁人,相较之下,秦以雍和凡毅语欢他们则很清闲,当我在灯下拟写草稿的时候,他们则一同在网络游戏里与boss奋力撕杀。语欢的游戏能力很强,秦以雍就常常对此赞不绝口,每当看到他们一同在游戏上做任务时,听他时不时随口蹦出的赞溢之词,我在笑笑之余,只能告诉自己,欣赏异性是人类共有的一种情感,它与爱情无关。

    后来有一天,秦以雍与我褒电话粥时,提起语欢和凡毅,他突然说道:

    “初静,你去劝劝凡毅吧,他那人估计误会了,以为我和语欢有暧昧呢!”

    误会?暧昧?我心下一惊,脱口而出:“为什么?!”

    他的语气很无奈:“他可能误会了吧,你知道我和语欢一向比较好,走得也近,语欢脾气来的时候,喜欢找个垃圾筒,某些她不想让凡毅知道的事情,她可以很放心地在我身上发泄,我于她而言,可能就是个情绪发泄口,但凡毅不了解这点。他希望侵占语欢所有的空余世界,所以看到我和她走那么近,似乎有点吃醋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带着不屑对方如此小心眼的愤慨语气继续恨铁不成钢道:“我对凡毅这人真的都无语了,他似乎不明白自己的景况,他以为语欢接受了他就铁板钉钉了吗,其实这对感情来说,不过是刚刚起步而已。我以前就在教他了,像语欢那样的女孩子,不但要宠,更要捧的!捧的时候还要注意察言观色,拿捏分寸,他一直在捻捻腻腻的,语欢怎么看得上!”说着忽然话锋一转:“要不是咱现在名草有主了,我早就对她”他的话没有说到底,只刹到这里,但语音里的跃跃欲试和惋惜之情如此欲盖弥彰,明显到让我在那一瞬间,只觉得如遭雷击。

    是的,当时只能用震惊来形容,像是长久以来一直混沌的我下意识想逃避的某个揣测突然在那一刹那间电光火石地明晰起来,凡是在爱情海了扑腾过的人都知道,男女之间感情的启始就出自于各自的征服欲,所以我不得不暗自心惊,是什么时候开始,秦以雍对语欢起了一展手脚的念头?

    但这样的怀疑说不出口。

    直到后来有一次,我们四个人聚首于学校旁边那家小网吧里,我央着秦以雍教我玩那款他和语欢常玩的网络游戏,他言辞间闪闪烁烁的躲闪和拒绝,说是那款游戏不大适合我。那天,他和语欢配合默契,时不时打怪成功的兴奋笑声清晰致极,映衬着旁边的我和凡毅分外安静。细细地凝视着他脸上的神情,那是我极少目睹过的畅快欣喜,我惶然产生一种错觉,于这种场景下,我们四个好象错了位,坐在秦以雍身边的,应该是语欢,则我,则是多余的。

    猜疑这种东西,一旦种植在心,得到注意力的灌溉,利马就以惊人的生命力来落地生根,在独自回校宿舍的路上,我走得很慢,想起近日来秦以雍的反常:他越来越逃离和我在一起的时刻,而埋首于网络上,称赞我的同时则不忘在后面也称赞一句语欢;我们在一起时,他总是沉默和心不在焉居多,面对语欢时,絮絮叨叨以墨迹著称;他说过跟我在一起好累,压力很大,而跟语欢他们在一起时,则欢声笑语神采飞扬;就连我们好不容易空闲下来的相处时间,两个人讨论的话题也都是在语欢和凡毅身上打转

    越是细想,就越心惊胆战:是不是我现在能带给他的只是压力而不是快乐?是不是我们之间已经到了疲倦的时刻?是不是他已经发现了我们彼此的不适合?是不是兜兜转转了一圈,他终于发现当初追错了人,语欢比起我,更适合他,更能让他快乐?而语欢呢?她说过喜欢机灵聪明的男子,从我和秦以雍的感情历程中,她可从他身上找到理想的影子?

