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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这个夏天注定要充斥着异常漫长的等待。于是每天晚上我很仔细地制定明天的计划。我准备明天早上起得早一点,这样可以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去不远的山上晨练,然后我再回来吃饭,看书,以及其他的各种可以做的。为使这份计划书显得不太单薄,我还工工整整地写下一些细微的情节——或许不能算作情节——我认真地写,认真地躺在床上认真的想,到最后,依旧是这样,第二天早上闹钟响起来的时候我再次闭起眼睛去关掉它。于是我把昨天晚上辛辛苦苦认认真真制定的晨练计划给抛到了脑后。
所以,我悲哀地发现,原来我是这样一个言而无信的人,至少对我自己是这样。我在明白这个高尚的夏天将会改变我的命运之后,就开始不断地对自己说,在一切到来之前,要做些什么,让自己快乐起来。似的,快乐最重要。我在分数知道之前天天跑出去玩,在分数知道以后还是无动于衷地去玩。而现在,在志愿被录取之前,我却天天蜗居在家里,整天无所事事,不是看电视就是上网,跟一大帮更加无聊的人聊天讲疯话。我想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或许烂掉。所以,我要在自己疯掉或许烂掉之前做些什么,来拯救自己。
我要结束这样毫无意义的等待,或者在这样漫漫无期的等待中做点什么。我于是定计划,去晨跑,锻炼,以及意想中可以做的所有事情。我是这样满怀激情地去做,可是,可是我不得不被告知,我其实是个快无可救药的人。在我烂掉之前,我只能这样坐着等死,并且干瞪着眼睛,幻想一切都在意料中进行,就像幻想这个夏天,我所告诉你的,你会相信这全部都是真的,可信度达白分之八十以上的。
而,同样的在这个热得过早的夏天,有个叫做小静的女孩陪我一起慢慢地变疯或者变烂掉。我们一起出现在不同的城镇的某条大街或小巷,一起无所事事地逛着十分难逛的街,并且同样充满期待地制定计划却始终不会实行。我对她说,如果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还可以干些什么。小静说,还能干些什么,玩就玩呗。在这样一个闷热的夏季,小静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对我说,玩就玩呗。我记得当时我气得差点把她给劈了。
小静从这个假期一开始就抱着几本厚得可以咂死人的书信誓旦旦地对我说,may,我一定要把它们都看完。最后她还在这句话后面加上一个期限,她说,我希望是在一个星期内。
所以,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小静抱着书作专心状拼命地啃,有时啃到快要睡去。那个时候我在她家看着她一点点睡去,又一点点醒过来继续看。后来我说,要不,分几本给我,我帮你完成任务。于是,在离小静定下来的期限将至之前,我们异常认真地把书看完。到最后一天,小静终于展开模糊不清的微笑。她叫我may,她说may,我终于把它看完了。她说,may,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她这么问我,于是我告诉她,我也不知道。也许只能这样了,只有接着等待了。
我早以明白,等待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最无奈的事情,在结果到来之前,我们坐在这里,心乱如麻又无比后悔地数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并且听不到任何回响。
在这个夏天开始的时候,所以可以预见的等待就已开始,并且,无可休止地继续下去,前仆后继,在上一个等待泯灭之前下一个等待就已开始。
