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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艰难地走在黄昏的戈壁滩上,那遥远或世界边缘的西边:残阳如血,还有你们都知道的——黑色的鸟群在徜徉徘徊,有浓郁的哀伤的沉吟。血光蔓延在戈壁滩上,浸透每一粒沙石或尘土,它们都在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触摸和刺激着我的灵魂。辽远而空旷的戈壁滩上,一望无际的夜色是你无法躲藏的事实,它们将一步一步吞噬你的躯体,你的语言和温度。事实上,面对沉寂而黑暗的世界,你也无法言语了。那一阵阵鸟群的哀鸣划过苍茫的夜空:伤伤伤
沉重的行囊将我的意志和兴趣消磨的一干二净,我后悔的气息被湮灭在死一般的寂静的夜里。我不打算在行走了。我搭建起简易的帐篷,在行囊里乱翻一气,把瓶瓶罐罐都弄出来了,平平乓乓的,节奏有神秘的气息。帐篷搭建好后,首先最重要的是怎样填饱肚子,它早已在路上就抗议了。一连几天也没有看到一户人家,所以,我吃的都是从家里带来的肉罐头,鱼罐头什么的,而这些,我都吃腻了,看到它们就直倒胃口,着实难受。事实上,也所剩无几了,我必须担心起食物的来源了。
夜色越来越浓密了,寒冷的气息也一丝丝穿梭在我周围,偶尔不经意间,牙齿咬得格格做响,滑稽且荒诞。我忽然听到一声绵长的嚎叫,穿透力甚强,阴森得有些恐惧。我想这一定是狼嚎。我听人说过,我害怕了,牙齿又咬得格格做响。我怎么没有想到狼呢,我怎么没有想到狼会袭击人的事实呢?
一夜是在寒冷和恐惧中度过的。眼皮子耷拉着,牙齿咬得格格做响——的确难受。如果你经历这样的考验,你也会像我一样——熊样——好不到那里去。我这时非常想念女朋友的温暖的小床,还有她温柔甜美的声音。又一声长长而惊愫的嚎叫,把我吓得屏住呼吸,缩紧身体。回想那时常常对人夸口,说,自己是冒险家,将来一定是一位伟大的冒险家。因此女朋友常常要我叫旅途中的故事,我那时就非常觉得她是个傻瓜,但现在,我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把牙齿咬得格格做响,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寒冷的有原因。
我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我坚持不住睡眠地侵袭,然后,就无所谓害怕了,把生命置之与狼的倾盆血口。但是在我醒来的时候,我赫然发现在帐篷的周围有无数狼的脚印。我当时着实吓得不轻,呆呆地颤栗在冷风中,良久,我才回过神来。然后我就得意了:我仔细观察狼的脚印,发现了狼为什么不敢袭击我的原因——只有一只狼,一只。只有一只狼,它当然不敢了。我嘴角不经意间掠过一屡轻蔑的笑容。
在来到这个神秘的戈壁滩之前,我正坐在舒适的写字台前,看一本苏童的小说集。我看着白沙,在看完之后便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死亡的诗意。然后还发现这题目应改为海葬更为合适。正在我思索的时候,女朋友温柔的声音便回荡在我的身后了。她的这种习惯令我有些生气,她总是在你将要思索和正在思索的时候出现,并缠着你。
她说,泊,你有一封信,不知是从那里寄来的,很奇怪。她把‘奇怪’两个字说得很重。“真是——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不就是信吗?我带有责备和怀疑地语气说。
但是她根本就不理你,或许是她笨得听不出我生气的语气来,这个傻瓜!“真是奇怪!”她把信递给我,眼神明亮的看着,好象在等待着我的证实似的。
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我‘啊’的一声把女朋友吓了一跳,然后她问了一句废话,怎么了?然后我也说了一句更废的话——明知她的话的废话还要回答——我能怎么啊。这时我看见她脸上留下了一个红润的笑容,多么美丽啊,然后我做了一件她意想不到的事情,事实上,我也没有想到——我突然站起来,在她脸上留下了我莫名兴奋的吻。她矜持地说,讨厌讨厌。其实我知道,她正乐着呢。我就想,怎么女孩子就这样莫名其妙呢,明明是自己喜欢的非要说成是讨厌的。我真不明白。