    如果平淡的幸福一定要委曲求全去原谅,那还不如玉碎来得淋漓酣畅,因为全的只是块瓦。所以思量了半响,晚上的时候,我在浴室里跟他通电话,我寻找着措辞,婉转地跟他表达了我的感觉,没有一个女人会容忍自己的伴侣在自己面前对其他的异性起遐思,尤其那个异性还是自己的好姐妹。我告诉他,他那句无心之语让我起了点小小的疙瘩,他可以欣赏异性,其中包括我最要好的姐妹,可是在我面前,能不能稍微注意下措辞,考虑下我的心情?

    秦以雍在电话那头顿了三秒,突然就笑了:“初静,你是要把我和周围所有的女人都隔绝掉吗?我和你在一起之后,跟以前所有的女友都不往来,每天接触的,也不过就是你和语欢两三个,难道连语欢你这个最要好的姐妹,你都不信任吗?”

    我默了半响,才开口道:“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人和人交往,是有个界限的,再要好的姐妹和朋友,与恋人伴侣之间,都应该界限分明。你和语欢走得近,或许我可以把你们之间的往来看得很单纯,可是凡毅呢?周围人呢?在凡毅没有出现之前,我们可以当语欢的倾诉对象,可是现在凡毅出现了,无论语欢对他抱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都是语欢亲口承认的男朋友,某些倾听和安慰的工作,应该全权交给凡毅的,我们还是不要关心过界,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流言,不是吗?”

    他闻言,用鼻子哼了一句,不屑一顾:“谁敢猜疑?”

    都到现在了,他难道还觉得自己的行经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们不是处于真空当中,自己做了什么,旁人自然看得到,名花有主的人,往来得太密切了,自然引人疑思,难道你没有听过‘避嫌’这个词吗?你可以视流言于无物,但你想过别人们没有?不要忘了你的身边站的是我,而语欢的身边站的是凡毅,你对语欢的关心过度,别人会怎么看待我们四个?!”

    面子上挂不住,他的脸冷了下来:“那么你要我怎么做?”

    “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该怎么做时就怎么做。只是在做之前,想清楚自己这么做,究竟合不合适就是了。”

    他皱起眉头“可跟朋友聊天交往,不是一件畅所欲言的事吗?你叫我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做事情,或者说话之前仔细思量,我会很不自然。而且他们都知道我跟他们相处时的风格,突然间就拘谨起来,他们搞不好还以为我真的心里有鬼呢!”

    他的强词夺理,让我只觉好笑:“跟朋友的来往聊天,话脱口前要三思,这难道是件很困难的事吗?再说你和他们那般交情,除非他们一早就知道,否则谁会把你往心里有鬼这方面联想去?”

    秦以雍被我这么一抢白,顿时哑口无言,旋即又恼羞成怒地低笑:“看来我要去定做套铁皮盔甲准备一出门就套上,又或者躲进深山不问世事了。”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声音霎时冷凝:“初静,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的知己,所以我很放心地在你面前袒露我的某些想法,如果你老是这样限制我,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说,那么以后我有什么事都不会告诉你了!你再这样,我会逃跑的!”

    我既惊且怒,知己?!原来这两年时间,我于他而言只是知己!正因为只是知己,所以我必须善解人意,必须进退有踞,看到他与任何一个女生的交往,都该保持着大方端庄的微笑往来迎送,一旦情绪有了起伏,就被视为无理取闹。

    秦以雍,是我对你纵容太过,还是自己爱得太卑微?你有什么了不起么?只不过仗着我喜欢你,所以拿着分手做要挟,有恃无恐。

    很久很久的某个午夜梦回,我回顾起这段陈年情事,才恍然明白,那两年的时间,他其实并没有爱过我。很多人都不解于感情里为什么会出现同时喜欢上两个人的现象,就好象我曾心心念念地纠缠于秦以雍真正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语欢,却从根本中忘记了,两种并存的爱,从来都不是我们所指的核心意义上的爱情,真正的爱情是排他性的,也许我和语欢他谁都不爱,只是我们两个身上各自截然不同的性格特点,满足了他对他异性的全部精神想象和需求。

