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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红树林是整个上林镇最独特的风景,那一片的红色在黄色的土地上特别的显眼,就好像一张黄色的床单上留下的一滴处女的血,那一点红色看起来特别的鲜,特别的红走进红树林,那股树叶腐烂的味道仿佛是大自然的体味,永远都那么清新,那么自然,那么沁人心脾;秋风吹过,那刮过树林沙沙的声音就是那大自然雄浑的鼻音,带走了残留的树叶,也牵走了干巴巴的树枝;就连那已经沉睡在地上已经许久的腐叶,也被它无情地卷起,再重重地摔下来。乌鸦在树上哇哇地乱叫,仿佛在告诉人们,这里将发生一场本不该发生的爱情
大巴喜欢到红树林里去,那里能给年青的大巴带来无穷的回忆和无尽的遐想。从大巴开始懂事的时候,他就寄居在别人的家里,他没有家,所以他总是四处跑。有一天,他发现了红树林,而且从一踏进这片土地,他就喜欢上了这里,所以,他一有空就往树林里跑。他跑进那里,就好像投进母亲的怀抱,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抚慰,也从没有体验母亲的体温,更没有得到过母亲的一个吻他恨他的母亲,为什么在他刚刚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他也恨女人,为什么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体会一下那种有母亲的感觉,那种家的感觉?
他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他养父留给他的那把鸟枪上面,他也把所有的愤怒都洒向那些没有感情的麻雀身上。他把准心对准了那只毫无死亡准备的麻雀
“呯”
麻雀随着他扣动的扳机快速地掉了下来。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感——那只麻雀就好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被她无情地蹂躏之后软绵绵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我是一个胜利者,一个充满成就感的胜利者。他总是这样想。
“你为什么要打死麻雀?它跟你有仇吗?你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伤害这个手无寸铁的小生命?”一个夹杂着眼泪的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大巴狂妄的遐想。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为什么,我也从来不问自己为什么,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这些小生命跟我没有仇,但是我一定要杀死它们,因为我恨它们,他们让我感受不到爱,为什么它们就有家,而我却什么都没有?”他把这一腔的怒火洒向这个刚刚问他这些无知问题的女人身上,他讨厌听到女人的声音,他恨女人。
“为什么你会没有家?为什么你没有家别人就要跟你承受同样的痛苦?为什么你就不能看到别人幸福?”女人继续发出她的为什么。
“为什么?我讨厌听到为什么,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想一拳打死,或者是一检枪打死这个不停发问的女人。
可是,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拳头,自己手里的那把枪已经无力再举起来了。那双呆滞的眼睛里充满着一种怜悯的,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那娇小的身躯藏在宽大的衣裳里边显得是那样的弱不禁风,那样的不忍伤害;那红色的带着微微黑色的嘴唇,就好像树上那些被秋霜打过的红叶
他想走,想再也不见到这个他怎么也恨不起来的女人,可是,他发觉他根本动弹不得,好像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紧紧地拉住。
“为什么”女人还想继续发问。大巴说你再继续为什么我就一枪打爆你的头。”说着,大巴举起了手里的那把鸟枪,枪口就对着这个毫无对抗能力的,好像刚才那只麻雀的女人。“为什么你没有家?为什么你会恨这些树林里的鸟?为什么”女人没有理会他刚才的话,继续发出她的为什么。
“我一生出来我父母就死了”
他也觉得怀疑,他居然会回答女人的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不相信,一直都不相信他会回答这个女人的为什么。
我也是。
女人的回答更令大巴出乎意料,原来她跟我一样。
我一生出来我爸妈都死了,我一直都住在我叔公家里,他们没把我当人看,因为我是个瞎子。
大巴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女人是个瞎子,那双呆滞的眼睛一直都望着前方。于是,他试着从她那双眼睛里读出点什么。然而,他在那双眼睛里,却读出了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东西,一种由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温暖,这种温暖让他不知所措。他能做的只能逃跑,逃离这双没有色彩的眼睛。
可是,他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为什么你什么都看不见却能看到我打死了一只麻雀?”他转过身来问那个女人,这是他与这个女人的第二次对话。
“因为我听到了一个心跳在我的心里停止,我听到了一个生命的结束。”女人摸着前方走了。“我要回去了,不然叔公又要打骂我了。”