我从来没有读过这么奇特的信。信的内容全部都是描写神秘西部的壮丽风景,最重要的是突出着重地说了“神秘”这两个字。有残阳如血的的黄昏景色,有其他地方无法观察的神奇云阵,有壮观的戈壁滩和沙漠,一望无际垠,辽远而赋有诗意。神秘。神奇。壮观。你知道的,我是冒险家——也就是说,现在我听到了一种力量在冥冥中召唤我的双脚和灵魂,这无论如何都是对我的一个有力的挑战。我必须做一次神秘之旅。
女朋友一度要跟我去,但是我拒绝了她——这不是玩玩之类的。我说了一些危险的事例来疏导她,可是她说,这样更能体现我爱你,泊,你知道吗?当时我无言以对,虽然有些肉麻。然后,我说,如果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对得起爱和你啊!失去了你就等于失去了生命一样。我这句话显然把她给震慑住了,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把她感动了,一塌糊涂。然后她又说了一些要好好回来之类的话语。
我是凄凄然离开女朋友的。事实上,我是爱着她的。神秘之旅就是这样开始的。扑朔迷离。
七月早晨的阳光在这神秘的西部感觉是清冷的,照耀在空旷的戈壁滩上,有些神秘和梦幻,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一缕缕轻烟从地面浮起。远处有几株孤独的胡杨树,这时一朵云轻盈的从树枝上掠过,呈现在我茫茫的视野里,接着,又出现了一朵。两朵。三朵。它们跳着美丽的舞步来了,时而拥抱,时而分离。我坐在帐篷内望得出神。它们的色彩渐渐幻变,花朵一样美丽,马一样奔腾灵动,蝴蝶一样翩翩起舞。掠过灵魂,掠过艺术的枝头——我一时忘了按快门。我想这是无法遗留和记忆的,它只出现在神秘的西部天空,它只呈现在你的眼眸中。当身临其境的幸福感受时,我忘了狼对我威胁,忘了风沙的侵袭。一朵。两朵。三朵。云。
我必须在这个时候行走,因为在午后阳光热烈,你无法抵挡,这是常识。我背着沉重的行囊一个人匍匐在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绝望的情绪时常闪烁光芒,但是你必须走。不知什么时候,只感觉热,浮躁,这时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条悠长细小的河流,远处一片胡杨和白杨树林,飞鸟来回飞翔。我放下沉重要命的行囊,然后,飞也似的奔到河边。那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浑浊,橙黄色,我把鞋子脱掉,露出弥漫污垢的脚深入水中,瞬间感到一丝快意掠上心头。我贪婪地坐在土上,然后,双脚在水里面如小孩似的嬉闹。水花溅在脸上,衣服上,在阳光中格外灿烂和养眼。这时,我意识中突然浮起那次和女朋友在山涧的水里洗脚的欢乐情景。我真的想她了。我想赶快结束这次神秘而又荒诞的旅程。
我躲在稀疏的树林里,身心疲惫地望着鸟群上跳下窜。我想这也许就是它们的天堂;它们也许是寻找了许多时间,飞越了许多地方,才找到这么一个天堂——它们在树林的上空,徘徊徜徉着,如一朵朵云在飞翔。远方隐隐约约的浮升起袅袅的烟雾,阳光照耀下,影影绰绰。映在弯曲的河流上面,那情景真的让我感受到古人的那份旷达: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想象的野马奔腾在辽阔的草原上:我想象那个写诗的男人也许就是这样的场景忽然灵感奔流“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就浮现在眼前了;天空上定会有壮丽的云阵,定会有黑色的鸟群在远方回旋和低吟,散发淡淡哀伤;也许还有一个流浪的诗人,坚守着内心最后的阵地,就如我坚守着活着的信念——女朋友还在翘首盼望我的孱弱的身影呢!
