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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出阁时,我喜欢拍照,常常拽上闺中好友花前树下频频留影,影集的扉页上还郑重写下:若要翻阅,自觉告知!也许就是这几个字,喝止了弟弟妹妹们每每在帮母亲搬家、收拾屋子、清理杂物时,没有擅自丢弃我视为珍宝的影集。这四张黑白旧照片也得以29年后又见主人。
张张照片,录下了表叔少年、青年时代的英姿,存留了表叔回老家相聚的亲情,拾起了表叔近乎要淡忘的岁月。一张寸照,憨态可掬,不知那微启的嘴唇陈说何事。一张两寸合影照,左边是表弟咧开嘴巴灿烂的傻笑;右边是表叔微微含笑,默默无语,目光里分明透着睿智与精干。一张两寸单照,是表叔在70年代,身着中山装,脚穿黑布鞋,迈着矫健步伐,揣着远大理想,沿着红军足迹,来到革命圣地——延安,在毛主席住过的窑洞前的虔诚留影。一张四寸半身照,是表叔与一位解放军战士气宇轩昂、英气勃勃的合影。青年时代的表叔向望绿色生活,单子不得参军的规定拒他于营门之外,他和一身戎装的战士合影,只是填充愿望失却的遗憾。从少女时代的影集里,我小心翼翼地拣出这四张照片,过滤着青年时期的我对表叔的倾心向往,淹没着人到中年的我和表叔若即若离的来往。
和表叔不相见有20余年了。再见表叔,我竟认不出他了。
阳春四月,和表叔同住一个城市的姑母去世,我和弟弟妹妹们千里奔丧,表叔携小婶前来吊唁。表弟家门外,一中年男人,佩高度近视镜,着得体西装,表情凝重,步履沉稳,正缓步向姑母灵堂走来。是表叔到了吗?我努力把眼前的他与那四张黑白照更迭。岁月悄然而逝,白发告诉我他为生活辛劳,额纹告诉我他为事业搏击!将姑母的魂魄安放在草帽山上后,我和弟弟妹妹们告别表叔回到了河南。行前,我邀表叔一定回老家看看,到我所生活的城市三门峡来。表叔答应着,执意挽留老家人多住几日。并赋诗一首:煤城相逢客恨多,冬意春风黄河波,晨酒三杯别耀州,默默无言送宾客。
照片上的表叔已被生活冶炼成事业的强者,担任着陕西一地方电视台的重职,他常常深入采访一线,关注当地建设,洞悉百姓疾苦。从困苦中长大的表叔,对他生存的土地有着海一般的深情。不日,表叔和同事赴北京开完会后,顺道来探我。表叔和三门峡一别近30年了,曾经在和平路高干院住过的院子已换新颜,仅留的一两处残缺不全的旧屋给表叔万千感慨。小憩几日后,表叔要回去了。问表叔三门峡印象,表叔用浑厚的西部男中音回答:回眸思过弹指间,今朝只识三门坝。噙泪举杯迎送酒,但愿汝辈安康享;把表叔的四张旧照双手奉还,表叔沉默。许久,他双睛里忽呈清亮,一行泪水悄然散落。他喃喃自语:这是我半生希冀的一份亲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