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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雨后的溪涧边,子规时不时地叫上两声,心也静了许多。如果邀请东坡先生来填词,或许真就是那浣溪沙的意境了:“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潇潇暮雨子规啼。”而今天的雨后,我的幽草长在哪里?
喜欢兰花不是一天了,理由既不像屈原“纫秋兰以为佩”的用处,也不像陈子昂“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的托意,更不是某艺兰客“夜静更深漫寂寥,幽枝无语伴寒宵”的苦情。我不买兰,也不买兰谱,因囊中羞涩,所以,只偶尔在一些书稿字画里见到她的神韵:三两撇修叶,一豆芳蕊,一突山石倾斜欲下。闲逛花鸟市场,有人卖兰,我却很少驻足,因为那盆里的几株丰腴肥硕,虽不失富贵,但于我这尚贫者是不相称的,况且,他们还少了自然的墨色。
今天,走在淙淙的溪涧边,渴望能一睹真兰的神韵。环顾四周,觉得像这样一个群绿掩隐的幽静所在,长几叶幽兰是再合适不过的。更何况溪水这个忠实歌者的原创总也能抑扬细长绿叶的合奏。我的兰应该是长在这里的。而我的此时的造访,也该是合时的吧?
然而,已经走过了好一程路了,就是不见兰的踪影,倒是可以印齿的苍苔长得厚实绵软,把溪涧犬牙交错的嶙峋之岸铺排得温情脉脉,似乎有“青苔石上净,细草松下软”之意。那些叫不上名来的蕨类植物一个个都张着大手,忙着与水中的大大小小圆润光滑的石头招呼。听多了这种甜腻的溪水猛跃出好几尺的台阶。我想,在这样的石砾中已不可能再长我的兰花了。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我的兰花与苍苔为伍,与杂蕨相偎岂不是大煞风景!正可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
再往前走,山路越发变得崎岖,而且陡转而下,远处传来的水声也越来越有气势,莫非是有一挂瀑布正跃崖而下?匆忙左转右转,右转左转,蛇行蝉伏,好不容易下到谷底。抬眼一望,飞瀑垂天而下,直如天漏,其声震谷回荡,好比洪钟齐鸣,把人挤兑得像蝼蚁一般。这时,浮云突生,三尺而外,一无所见。无奈之下,坐在高突的巨石上,聆听天籁。渐渐地,一路而来的急切消释了,难怪王维要说“行到水尽处,坐看云起时”心静而禅意生,这谷中的声响似也被云石消释了,熨帖了,濯净了。
不知过了多久,云开了一线,如一缕佛光五彩清净。心净而生明,是佛的睿智!在幽邃的谷底,在垂天的飞瀑前,在“云之起时,不知所从;云之去时,不知所终”的迷雾中,佛以独具的五彩一指点透迷障——不,是清净的心上生出的睿智聚成五彩神光照出了一方世界!
顺着这缕神光,对面的山崖上,一株兰花赫然而现。她正如郑板桥的巨幅水墨:“身在千山顶上头,突岩深缝妙香稠。非无脚下浮云闹,来不相知去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