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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午后,校园里安静得有些冷清。三两个行人零落着言语从南湖边走过,给这份冷清镶上了一道朴素的花边。暖冬里的阳光很质感地洒下来,温暖中饱含包容和抚慰。眼前的一切风景都在阳光中静静舒展。冬青树很绿,草地也还没有完全枯黄。没有风,南湖一声不响地躺在那里,安祥地将天空接纳其中。天上没有云,湖水蓝得很纯粹。我就在湖边那条大道上漫步,一会儿思考,一会儿发呆。我看见有小木舟在远处的湖面上无声地驶过,划出无声的人字形波纹;我看见太阳就这样悄悄地从我的脚步声中往西沉落,空气渐渐冷缩起来。就这样,一个下午过去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关于活着的问题。我习惯在这样的午后出来漫步和思考,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过于沉重,在晴朗的空气中思考它,才不至于陷入绝望。
我很早就常常意识到我们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无奈地死去,而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变为空虚。我甚至能切身感受到这种灵魂彻底消失所带来的虚无感。那时候我还年轻,还是个孩子。在后来很长的时间里,我为高考而拚命,忽略了很多事情。我只是想:大学四年将是我一生中的黄金时代,到时候我要把我的青春挥洒得单纯完美。就我原本的打算,在大学期间是要逃避一切不快和沉重,像个孩子一样在无知的快乐中轻松度过,然后哪怕突然间长大,突然间变成一个自己都感到诧异的人也无所谓。我是那样珍爱我宝贵的青春,想给岁月留下一个哪怕是短暂的完美记忆。
现在我22岁,还算年轻,但已经不是孩子了。我在受到了一些打击之后开始认真思考人活着的问题——这个我原本想要回避的问题。审视我大学以来的生活,多半在迷惘和苦闷中度过。其间我或坚定或迟疑地否定了早先从这个社会上被动接受的许多行为准则,在否定的过程中因为身陷孤独而有说不出的感伤和落寞。我很确切地知道,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有两种矛盾不可避免,一是个人性格的矛盾,二是时代的矛盾。当一个人的性格矛盾和时代矛盾遇在一起不是相消而是相长的时候,就会发生个人悲剧。而同时代的无数个人悲剧就会造成一个时代的悲剧。我们所有人都很不幸,从小就受到了过于教条化的积极向上的教育。我们没有机会认识自己,没有机会叩问自己的心灵。我们以前不知道人活着是要有一点属于自我追求的东西,我们不知道人其实是为了自己而活着。也就是说,我们没有真正的理想。我们曾经以为漂浮在生活之河表层的那些五光十色的泡沫就是理想本身,可谁料到,理想竟然是深藏于淤泥中的那颗莲子,要在黑暗中经过猛烈的挣扎才能探出生活之河的水面。有很多人一生都不曾知道人活着还会有这样一种挣扎,而知道的人有大多数则开始装傻。
当我怀着这样一种挣扎在这个世上活着,我就开始痛恨这个时代的罪恶。因为人的本身是没有错的,如果众多善良美好的灵魂在这个世上感到痛苦,那么错的一定不是这些人,而是他们所处的外在环境。我想,如果舍弃这个世界的非自然背景,我们每个人肯定都能真实地面对自己的心灵,我们就可以像花草树木那样平静地生活,我们那真实而持久的快乐将完全来自于我们心灵的思考。而在现实的世界里,沉重的浮华之物高高地压下来,使行走在地面上的人们步履维艰。事实上,我们所作的挣扎,就是为了保护理想的圣洁不受玷污。只是,这种挣扎的代价过于惨重,因为这样做不仅排斥了我们不想要的那一部分,连本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也会因此而遭剥夺。
这个世界的悲哀之处在于它从属于众人而不去辨别众人的对错。我在无数个这样晴朗的天气里陷入深深的孤独和绝望,就像我是在一个人和这个世界对抗。有时候会想到海子的死——一个25岁的年轻生命和卓越灵魂在滚滚车轮下的飞升与飘散。我多么渴望这个世界不是如此的坚硬和冰凉。在我的美梦中,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供人栖息,这个世界上每一对伴侣都值得对方一生珍惜。我一直谨记着:我们活着,为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