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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皇朝最尊贵的女人,大雍天御帝的长女,皇长公主容宜沅身体微微一晃,脸色也微微白了几分,她深吸了口气,推开身边人的扶持,沉声道,“你们先出去。”
众人立刻鱼贯退出,厚重的殿门紧紧关上,一点光亮也透不进来,只有弦窗里有阳光隐约透进来,一片狼藉的大殿里昏昏暗暗,竟然显得无比诡秘森凉。
容宜沅缓缓走到容隽面前,盯着少年俊秀如玉的面庞看了半晌,眼里有各种情绪起伏辗转,怜惜、哀伤、愤怒、无奈、最后汇成凛然的决绝,她猛地扬起手,一掌狠狠打上少年的脸!
容隽猝不及防,被她打的一个踉跄退后半步,白玉似的面颊上通红一片,嘴角有血渗出,他也不擦,哀戚的看着容宜沅,“姑姑,我……”
容宜沅冷冷打断他的话,“你对得起他吗!”
容隽身体一震,几乎要被这一句质询击的体无完肤,原本以为麻木的感觉不到任何感觉的心底一阵痛意缓缓挣出,张牙舞爪的几乎要将吞没,让他几乎呼吸不过来了,他大口喘着气,像是濒死的鱼,喃喃的道,“我……”
“你真以为,这次父皇召容浔回来,只是为了让他做一个小小的质子!”
容隽倏地抬头,眼里全是不置信。
“你真以为,你这个皇长孙的位子很稳么!你以为这大雍江山一定是你的么!”
“……我情愿不要!”
“你没有资格不要!”容宜沅一字一句,字字诛心,“这是他的江山,你就算是死,也要给他守住!”
容隽神色惨然,强自支撑的身形微微晃了晃,一个趔趄重重跌坐在地,手掌碰到破碎的瓷片,登时鲜血淋淋,他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鲜血顺着掌心流下,蜿蜒而行。
倒是容宜沅看的心痛,慌忙扯了手帕替他裹上,好不容易包扎好,抬头看向容隽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以及脸上那通红的指印,心里一疼,到底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如非必要,怎么舍得下得了手。
“阿隽,不是姑姑想逼你,我们已经走到悬崖边了,退无可退,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阿隽,我们真的输不起,真的……”
姑姑的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容隽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只能木木的看着大殿里唯一的舷窗,有淡淡阳光从那边落下来,依稀中,他似乎又见到那个秀逸倔强的少年回头笑着看他,一衫青衫,风姿清朗,笑容温暖的让人想靠近他,“在下袁知陌,字清平。”
而如今,他的温暖,真的要离他远去么?
他突然喃喃,“姑姑,你说,如果我登基为帝,我是不是可以再拥有他?”
容宜沅骇然抬头,骇然发现容隽眼神恍若一口古井,古井漆黑如墨看不透里面波澜起伏,却平静的让人感到恐惧。这种眼神,容宜沅以前也在一个人身上看过,便是在那一日之后,天翻地覆再也无力回天,即使是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一步一步的走向毁灭。
何其相似的眼神,何其相似的感觉。
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一缩,尖锐的长指甲刺入掌心,“阿隽,大雍皇帝不能娶男妻的!”
“是么?”容隽居然微微笑了起来,慢慢推开她的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姑姑,你放心,你们要我做的,我都会做。我要做的,谁也拦不了。”
容宜沅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长公主府,回到府里才知道右相刘琰已经在府里侯了她许久了,苍老脸上全是疲惫之色,显得格外憔悴,想来这阵子小孙女的事情折腾的他并不轻松。
容宜沅迅速敛了心中慌乱,仪态万方的在主座上坐下,“右相节哀,逝者已矣,多想无益。来人,给相爷奉茶。”
刘琰脸上掠过一抹痛色,“庆儿命薄,只是可怜了我那长子,膝下本就一子一女,如今只剩下了一子了。”
容宜沅叹了口气,“右相,这是意外,你我都不想的。本以为庆儿水性不错,顶多便是昏厥呛水而已,谁人知晓会出此等事情。”
“就怕有人故意从中作梗,害我庆儿性命!”刘琰定定看向主座上的女人,目光冷冽,“长公主莫怪老臣多心,只是庆儿的死太过蹊跷,老臣必须要问一问长公主,真是意外,还是人为?”
容宜沅正在端茶啜饮,闻言淡淡一眼看去,“右相是在疑我?”
刘琰神情一凛,想起这位长公主的手段,咬了咬牙,“老臣不敢,只是……”
“我还是那句话,逝者已矣多想无益,”容宜沅淡淡打断他的话,“明日礼部尚书便会告老还乡,刘侍郎功勋卓著又是状元之才,自然是接掌礼部尚书的不二人选,家有喜事,也算是宽慰了刘侍郎丧女之痛,右相是我大雍肱股之臣,历经三朝,国之砥柱,可千万不要为了家事而伤心难过,坏了本分。”
连敲带打震的刘琰一愣,一阵寒意缓缓涌上心头,定定看着主座上雍容华贵的女人,最后一点勇气几乎快要丧失殆尽,勉强撑着道,“老臣愚昧,只是还想问个究竟”
容宜沅扫了眼过去,“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的。你现在只需要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是。”
待刘琰退了出去,孟帖的身影出现在侧门口,一贯风流调笑的脸上已经换了恭恭敬敬的神色,“母亲,这刘琰是个墙头草,信的过吗?万一被人抓出来,岂不是要连累我们?”
“不妨事,我看中的就是他墙头草的性格,帖儿,每个人都有可用之处,只要利用的好,便是大才。”容宜沅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孟帖立刻上前替她轻轻按压太阳穴,她抬头看了眼,眼里有点安慰,“他如果有你一半孝顺懂事,我也不必这么头疼了。”
孟帖淡淡一笑,“他只是年纪小而已。”
“都二十一了,还小么,居然糊涂的想不做这皇长孙!”容宜沅叹了口气,“算了,不提他了,真的是闹的我头疼。这次也亏了你,如果不是你察觉到容浔与那袁知陌有些关系,我们怕还不能找到这个突破口,这容楚,比我们想象中的难缠多了。”
“我也只是侥幸而已,如果不是我在清风阁里的暗线看见容浔抱着一人从暗门出去,顺藤摸瓜,怕也不知道那个人居然是袁府嫡子。”孟帖想起那日见到的纤细惹火身段,眼底微微生起一簇幽火,突然心痒难耐起来,连呼吸都微微粗重了。
容宜沅闭着眼,也没察觉到孟帖神色不对,“容浔那边你盯着些,今日阿隽从袁府回来就不对,怕是又出了什么事。”
“容浔狡诈,自从清风阁那事之后他似乎有意无意的避着我,”孟帖一个激灵回过神,忙道,“不过母亲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嗯。”
袁知陌昏昏沉沉的睁眼,一睁之下居然没睁开,这才感觉到眼皮上重重的,似乎有什么东西牢牢包裹住他,他下意识去摸,摸到的是……绷带。
意识陡然一清,他想起来了,他眼睛这边似乎挨了姨母一藤条,当时隐约有看到一片血红,所以……
他喃喃自语,“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