你已经知道,等待在生活中扮演的是痛苦和无奈的角色,而,我们又无法拒绝。这些,我把它们都告诉你,只是期望,你能够了解,有些事情,并不如小说中记叙的那样简单,事实上,没有事情纯粹地那么简单可知。尽管我们千里迢迢不辞辛劳地去寻找,去相信一切简单的事情,结果,同样如你所知,那些意想中的快乐,最终一去不复返,最终,只剩下感怀。
我记得,五月的时候,我把自己的名字叫做may,我郑重地对他们说,从现在起,我的名字是may,就是五月的意思,那个春天刚刚过去的时候,我就把自己叫作了may,五月,然后,我悲哀地发现,他们,无论他或她,都对我说,名字其实只是符号,只是符号。我惊讶于他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哲理,但是我仍然一个人坚持把这个名字延续了下去,一直到现在,这个夏天进入白热化的时候,我坚持着我的五月,如同坚守我最后的精神家园一样固执。我对小静说,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固执。
小静以前告诉过我,她其实也是个固执的家伙,她把自己称做家伙,于是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小静是个看起来有些弱小的女孩,皮肤苍白,走起路来大摇大摆,还有就是喜欢傻笑。我和这个女孩一起经常跟着她傻笑,笑完之后不置可否。
在这个夏天还未开始的时候,空气中残存着少许的清凉,我和小静一样,为着那个高三的最后冲刺而忙碌。小静和我都是懒鬼,专会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逃离,就在五月纯澈的阳光下逃离,然后心安理得地回去复习。
现在,那场浩劫早已过去。我和她仍然懒懒地坐在家里,从上到下把电视频道翻了个遍,然后抓起一本厚重的书看,看倦了就睡去,在醒来之后接着看,尽量不让无聊来侵。可是,这样循环往复地生活,只能叫人反胃。无聊的生活就如同慢性自杀。小静说,may,这样的生活何时是个尽头啊。
所以,就这样,我会莫名其妙地感到忧伤。有时候,忧伤并无原因。我坐在电脑前面,聊着聊着就会突然地陷入忧郁之中。我看qq上不断闪烁的头像,感知着时间无知地过去,如同流水一样,哗啦啦,哗啦啦,终于消失在远方,终于不再有任何回响。我这样想着,然后突然会无话可说。我的朋友,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在网上,他们都各自生活着,从未真正地和我的生活联系在一起,他们对我说,你要快乐,你要坚持下去,然后就会得到你要的所有。我相信了他们,当我还比较小的时候,我居然就轻易地相信这句话,像捡到从天而降的金元宝一样喜不自胜,然后以为真的一切都会有的。一直到现在,我才发现,那是句很矫情的话,我以前非常信奉的话瞬间就如同烟云一样消失不见,快到连我都不敢相信。
就好象我不相信那句简单的话一样,我对于所谓的爱情同样无从谈起。很久以前,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一直想着有天可以拥有华美而丰盛的爱情,我们在一起幸福地生活在幻想之中的城堡里然后渐渐老去--如你所知,我那时还是很小的孩子,小到可以做梦可以撒娇可以要所有的一切,所以我相信爱情的确切性和真实性。在我长大以后,我发现,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是转瞬即逝的。我无比悲哀地看着这些,在无数个漫漫无期的夏天,就这样任它逝去。我所谓的爱情,它只能存在于安徒生的童话里,或者雷诺阿的油画中--那样遥不可及。
而我,总是喜欢在这样的时候抬头看天空。天空纯澈,和我记忆中的一摸一样。我在写字写累了的时候会看天空,时常用一种仰望的姿态,观看天边迅速撤离的白云,最后会看到无数忧伤沉默的亡灵。那些灵魂安静地看着这个让它们永远也看不明白的世界,它们会在夜里沉静地起舞,唱无比寂寥的歌曲,响彻大地,终于,告诉了我莫名的忧伤。
