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不相逢

babylemming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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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飘了一整天的雪花,仿佛不觉累,依然在空中飞舞。刚和男朋友米瑞在公交车站分手的子珊,还没走到家,就听到米瑞的专属铃声响起。

    由于下着雪,子珊实在不忍心来接自己下班的男朋友陪自己逛完街后,还要送她到家,于是车到站时只自己下了车。每次安全到家,子珊都会给米瑞打电话,不过大多时候,米瑞的电话会提前报到,就算他人不能送子珊回家,他的声音也要陪子珊到家。米瑞的声音很有磁性,总会带给子珊别样的温柔,然而这次,当子珊接起电话时,对方的声音却少了份温柔,多了份担忧。

    “喂,子珊,我的包被拉开了,钱包好像被偷了,或是你看看是不是落在你包里了?”

    逛商场的时候,米瑞曾帮子珊拿包,确实把自己的挎包放在子珊的大包里,可是最后卖单的时候拿出来后,就再没放进去。子珊心里虽然清楚,却仍边翻自己的包,边安慰道:“不会的,可能是结账的时候落在柜台上了,或是放在哪个衣服兜里了吧?”

    一无所获,在身上翻了半天的两个人都一无所获。米瑞有些乱,却仍不忘叮嘱子珊赶快回家。到家后,子珊帮他把信用卡、银行卡、社保卡挂失。与各类证件、金融卡相比,丢失的现金和各类会员卡、优惠卡已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将所有卡挂失后,子珊给米瑞打电话,得知米瑞一个人在雪中徘徊不问方向时,她有些心疼“要不咱们再回商场看一下吧,好吗?”

    “有什么用?”

    “也许是落在商场柜台了,就算是被小偷偷了,或许他把钱包里的钱拿走后就把钱包扔了,说不定会被哪个好心人捡到送到商场”子珊自己也知道希望不大,可是如果不做最后努力,她知道米瑞不会安心。

    “怎么去?我兜里一分钱都没有,怎么去?”米瑞有些气急败坏,  “没有钱,哪个司机会拉我?”

    “我有,我给,”子珊试着用坚定的声音压过米瑞的彷徨“你让司机先来接我,然后咱俩一起去商场。”

    “那我打车去你那儿?”米瑞的声音缓和下来。

    “我在街口等你。”子珊的声音也缓和了,但语气却更加坚定。

    “好,那我马上过去。”

    时间总是被等待拉得很长,当出租车一车一车从子珊面前驶过的时候,她觉得每一辆车里的人都像是米瑞。终于,米瑞站到了子珊的面前,内心的焦燥让他没能在大雪中找到子珊,只好先下车,并用刚刚在兜里仅翻到的十元钱付了车费。

    两个人相对,什么都没说,只又拦了一车出租车回商场。

    结果是意料之中的,米瑞的情绪已经平复,理智又重新回来,他拨通了110报警,虽然子珊对警察的办事效力不报任何希望,却也并不想阻止。

    警车高效率地在报警后不到两分钟就停在了商场门外,子珊以为民警在听到他们叙述被盗经过后,会直接带他们去看商场监控录像,然而警车却把他们带到邻近派出所。被n个警官询问n遍后,只打印出一份询问笔录,签字、按手印,手续完成。

    “我没想过会找到,只是走个程序罢了。”这是米瑞离开警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两个人手牵手走出了警局。雪仍然在下,两个人对陌生的街道都辨不清方向。拦过一辆出租车,已经不愿去计较司机师傅没道德的绕行,只想赶紧各自回家睡上一觉,或许明天早上醒来后,今晚只是个梦,真希望今晚只是个梦。

    肖强和双胞胎弟弟肖辉拿着到手的“胜利果实”别提多高兴了,只一晚上时间,三个钱包,只现金就有近一万块。还有一个粉色的高档女士钱包,看样子还很新,只背面左下角有一块在灯下的某个角度会发亮的东西,或是指甲油什么的,他不在意,看不出来,如果把它送给他新认识的女朋友,从外地来打工的小娟,她一定会很喜欢。想到小娟看到礼物时开心的表情,说不定还会在他脸上轻轻一吻,那双面腓红的娇羞模样,令肖强一整晚都做着美梦。

    第二天,肖强来到小娟工作的美容院,想待小娟下班后,在接她回家的路上送给她。刚出电梯就看到小娟和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钻进了楼梯间,他好奇地跟了过去,在楼梯间外,他能清楚地听到里面的对话。

    “小娟,你这次一定得帮我了,借给我一千块钱吧,好吗?”

    “一千块?”小娟张大了嘴巴“我哪有那么多钱啊?再说上几次借你的,总共加起来有六百块了,你都还没有还我。”

    “你的钱我一定会还的,我这次真的有急用,昨天我逛街的时候把钱包丢了,你也知道我之前用信用卡分期刷了一个名牌钱包,现在还款期快到了,又要交方租,咱俩是老乡,关系也最好,你要是不帮我,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谁让你平时那么奢侈了?我也只是个外地打工的,哪有那么多钱?”