    说到底,他真正爱的人,只有他自己。

    (五)

    以为这不过是寻常的口角,那天我们不欢而散之后,一连几天我都情绪低落,第二天下午在图书馆撞见隔壁宿舍的苏敏,她神秘兮兮目光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正纳闷中,只见她寻了个旁下无人的空档,语带同情地对我悄声道:

    “你和秦以雍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呢,说实在的,我也觉得常语欢和秦以雍走得太近了,大家都是有男女朋友的人了,多少都要惦记着些分寸,你会嫉妒她,吃她的醋,在我看来,简直就是正常的”

    我闻言惊愕在地:“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我昨天才和秦以雍提起这件,除了我们,没有人听闻此事,为什么苏敏会知道?!

    苏敏耸耸肩:“你忘了我男朋友就是秦以雍宿舍里的室友啊?昨天你们在电话里吵架,李贤问秦以雍你们怎么了,他就说你是嫉妒猜疑语欢了,哎,这事应该他们宿舍的人都知道了吧”

    木然地看着苏敏的嘴巴一张一合,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都知道了,这代表什么?我们的传言已经弥漫各地了么?那么语欢呢,她也知道了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只感觉如坠冰窖,彻骨寒冷。我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泄露出去,尤其对象还是语欢,若她知道,她会怎么样?是痛心疾首于我的猜疑,还是心惊胆战于流言的纷扰?秦以雍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搞得人尽皆知?难道他没有想过,这种事一旦泄露在外,会把我和语欢置于何种境地?以后我该怎么面对她呢?自己最看重的姐妹竟然怀疑起自己与男友有暧昧,这叫语欢情何以堪?!

    想到语欢指责愤怒的神情,我就无地自容,只想着立即找到她,与她解释清楚,可教室宿舍皆遍寻不找,心如乱麻惊恐惧怕之下的我鬼使神差得来到了秦以雍所在的男生宿舍。临近五一假期,校内师生大多都已回家,整个男生宿舍空荡荡的,鲜有人声,惟独秦以雍所在403里人声窃窃。我站在门口,房门半掩着,从门缝里望去,只见垂泪呜咽的语欢正靠在修长高大的秦以雍怀里,他轻拍着她背脊,轻声抚慰,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呆立了许久,等回过神来,我依然转身就走。在楼梯口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急急地震动,整整三条信息,全是来自同一个人:

    “初静,我今天已经向父母正式禀报了我们的事,我爸大为震怒,说是如果我再和你在一起,他便要断绝我们的父子关系。”

    信息的间隔不过几分钟,距离他向他父母禀告最长不过半天的时间,他就已经投了降。我涩涩地笑着,一条一条,一字一字地翻阅着,努力想从他的字里行间找到一丝他挣扎矛盾过的痕迹,速度放得极慢,生怕错过,可看着看着,心却一寸一寸地凉透冷掉。

    “初静,他们给我的压力太重,我我负荷不了了。我宿舍的人劝了我很久,才冷静了下来。我们以后怎么办呢?如果你愿意,在毕业之前,我仍然愿意像以前那样照顾你,只是我们以后估计不大可能了”

    这就是所谓的千刀万斧劈头而下,犹给你一丝喘息的慈悲?明明是执意分手的讯息,却说得这般苟延残喘,他说你如果愿意,我仍然像以前那样照顾你——大家都很清楚,没有未来的恋情,谁愿意抱着尽君一日欢,拼尽一生休的热忱投入其中?满腔的情意难敌似有满腔的迫不得已,可置身其中的人都明白,这不过是迂回前进,变相地胁迫罢了。

    所以我看到他最后一条信息的时候真的一点也不奇怪:

    “初静,我们还是分手吧。”

    (六)