在我刚刚过去的高三,这样的忧郁经常突然而至。我憎恨它们的到来,它们却又无可避免地侵入我的体内,让我不知所措,时常莫名其妙地哭泣。我希望能拯救自己,在这个高三最后的时间里,我希望可以快乐地走下去。于是那段时间我无比信奉朋友们的那句话,他们说,你要快乐,只要坚持下去就会好起来的。因为他们这样说,所以我就信了。而,一直到最后,我惊讶地发现,原来世界上的花言巧语竟如此虚假,就像那些来自天空的亡灵所唱的一样,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场游戏。游戏。只是游戏。我在自己制作的游戏中编织属于自己的卑微的梦想,并且希望它真的可以实现。
只是后来,当梦想破灭以后,我才回想起曾经的那段岁月,原来一切真的不过是场游戏,而空虚才是真正的代名词。
这个夏天我不可自拔地写了许许多多伤感的句子,以此来安慰自己。我清楚地记得一句话,若想得到快乐的结局,就必先历经所有的悲伤。我相信这句话,因为我看到了很多被验证的真相。于是在快乐到来之前,我必须无比悲伤地生活着,坚信着这样一句话,尽管它来自一个早已离去的女孩。我这样落拓地生活着,充斥着莫名的焦躁,以及,遥望远远无知的希望。
然而,一直到现在我还在怀疑希望存在的可信度。曾经的女孩告诉过我,希望如同地平线,当你靠近时,它转瞬即逝。在她离去之后我独自沉默地生活着,并且等待她的再次回来,带给我看北方的雪山和她的油画。我满心期待着她的回来,到今天,我的等待还在继续。她说她要像海子一样去找寻失去的幸福。
好象在很久以前,我和她热切地盼望雪的降临。那个女孩有着明亮的笑容。她对我说,为什么我们这里不再下雪。我无法回答。记忆中除了更久以前那一场微小的雪之后便什么也不再来。我对她说,我不知道。后来我们慢慢长大。再后来,她独自去了远方。她要去看雪山,画她热爱的油画。她说她会回来带给我看,然而,如同我在每个冬季期盼雪的到来一样,我等着她的回来,结果却是一无所有。
她是我童年时候最好的玩伴,所以我在很多的文章中都会不可避免地提到她。写到她告诉我的话语,写她的离开,以及我的期盼。只是现在,我逐渐开始明白,等待是一件痛苦而又无奈的事情。我长久地写一些艰涩的语句,给许多人看,一部分人喜欢,一部分不喜欢。对于此,我亦无可奈何。我试图告诉他们一些东西,可是在我不停地写,不停地说了以后,我发现,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想说什么,又想要什么。而或者,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要。所以,就像现在这样,我固步自封地把自己囚禁在牢笼里无法逃脱,而且,看不清任何东西。小静说,may,写字会让你不快乐,试着停下来吧。她说还是有很多快乐的,你要让自己快乐起来啊。我明白她的话,我曾试图离开写字过平和的日子,可是结果我却发现,我与写字联系地过于紧密,就像蚕一样,最终,作茧自缚。
这个夏天我不断沉溺于王菲的歌曲中不可自拔。我在她的歌曲中寻找各色故事,一如爱情。我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要用这样一种倔强的姿态唱歌。她唱爱情,于是那爱情枯萎,她唱快乐,于是那快乐蒸发,她唱永远,可能她自己也看不到什么是永远。但无论怎样,她依然会继续唱,唱到天荒地老。老包说,习惯了在王菲类似天籁的音乐里隔岸观火,用不动声色的冰冷掩盖自己的红火,满足于姿态的美好,至于那千疮百孔的心,那是应该被忽略的。
那个时候,我的高中生活还没有结束,我们在一起讨论王菲,讨论爱情。在我的周围,许多人正在或将要发生爱情,他们不厌其烦地试图用爱情来掩饰自己不安的心——对于高考,我们无能为力。可是,那些所谓的爱情,终于经不起风浪,很快就会散架。而他们,总是一遍一遍地告诉我,爱情是多么美好的东西,不会让你的生活不那么无聊。他们用一种暧昧不明的语气对我说,你要相信爱情。而,老包对我说,爱情,是自杀的另一种方式。
是春末夏初一个有着明亮太阳的下午,老包对我说了上面的话。我看着她,看她身后阳光投下的阴影。我说,哦。
