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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妹妹昨日哭着回府,可是出了什么事?”饭桌上,姜柔看似关心地问。
提到这个,姜漫便脸色铁青。
“烧糊涂了。”她狠狠咬了一口鸡腿,腮帮子鼓鼓的。她怎么能在林见鹤面前丢那么大的人呢?
姜柔:“妹妹昨日发着烧,写出那样的文章和字来,想必在于家时定有很好的老师了?”
她心里冷笑,姜漫处处说于氏夫妇对她不好,就凭她那篇文章,所师之人绝对不凡,于氏若真对她不好,如何会让她读书识字?
分明就是过得很好。
侯夫人有些不喜地看着姜漫:“你姐姐在崇文馆,向来是贵女中学问佼佼者,你怎能抢她风头?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去。你要记着自己的身份,永远不要妄想越过阿柔去,知道了吗?”
姜漫一口肉噎在喉咙里,闻言直勾勾盯着她:“我什么身份?”
“阿漫,你怎么能这样跟母亲讲话?”姜柔不赞成道。
孟玉静心里也窜起一阵火。自她在永昌侯府站稳脚跟,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当面质问她。姜漫眼里的冷笑让她恼羞成怒。
“什么身份?你是姜府收养的小姐,阿柔是姜府名正言顺的嫡亲大小姐,你说你什么身份?!”
姜漫咽下嘴里的东西,慢条斯理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残渣:“哦。既然不想被我比下去,那就安分一些。”
她不冷不淡的态度实在令人生气。
孟玉静:“你说什么?”
姜柔脸色苍白,泪水吧嗒就掉了下来,她扑到孟玉静怀里:“阿娘,我,我没想到阿漫是这样看我的。是我的错,本就是我占了阿漫的身份,我死有余辜。”
孟玉静手忙脚乱安慰姜柔:“阿柔乖,你最善良了,不关你的事。”
她眼神冰冷地看了眼姜漫,其中的冷漠和厌恶如有实质。
姜漫垂眸:“我昨天发烧了。”
孟玉静看着她不说话。
姜漫道:“听说侯爷和夫人听见大小姐在屋里哭,都去看她了。”
孟玉静脸上冷意顿时有些挂不住,她眼睛闪了闪,这才想起来,姜漫昨日因发热才回府,他们却谁也没有去看过她一眼。
她回府的时候哭得很厉害,明明她也知道,却没有想起去看她。
姜漫笑了笑:“所以,你看。你们对我有偏见,因为我是姜漫,所以做什么都是不对。昨日之事,是姐姐频频看我,引来夫子注意,我身体不适,并非故意给夫子难堪,自然要自证一番。难道任由夫子与众人误会我姜府之人不尊师者吗?”
“既如此,你为何偏要与阿柔比?”孟玉静怒气已消了有些。
“母亲也说了,姐姐的学问出众。我若挑个连我都不如的,只怕别人也不会信服。”
她此话一出,姜柔脸色便又难看了一分。她最后输得那般明显,可不正是连姜漫也不如。
姜漫此话简直是诛她的心。
“哦,对了,姐姐问我师从何人。”姜漫苦笑一声,“于氏你们亦见过了,那于大山乃是赌鬼,整日不事生产,无事便打妇人,这样的人家如何会给我请夫子?那只不过是我在村塾外头自己听着学来的。”
姜柔一脸失魂落魄,孟玉静看见,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对姜漫嘴角扯了扯,没什么耐心道:“罢了,你病才痊愈,回去歇着吧。”
姜漫走出房门,听见身后传来孟玉静和姜柔说话的声音:
“绿萝,去将我那套翡翠头面拿来。”
“娘,那不是你出嫁的时候外祖母亲手拿给你的么,如今拿出来做什么?”
“傻丫头,当然是给你了。我母亲将它给了我,如今我将它给你,日后阿柔有了女儿,就将它传下去……”
姜漫抿唇,抬头看了眼纷纷扬扬的大雪。
“唉,姑娘,这么大雪,夫人怎么也不给你件披风,昨儿才发热呢,瞧这一头一脸的雪。”
竹苑里,刘婆子忙带着下人将她团团围住,给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嘴里念念叨叨。
姜漫跳起来抓了一下头顶树枝,抖落满树的雪,落了众人一脸。
众人冰得跳脚。
“唉,唉,冰死啦!”刘婆子忙侧头抖落脖子里的雪。
姜漫哈哈笑了起来,银铃一样的笑声,很好听。
刘婆子跺了跺脚,指挥众丫头将她推了进去。
“顽劣不堪。”她嘀嘀咕咕。
屋子里,等丫头们都出去以后,姜漫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火盆里的炭火发呆。
红红的火焰在她乌黑的眼睛里闪烁,将她姣好的脸映得白里透红。
突然,她道:“冬日里能抓到蛇么?”
刘婆子警惕起来:“干嘛?”
姜漫:“扔姜柔床上。”
“!”
刘婆子探头瞧了瞧屋外头,拍了拍胸脯:“万万不可。”
姜漫下巴杵在掌心,说话时手掌随着下巴一动一动,像只懒洋洋的小松鼠:“去抓。不然我让小侍卫去扔。”
“你敢!”
姜漫冲她得意一笑。
刘婆子咬牙:“作孽。”她上辈子一定是得罪这个小王八蛋了。不然怎么这么倒霉比她给抓住了小辫子脱不了身。枉她还可怜她。呸。
“不要偷偷在心里骂我,我会听见的。”姜漫幽幽道。
“!”