大巴终于找到了另一个来红树林的理由。以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来这片红树林,可是跟以前不一样的是他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带着他的养父留给他的那把鸟枪,他似乎在等待什么。“我不可能在等待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我讨厌女人。”想是这样想,在他的心灵深处,他却渴望再见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让他对女人开始有了一点点好感,因为她让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
她出现了,从她的口中他知道她的名字就像这片红树林一样,叫做红叶。她跟他说了很多关于她的身世,每一次他总是听着,没有说过一句话,任由她说着。
有一天,她跟他说她要结婚了。她还说是她未来的丈夫是镇上的周财主,周财主很有钱,是叔公让她嫁给他的,就因为她是处女,是一片从未被人入侵的净土,而财主看上的也只是她是处女。她还说财主给了叔公很多钱作嫁妆。
那你喜欢他吗?他终于开口了。这句话出乎了他的意料,也让她不知怎么回答,因为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在别人的眼里,她就像那只被大巴打死的麻雀一样手无寸铁,毫无反抗的能力,也许,她比那只麻雀还要惨,至少那只麻雀是自由的,还有一双由自己摆布的翅膀。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叔公帮我安排的,他说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我是他养活的。她哭了。从那双呆滞的眼睛里,流出了一串心酸的泪水。”
他第一次因为女人的眼泪而不知所措,第一次为女人打抱不平,第一次为女人感到心痛。他知道她并不愿意嫁给财主,但是他有什么办法,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去拯救这个女人。
“如果你不是处女,他还会娶你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叔公帮我安排的,他说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我是他养活的。”
没等女人反应过来,她的裤子已经褪到他的脚上。大巴看到了那片从未被人侵略过的青草地,那片能挑起男人兽性的青草地她没有反抗,任由大巴摆布,就像那只被大巴打下来的麻雀。大巴终于确定她真的是处女,在她躺过的地方,留下了一片鲜艳的红色
“我后天就要嫁给财主了。”女人站起来说“可能以后我都不会再回来这片红树林了。”她摸着前方走了,也许就像她所看到的一样,她的前方一片黑暗。
大巴拯救了一只摇摇欲坠的麻雀,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觉得的。他觉得自己心里轻松了好多,比他打了整个树林的麻雀还要高兴
从那天以后,大巴还是像以前一样来到这片红树林,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是否在怀念一些什么。而那个叫做红叶的女人真的没有再到过红树林。
就在那个叫做红叶的女人要出嫁的那一天,大巴从天还没亮就等在村口,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在等什么?在等那个女人吗?不是,我不可能会对这个女人恋恋不舍,我讨厌女人。他总是这样告诉自己。
当这个女人的迎亲的队伍走过的时候,他的血液里总是涌出了一股冲动,他举起养父留给他的鸟枪,准心对准了那个走在前头的新郎官的脑袋可是,他终于没有扣动鸟枪上的扳机。看着队伍缓缓走过,震天的锣鼓震得他的耳朵失去了知觉。等到队伍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的时候,他发现他的脸颊上面留着两串湿湿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问自己,是眼泪。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他从来没有哭过,想不到自己为了一个讨厌的女人,居然流眼泪了。不会的,这不是眼泪,这是树上掉下来的露水,这不是眼泪
从那天以后,他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女人的消息。有人说那个周财主在他们结婚那天发现这个女人不是处女,就把这个女人丢到村口的河里了;也有人说那个周财主把这个女人杀死在洞房里了;还有人说那个女人被卖到妓院里去了总之,所有的消息都对那个女人不利。
大巴发现自己原来做错了,他原以为只要那个周财主发现她不是处女,就会把她送会娘家,她就不会嫁给自己不想嫁的人了,可是他错了,他最终反倒害了她。
他现在可以怎么做?他已经无计可施了。他跑到红树林里,拿着他的那把鸟枪,对着天空发了好多枪,所有的鸟都被惊飞了,所有的生命都听到了一个生命的哀号
枪膛里没有子弹了,红树林里恢复到一片死寂,大巴听到每一个生命的心跳,可是,他数来数去却总是少了一个心跳,那个心跳呢?停止了吗?
风又卷起那些残留在地上的红叶,在半空中不停地打转。他发现有一片红叶特别的鲜艳,特别的刺眼,他把那片红叶拾起来,仔细地端详着着,发现原来在这片红叶上,染着一些红色的东西他终于明白了,他将这片红叶放进自己的胸前的口袋里,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片红树林。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进过红树林,也没有再用过那只他养父留给他的鸟枪,他离开了上林镇,离开了那片红树林,再也没有回去。他渐渐模糊了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只是有时候还会拿出那片红叶,细细地端详很久,然后放回到胸前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