临近毕业的时候我再次审视自己的高三,却发现除了无聊一无所有。毕业之后同样无聊。于是我拿出以前写的小说或散文,一篇一篇地看不过去,然后一点一点地沉沦下去。我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写这样风格的文字,或许受了网络上的影响,可是我想,这种文风,可以让我轻易地写出心中所想。我无法抗拒,正如我无法拒绝生活一样。就这样,我往往一口气写了许多文字,有时候也写不出来。在写不出文字的时候会觉得绝望,心中一大堆话无从说起。那些时候我只能仰望天花板,看空气中掉下来的细微灰尘,如同生命的舞蹈,卑微又绚烂地在自己的世界里起舞。
同样地,这个夏天我想说的都是些微小的事情,小到连我自己都觉得无从谈起。它们像尘土一样满街飞扬,却又抓不着,有时伸手,什么也没有。这便是我想要告诉你的。假若你看不见,听不到,单你可以想起。我总是这样满怀期待地希望你可以相信,可以明白,纵然结果都是一样。
到现在为止我不止一次地想,我不想做作地过活。我讨厌做作,因为虚伪。就像有些我看到过的友情一样。过去我一味相信友情十分珍贵,并且不可侵犯,圣洁得如同冰山上的雪莲。可是,总是到最后,我才发现,以前的一切,居然全都是假的,做作地如同一场戏。他们,我所谓的朋友,他们对我说,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放在心里,要勇敢说出来。然后他们便把我告诉的话全都对外开放,甚至还添油加醋。这样的事情还表现在成绩上,在得知我的成绩之后,他们会说,别在意,这次失败了没有关系,以后还有机会。可是随即,他们马上去告诉别人我那惨不忍睹的分数,有不置可否却幸灾乐祸的口气,到处宣扬这并不好看的分数,做作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把这些告诉老包的时候她说,有些人,其实根本没有真正关心过你,或许他们出于某种不可知的立场,但是重要的是,你要关心自己。
所以我现在又要告诉你,我讨厌做作,更不想做作地生活。我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写该写的字,做该做的梦,我全心全意地做着或将会做我所有应该做的事,比如我制定计划,晨跑,和小静看书上网,聊天发呆再烂掉,或者更久以前我对班上同学所做所说的一切,我保证并没有做作,尽管他们那样微笑着拐弯抹角地对待我。很久以前我就被训练成一个不动声色地去相信美好的人。过去我平和地对待那些人和事,在我明白之后我选择了沉默。对于那些伤害我的人或事,我只能沉默对待,虽然我并不情愿,但是却再也无力发泄出来。我依旧只说只做该说该做的事,然后告诉他们我已经原谅了他们----很小的时候,我希望成为这样一个圣人,长大之后,我变成了一个沉默少语不合群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继续这样走下去。
而如今,过去的一切早已过去。毕业之后大家都纷纷作鸟兽散,回到各自的地方继续各自应有的生活。我终于可以写想写的字,看想看的书,而不像过去一样掩藏这些----事实上我不喜欢隐藏。老包去了杭州,或者九寨沟,我在这里偶尔会想起她寂静的侧脸,以及太阳投在她脸上的阴暗光线。而,那些日子,终于成为一种可以被纪念的形式,渐行渐远地残存在脑海中,等着有一天全部忘掉。
我喜欢这样遗忘的方式。我想,或许只有遗忘,才可以期待未来。虽然,未来是那样茫目而不可知。我以为,就这样,一点一点地遗忘,忘掉开放了的花,忘掉下过的雨,忘掉流过的眼泪和想念过的人。这样,年少青涩的心才会慢慢成长起来,不再轻易地疼痛。
于是,在这个夏天我说了这许许多多的话,就是作为以前那段平淡岁月的一个纪念。我将要告别他们以及她们,对他们说再见,我对她们说再见,并且真切地期待以后会重新遇见,那时也许早已物是人非,曾经惺惺相惜的他或她,也已经忘掉了彼此的容颜----时光流转中许多事情都会改变。
可是,我还是依然这样沉默地坐在台阶上抬头看天,然后,我看到了你,我会对你说,其实我一切都很好,所有的一切都还在这里。
以及,所有过眼云烟的微小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