“唉。”姜漫叹了口气,整个人趴在刘婆子怀里,把刘婆子吓了一跳。
“你,你做什么?”
姜漫软软的脸在她怀里蹭了蹭,嘟囔道:“你怀里好香啊。”
刘婆子一僵:“我告诉你哈,你给我起来。”
姜漫把手往她腰上一环,缩在她怀里,又把她的手拉过来环住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睛惬意道:“啊,你身上肉也挺多,躺着真舒服。”
刘婆子:“……”妈的,想杀人。
姜漫在她怀里感受着久违的,被母亲拥抱的感觉。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妈妈了。现实里那些温暖早就离她而去,这里有的只是旁人的恶意。
梦里她回到了现实里的家,从她粉色的床上醒来,阳光透过白色窗帘照在脸上,温暖和煦,妈妈温柔地开门进来,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亲:“阿漫,要上学啦。哥哥带你一起去哦。”
“喂,醒醒。”刘婆子那带着一丝嫌弃的声音响起。
姜漫眼睛里失落一闪而过,随即便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
她打了个哈欠,挠了挠脸:“什么时辰?”
“晚膳叫你叫不醒,主屋说不必去了。”
“哦。”姜漫从她腿上爬起来。
“嘶。”刘婆子咬牙切齿。
姜漫突然凑近她的脸,眨巴眨巴圆圆的大眼睛:“打个商量,你的脸给我看看呗。”
刘婆子猛地离她三步远,警惕地看着她。
姜漫摊了摊手:“只是好奇而已。那么紧张做什么。不给看就不给看。”
她走到桌边,那里早已摆好了饭菜。
丫头替她布好碗筷。
姜漫指了指对面:“坐吧,刘,妈,妈。”
刘婆子警惕地坐下。
“放心,吃不了你。”
刘婆子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你老老实实帮我做事,作为交换,我替你跟小侍卫制造机会,如何?”姜漫笑嘻嘻道。
“咳咳咳咳咳!”刘婆子呛得眼泪直流,“瞎,瞎说什么!”
“就这样说定了。”姜漫扔下晴天霹雳,自己没心没肺地吃起饭来。
徒留刘婆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翌日要去崇文馆,临上马车前,姜漫看到于氏挎着一个藤条篮子,在门外转角处缩了回去。
虽只是一眼,她也看出这个年纪轻轻脸上便满是皱纹和风霜的妇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服也洗得干干净净。
明显是特意打扮过的。
她那个赌鬼丈夫被侯府抓走,生死仍然未知,她对丈夫怕是害怕和排斥更多些。能让她这样打扮一番再来见的,也只有姜柔了。
姜漫垂眸,踏入马车,姜柔由丫头搀扶着,正慢慢走来。
她们每日一起坐车去崇文馆。
姜柔因着昨日的姜漫压了她风头之事,心底还有些不高兴。正细细思索如何化解姜漫造成的影响,面前鬼鬼祟祟走上前来一个穿得破破旧旧的妇人。
她眉头先是一蹙,随即松开,露出个笑容。
“什么人!”红药呵斥道。
妇人看着姜柔,热泪盈眶,她手忙脚乱抹了抹眼泪,语无伦次嗫嚅道:“送,给小姐送东西!”
“滚开,侯府小姐也是你能接近的。”红药蛮横无比,高高在上,非常不屑。
妇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似是有些难过,不舍地看着姜柔的脸,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被她快速躲开。
姜柔脸色发白,她心里有不好的猜想,忙向周围看了一眼,幸而此时街上人不多。
“你是不是讨钱的?红药给她一包钱,快走吧。”
红药不情不愿扔了一包钱过去,那钱袋子掉在地上,妇人不去捡,只是痴痴地看着姜柔,不住地流眼泪。
她一双又粗又黑的手,将手里的篮子往前递:“小姐,好,好东西,你收下吧。”
红药“啪”一巴掌打翻:“什么东西都敢给我们小姐送。”
篮子掉在地上,里头的东西散落出来,摔在地上。
姜漫垂眸看去,是一些点心。
原本包得整整齐齐,很用心。
这会全滚出来,摔碎了。
妇人神情一僵,忙弯下佝偻的背,一个一个去捡,嘴里喃喃道:“没事的,这些不要了,我再去做,我做的点心可好吃了,很多人都喜欢的。这些脏了,不好,不要了。”
说着不要了,她却小心翼翼将每个拍一拍土,装回篮子里去。
姜柔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嫌恶,叹了口气:“再给她一些钱,打发她走吧。侯府虽心善,但无规矩不成方圆。日后切不可让可疑之人靠近。”
“是。”侍卫走上前来,将妇人撵了走。
那妇人又痴痴地看着姜柔,眼泪不住地流。
姜漫目光落在地上没来得及捡起的点心上。
她想起来,妇人没嫁人前,家里是开点心铺的,做了一手好点心。
姜柔真该尝一尝,她有些可惜地想。
那点心,真的不比侯府的差。
姜柔钻进车里,看见姜漫,目光先是一冷,立刻又掩饰过去,揭过方才的事不提:“三皇子今日去学馆,我们需得前去道歉,党日之事是你不对。”
姜漫:“你去便是。我不去。”
男女主角同时在场,必然要发生点什么剧情,她只需暗中观察即可,身处其中难免被剧情当工具人使。
她才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