我渐渐的倦了,渐渐的眼睛模糊了,渐渐的无知觉了——进入黑暗之渊。
我是被凛冽的寒风弄醒的,沙粒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瞬间疼痛,我睁不开眼睛,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我努力地支撑着帐篷——帐篷在疯狂的风沙侵袭下已将面临坍塌的危险——努力的不让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我觉得这是一件滑稽的事情。事实上,更滑稽的事情是风沙停了之后,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庞大的黑暗汹涌地挤进我的眼眸,让我慌不择路,不胜惶恐;还有触觉告诉我——黄沙已经淹没到小腿的地方,然后,猛然的想到:沙漠也许就在前面——一阵绝望又掠上心头。我躲进睡袋里,躺在黄沙上惶恐着:惶恐着那个梦,惶恐着处在沙漠的边缘。
风还在咆哮,卷着黄沙越过了远方的小山丘,奔向黑暗之渊,我还隐隐听到狼嚎的声音,时隐实现的,这又让我感到不安——梦里曾出现过它们狰狞的面孔,幸好有个神秘的老人出现解救了我。这是一个荒诞的梦,但又让我不能不注视它,在某种程度上,它给了我智慧和力量——这是每个冒险家所必须的。我准备把梦讲述出来,你一定会发现这里面也你要寻找的智慧和力量——我不骗你们。
在黑暗中我朦胧地进入了一个荒诞的世界。我一个人茫然的站在荒漠的中心,孤独而惶恐。烈日当空照耀,疲惫不断侵袭我孱弱的意志。但是这时,你目所能及的地方就只有东方那一片树林,所以,你就只能前进。这个场景极像我的这次旅途中所遇到的,可又似乎有些不相同,你看,这里没有黑色的鸟群的踪影,没有弯曲的河流,只有一种如火焰的云朵,燃烧着天空。我有些恐惧,我逃命似的狂奔。
在到小树林的时候,我看见一个老人胡子白花花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天空,当我走进他的时候,他仍然不看我一眼,只是幽暗地望着天空。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若隐若现的云阵,黑暗的,恍惚的。
我说,那是什么?看起来像一座城堡。老人这时看了我一眼——闪烁幽暗的蓝光——说,那是我的——我们的故乡,它已经远去了,就要消失了,他神情哀痛。
我说我根本没有看见,它已经消失了。你怎么不回去呢?我废话连篇的说着。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所有门都锁着了,无法进去,你只能站在空旷的街道上听着哀嚎和恐惧的风声。老人紧了紧手里的一卷古书说。
那些古书已经残破了并且在枯黄的纸页上明显的看出被时光磨损了光泽的痕迹。我猜想那可能是一份家谱,在家谱上横列着他们祖先的名字,但是找不到他的名字;或许那是一卷城市的志史,上面记载了城市的创建,繁盛,沧桑以及颓败;也或许是一卷经书,我看,这老人虔诚的样子猜测并不是最好的结果,所以盯着那卷枯黄的书轴说,那是什么,记载了些什么?智慧?生、老、病、死的秘密?繁华?沧桑?
老人沉默了,显然这是他所不愿提及的事或伤痛。当时,我心里有些惭愧,但又被好奇的心灵占据着,便一直望着他,有想知道一些什么的意思。老人沉默良久,然后,说,我带你去城市看看吧。老人的眼神疲倦而黯淡,他拿出一个有柄的铜镜,然后借助太阳的光芒打开了一座无形的城市。我跟着老人走进了这座即将消失的空城。
一路空旷虚无,四周高高墙壁隔绝着世界的一切,有沧桑颓败的伤痕。走到一个空旷的广场上,老人停住了,站在一座雕塑面前,像个虔诚的教徒。这是一座青铜撒旦的塑像,已有些褪色了——眼前的这座城市也很快就会褪色了,圆花饰磨砂玻璃窗,城堡的墙壁,房屋的圆顶以及巨大的圆柱。是什么命令或灾难让这座城市褪色而又要消失呢?是谁要将这座孤独的城市抹杀掉呢?
黑色的风突然掠起,我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同时,城市变得模糊起来,色泽已经褪得所剩无几了。老人还虔诚的站在撒旦的雕塑面前,一动不动,把书卷举过头顶。这时我说,你们害怕自己的灵魂或肉体落到撒旦的手里吗?老人回过头严肃地说,不,我们根本就没有灵魂和肉体交给他,我们原本就是属于他!然后,老人好象自言自语似的的说:
我一生走在这座空旷而虚无的城堡里,守望着撒旦和信念,然后,一生寻找进入真正城堡的路径,虽然,线索复杂希望渺茫,但是,对于撒旦的虔诚依然如祖先们一样。时光流逝,生命轮回。在诞生最后一粒沙子的时候,城堡将会褪色,直到消失。然而,到现在我才明白,只有这样,我才能够真正走进城堡的灵魂,走进我们自身的灵魂和智慧。
说时迟那时快,城堡消失了,在我面前呈现的是一片茫茫无垠的沙海,阵阵金黄的沙涛像魔鬼一样疯狂的吞噬一切。我忽然想到要回去,便大声喊,我怎么初出去啊?回答的是恐惧的风声。然后,我看见那卷枯黄的书轴落在沙粒上面,我走过去,拿起来看到上面全都是撒旦的语录,它们用一具具燃烧的头颅在诡异地对我笑着。我冥冥中听到一个悲天悯人的声音让我震惊,不要回避死亡,勇敢地前进,前进!
我相信那不是老人的声音。我感到绝望。
我想我真的是走不出这座无形的“城市”了。烈日依然当空照耀。一望无际的沙漠已经在眼前了,后退无路。恍惚地看见燃烧的头颅在翻滚,然后说,不要回避死亡,勇敢的前进,前进!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望着沙涛的狂怒,我忽然想到海葬
10月26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