    “我以后会改的,要不八百也行五百也行实在不行就两百,江湖救急,求你了小娟。”那个哀求小娟的女生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好吧,我也要交房租、吃饭,你也知道我家里还有上学的弟弟,我还要把钱寄回家里,我只能借你两百,而且你必须保证下个月开了工资一定先还我钱。”

    “好的,好的,没问题,小娟,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都怪那个挨千刀的小偷,要是被我遇见,我一定杀了他,不杀他也给他毁容。”

    “看你说的不过小偷也确实可恨,咱们辛辛苦苦赚钱,他却在一旁不劳而获,当初要不是小偷偷了我爸在外地辛辛苦苦打工挣的钱,我就能上高中了”

    肖强听了,心里不是滋味,转身正想走时,却正巧被正走出来的小娟和她的同事看到。

    “肖强,”小娟温柔且吃惊地叫住了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来接你的。”肖强回答。

    “他是谁?”几乎在同时,小娟的同事在一旁问。

    “他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是医学院大四的在校大学生。”小娟说着,羞涩地低下了头。

    “是你男朋友吧?”那个女孩爽朗地笑了。

    “别瞎说。”小娟脸更红了,她边拽着女孩的衣服,边介绍:“这是我的同事小楠。”

    “一起吃个饭吧!”肖强的尴尬,看上去像是腼腆。

    “我才不当电灯泡呢,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女孩说着,跳着跑开了。

    “你怎么了?”看着肖强和平时有些异样的表现,小娟关心地问道。

    “没事,我们走吧!”肖强深呼了一口气后,拉过小娟的手,小娟顺从地跟在他身边,而肖强另一只伸进外套的手,却不敢将兜里的钱包送给她。

    陈光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刚刚在机场送前妻和女儿去美国,听着前妻的埋怨、看着女儿失望的眼神,他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已经这样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他始终回忆不起钱包是在哪丢的,损失钱财倒是个小事,执业医师资格证要补起来可是件麻烦事。

    陈光努力回忆着昨天在商场发生的一切,就在他给前妻和女儿选礼物的时候,一个男子明明在他左侧,却怪异地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右侧难道是他?难道是幻觉?或许本就是两个人在故弄玄虚?

    陈光按按太阳穴,已经二十三点三十七分了,明早还有个手术,他必须马上休息。

    肖强越来越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小娟,刚刚在餐厅吃饭,当他脱掉外套的时候,那个钱包不小心从外套口袋里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小娟小声地问:“是送给我的吗?”

    吓出一身冷汗的肖强不知道怎么回答,又不忍见小娟失望“过几天不就是你的生日嘛!”他从地上把钱包捡起来,双手捧到小娟面前。

    “真漂亮!”小娟兴奋地说着“小楠之前也买了一个这样的钱包,当时我就很喜欢,不过我没想过自己的也能拥有,很贵吧?”小娟把钱包拿在手里,看着她对钱包爱不释手的样子,肖强很高兴,同时也心存着一份侥幸。

    “哥,你去哪儿了?你兜里还有没有了,再给我点儿,再给我点”肖辉的毒瘾又犯了,每次肖强都想把他送到戒毒所,可是他一想到肖辉出了戒毒所,可能就会连同自己直接送入派出所,他就下不了这决心。

    肖强愣愣地站在屋子中央,任肖辉搜便他的全身,然后在他毛衣里面的衬衫口袋里翻出一个小纸包,随后看着他跑去厕所,连门都顾不上关,就打开那个小纸包他恨,他恨自己,也恨眼前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肖辉,更恨肖辉手里那个小纸包,当初若不是为了不想看到弟弟那么痛苦的样子,而四处筹钱给他买毒品,他也不会出来偷,现在也就不会觉得配不上小娟。他冲过去,一把抢过小纸包,狠狠地扔进了马桶,并用水冲走。

    肖辉傻呆呆地看着哥哥:“哥,你干嘛啊你,哥,你干嘛啊你,你这是干嘛啊,你干嘛啊你?”声音从委屈到愤怒,一声比一声大。

    “我不想再偷了。”肖强吼道。

    “你有病吧你?”肖辉也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然后开门冲了出去。

    肖强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他怕肖辉的毒瘾犯了,再惹出什么事来,便追了出去,可是追到楼下,却已经看不到消辉的影子了。他知道哪能找到肖辉,现在那是他唯一能去的地方。

    在大头的酒吧附近一个偏僻的巷子,肖强找到了蹲在墙角,手拿半个啤酒瓶子,浑身正在颤抖的肖辉,肖辉身上满是血渍,而碎酒瓶子上也有血正往下滴。

    看到肖强,肖辉像是只受了伤的野兽突然受到惊吓,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摆出备战的架势,待看清来人是自己的的哥哥的时候,他一下子瘫软下来,然后连滚带爬到肖强面前,哭道:“哥,你要救我,哥,你得救我我,我杀人了,哥,你一定要救我,我不做牢我要完了我不能做牢,哥”

    “你杀了人,为了吸毒你竟然杀了人?”