    五一长假未过,我已经正式在校务处办了退舍手续,拉着小行李搬到了离校不远的一处出租的小套房。我承认此举有与他们撇清关系的嫌疑,就算到了现在,我也怀疑当初的自己怎么有勇气舍得把所有人都隔离于自己的世界以外。是我先放弃的吧,但此时此景,我不知道该怎么若无其事地顶着外界流言和内心挣扎继续跟语欢称姐道妹。

    我知道,从头到脚,语欢都是无辜的,我和秦以雍的性格冲突,就算没有语欢,也会是别人。但是女人呵,对于爱情永远当仁不让,或许她可以容忍旁人鸠占鹊巢,却不允许那个人是自己最要好的姐妹。都说爱情如瓷,姐妹之情又何尝不是呢?一旦摔碎,即便再原样修补,拼识完整,也无法忽视其间的裂迹斑斑。就算后来听说秦以雍在我走后,以出国深造的名义离开了学校,她和秦以雍没有在一起,我和她仍无法回到当时亲密如连体婴儿的过去。

    世间大多之事之所以不得完满,是因为我们不懂得让它在最圆满的时候嘎然而止。好比一首曲子,停在了最酣畅的时候,未尝不是好事,而我们太过贪婪,固执地以为可以再唱下去,总是要等到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后才知道,后来的曲调竟是这样的不堪。

    而秦以雍,那个号称被父母逼迫已经远赴美坚利留学的人却在两年后的百年校庆典礼上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依旧是神采飞扬,依旧是风流倜傥,一身笔挺的罗曼尼西装穿在身上潇洒不羁,臂弯里佳人在怀,笑颜娇艳如花。这个让我第一次想到永远的男人,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居然还能与他狭路相逢,我以为我会掉泪的,但是没有。有些伤口,我们念念不忘地以为它愈合无期,但时间告诉我们,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在人群里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身影,思绪在恍惚中回到两年前的落寞心伤的自己。

    是不是女人都有过这样的偏执:纵使对方曾把我们伤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淋,在口头上的仇视埋怨过后,内心深处仍然盼望于对方的回头,渴望他能在过尽千帆之后,发现最爱的是自己。

    可是随着等待的时程无限拉长,耐心渐逝,我们最终会无望地发现,这样的渴望其实是一种残酷的自我催眠。

    记得大二时期,曾阅读过古罗马诗人奥维德的那本著名的爱经,在里头,诗人曾对恋爱中的男子描述过一种技巧:你可以慷慨许诺,让对方以为她可以得到很多,并先给予了你回报。但是,你只给出许诺的一小部分,总之要低于她的“回报”

    饱经世事的诗人很清楚,纵使世人皆言女人痴情,但事实上,女人并不痴情,她们只是在感情上更倾向于先付出和给予。一旦付出,自然渴望看到结果,甚至得到回报,于是便容易沉陷其中。人性总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如果一个人感觉,他欠了你的,他会倾向于忘记你。相反,如果你欠了他的,那么他会一直记住你。她一旦看到自己的付出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并且同时多少都相信你的许诺是真心的,于是便会加大自己投入的力度,以换取你兑现承诺。

    这最终会导致成一种恶性循环,当我们投入越来越多,但总不能获得意志的胜利,于是会越来越不甘心。表面上,我们渴望对方回头,是要求他兑现曾经答应自己的承诺,实际上,我们所渴求的不过是意志上的胜利。就好比我们之所以对那个伤害过自己的男人念念不忘,并不是自己到现在还有多爱他,只是觉得他没有偿还我们先前的那些付出,因此才不甘心。

    所以秦以雍,让我感谢你,感谢你给我的空欢喜,感谢你当年的逃避舍弃,感谢你在我遗忘的途中不曾对我回首想起。如果我砍断善始善终的念头,如果我断绝寻求温暖的渴求,如果我连回忆都不需要了,你对我还能怎样重要?奶茶刘若英在低唱:我等你,半年为期,逾期就狠狠把你忘记。要等你是要证明自己,我可以纵容你在心底,也可以当你只是路过的人而已。

    这样多好,笙歌散尽游人去,无人共得晚春景,爱情永远是急功近利的东西,没有人能真正在原地等待。你已逾期,我已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