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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
坐在屋檐下
一片阴凉地儿里
你抬起头侧着耳眼眯着
“呼呼”——你说你听到风
正跨过那一道山一道梁
那一片开满了野山菊的坡
那一片正在发红的高粱地
和村头那一条泛着波光的河
小木桥一定在吱吱喳喳地叫着
多少年了
在风中它就是这个德性
嚷嚷着唠叨着发泄着
一边温柔地捡起遗落在它身上的
脚印和汗滴
老的小的深的浅的厚重的纤细的奔腾的
热辣辣臭哄哄
还散发着牛粪羊尿狗臊
泥巴沙砾黑漆漆黄乎乎地糊住粘住了
谁家的毛头小子
只顾追着一只停在桥梁上的黄鹂鸟了
一不小心
“哐啷”——砍刀从装满了青草的筐里
落下来
攮进它的皮肉
一道疤从此无法弥合了
它就把它收藏成身体的一部分
还有飘落的话语和哭哭笑笑吵吵闹闹
雪落在它身上
雨落在它身上
冰雹落在它身上
尘土草屑甚至血落在它身上
春花秋月也会落在它身上
只有泪落下来的时候
疼
无法忘记
一身大红衣裳的年轻姑娘
就是从它身上落到了河里
“扑通”——河水就那么感叹了一声
姑娘流不完的泪啊一滴一滴
滴滴都砸进了它的身体里
还有那些誓言
梦
可燕子说
只有它还记得
那些被人叫作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
坐在屋檐下
一道光刺了你的眼
你说怎么会忘了呢
我小时候修得桥
从东往西不知度了多少
“嘎蹦”——风刮断了你的话
像刮断了干枯的枝
你并不知道风已越过山越过岭越过小河
越过燃烧的高粱地
也越过了盛开的野山菊
你聋了
根本听不到
桥在风中的自言自语
它说它不知道这辈子
是度了人呢！
还是度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