    “不是的哥,不是的,刚才我在大头酒吧里办完事准备出来的时候,听里面一哥们说,他前几天在商场,看到一对双胞胎小偷在偷一对情侣,神不知鬼不觉,被偷的两个人细毫没有察觉,一路还甜甜蜜蜜的,于是他就跟着那两个小偷,看他们又偷了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二十左右的漂亮小姑娘,也都轻易到手了我一听,他说的不就是咱们嘛,我怕他报警,就把他杀了哥,我不想做牢,哥,你救我哥”

    肖强中了肖辉的话,一屁股坐在地上,欲哭无泪“你杀了人,你让我怎么救你?”

    “哥,你救我,我不想做牢,我不能坐牢的,哥”

    “你杀了人,我救不了你,你自己的解决吧!”肖强气急败坏,站起来转身刚要走,头部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随即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他再醒来,肖辉已不知去向,他听到附近有警车在响,他跌跌撞撞起来,才发现手中正握着那只碎酒瓶子,他先是一愣,随后什么都明白了,可是已经晚了,警察已经迅速冲到他身边,将他制服。

    在审讯室里,肖强不是有意对警官的审讯听而不闻,他满脑子都乱糟糟的,模模糊糊的,只有一个身影是清晰的,那就是小娟。

    当他追肖辉出来的时候,没找到肖辉,却意外地看到小娟坐在街口药店的台阶上哭,手里捧着那个粉色的钱包,小脸、小手都被冻得通红。他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他走过去,想要抱她,她却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并伸手把钱包递给他,他没接,她却硬把它塞进他怀里,然后转身要走。他拉住了他,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最终他还是让她走了。他忘不了小娟那娇小的背影在涩涩寒风中离去时的样子,他觉得他辜负了一个人,尽管他对她没有过承诺过什么,他仍觉得辜负了一颗心。他觉得悲伤,却流不出一滴眼泪,他很绝望,缓缓站起身来,不理会警官们的喝斥,转身一头撞向身后的玻璃窗,玻璃碎了,他的心也碎了,有什么东西模糊了他的双眼,热热的,只小娟离去的身影脑海里越来越近,然而意识却离他越来越远,最后,他倒在被沾染上血迹的碎玻璃上。

    耳边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变得清晰,我死了吗?或许我还活着,不然死人怎么会对疼痛感觉如此敏感呢?意识近了,小娟的身影却越来越远,他听到有护士在喊“他醒了。“他知道他没死,但他更希望他已经死了。

    肖强的头有多处伤,最长的口子被缝了七针,在他住院期间,医生、护士对他的照顾并没有因为他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而有所减少,尤其是那位姓陈的主任医师,总会叮嘱警官,说他营养不良,需要补充营养。他记得那张脸,甚至他粘有照片的职业医师资格证,现在还摆在他的枕头下呢,他原本是想做一个一模一样的,拿到小娟面前炫耀,现在一切都晚了

    医生来巡房,今晚是陈医生值班,对于陈医生询问病情,肖强只字不答,片刻后只淡淡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光把病例本抱在胸前,轻点了一下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至于你做过什么,这需要警察去行使他们的职责。”

    肖强苦笑,两个人都沉默了,陈光检查了一下肖强的伤势,说:“你明天可以出院了,不过切记”肖强什么都没听进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此刻在想些什么。

    开庭的日子就快到了,肖强却整天神情恍惚,没有过去,看不清现在,更谈不上未来,他不知道弟弟在哪儿,也不想知道,他想知道小娟在哪儿,却不敢知道。

    当米瑞走进拘留所,看到面前这个人如此颓废,他心里闪过一丝不忍,却马上用他的专业精神替代了刚刚在他眼里所展露的一切。“你好,我是法律缓助处的律师,我叫米瑞,是来帮你的我这里有一份警方的证供,对你很不利,但有个叫沈娟的外地打工妹说以证明你在案发当晚不在现场”

    在听到小娟的名字的时候,肖强的心猛地一颤,随即问道:“你知道我偷过你钱包吗?”肖强打断了米瑞。

    米瑞先是一愣,但他马上认出他了,对,就是他。那天他从银行出来,肖强就盯上他了,但一路他都没谨慎,要不是后来他为了哄女朋友开心,也不会大意地被他得手。

    米瑞顿了一下,视线又回到桌面上的卷宗:“现在知道了,”然后继续说:“我希望你也能提供一些不在证据,另外警方还查到你有一个孪生弟弟,这件事是否与他有关?”

    “你现在还愿意帮我?”肖强答非所问。

    “我是律师,为你辩护是我的确职责,至于你犯了什么罪,由法官量刑。”

    肖强哭了,嚎啕大哭,这是他被捕后第一次掉眼泪,不知道是因为希望,还是因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