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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沐青连着一个月都避开她,最后总算在她发誓向沐青保证再也不做那种事后,他才渐渐恢复以往的态度,只是再也不同她开那个以身相许的玩笑了。
梦音想不通,最后只能归结沐青根本看她不上眼,连一夜夫妻都不屑做;她这样想着,略觉苦涩,只能继续跟在他身边,寻求报恩的机会。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她背后由远至近传来,跟着在她背后站定。梦音没有回头。
“我说梦音,沐青今儿个大喜,怎么你看起来却郁郁寡欢呢?”脚步声的主人在她身旁落坐,是一个神采飞扬的男子,和沐青的自信狂傲比起来,显得内敛谨慎温和,正是秦衍。
“少主得结良缘,梦音当然开心,何来郁郁寡欢之说。”梦音淡淡地回嘴,声音中没有一丝起伏变化,看都不看他一眼。
秦衍闻言也不恼;除了沐青,梦音自小就和他们疏远,久而久之,他们已都习惯她这般淡漠的态度了。
秦衍不断在心中算计着该怎么开口才不会让梦音起疑,老爷子将这样的重任丢给他,他一定得把人拐到才行。
秦衍收敛心神,藏起嘴边的一丝笑意,万分认真地对梦音道:“其实前头出了点事儿,老爷子正在着急。”
这话终于让梦音收起纷乱的思绪,正容问道:“什么事?”老爷子是除了沐青之外,她最为敬重的人。
“方家小姐逃婚了。”
听见这个消息,梦音顿时愣住,以为秦衍在开玩笑,但看他的神色又十分认真。
见梦音惊愕的表情,秦衍又道:“方老爷一早发现人不见了,却四处找不到方小姐,刚刚才派人来通知。”他一边说,一边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唯恐她起疑。
“那么是要我们帮忙找人吗?”梦音很快便恢复了过来,沉静问道,一时还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神色十分复杂。
方小姐竟然逃婚!沐青有什么不好?她替沐青感到气愤。
见梦音气恼的神色,秦衍心中一喜,看来老爷子的计划已成功一半了。
掩住喜色,秦衍慎重说道:“不,眼下时辰已经来不及了,所以老爷子想给你一个报恩的机会。”
梦音茫茫然地看着秦衍,一时之间无法理解他的话意。
“这场婚礼来了很多江湖上的朋友,更别说还有圣上钦赐的贺礼,贵客云集,无论如何不能取消。”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所以,一定要有个新娘。”
方小姐早在半个月前就被接到碧波园的别院来,一来两家地远,如此准备婚事也方便;二来两家长辈颇有让两个年轻人亲近的意思。
说起这两个人,两边都闹头疼。明明是早八百年前就订下的婚事,本来也都好好的,婚期好不容易给定了,就偏是一个不甘,一个不愿,倒像是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他们成亲似。
沐青这头还没拒婚,方萦那边就传出了誓死不嫁,今天一早还留了封信,不管不顾地出走了。为这件事方老爷倒是急白了一头发,万不得已之下,只好告诉了沐龙,就盼他看在两家交情上能原谅自己的不肖女儿。
没想到沐龙很是通情达理,还拍拍方老爷以示安慰,并表明了两家世代交好,不会为了此事坏了情谊。
可怜的方老爷根本没想到,其实这一切都是沐龙和方萦串通好的。
“那,沐兄,这婚礼该怎么办?都是老夫教女无方,今日要害沐兄丢一回脸面了”说着说着,方涛眼看就要老泪纵横起来。
“方老弟尽管安下心吧,再怎么样,这婚礼都得办不是?”沐龙笑呵呵地抚着胡子,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方老弟啊方老弟,老头子给你家闺女找的男人,可也是个人中之龙呀!他在心里暗笑,为自己导演的这出戏开心不已。
大红烛燃烧着,将喜堂照得如同白昼,只待吉时一到,就要迎进一双新人来拜堂。大殿上宾客云集,人人轮流上前向沐龙道贺。
沐老爷子大概是全场最开怀的人了,从头到尾乐呵呵地笑着受礼。
梦音匆匆忙忙地换上嫁衣,由于时间过于匆促,一直都是素颜的她只淡淡上了一层粉,轻抹胭脂,再由一个婢女替她梳好了简单的发式,便披上盖头,上了花轿。
按照习俗,新郎是不需要亲自去迎回新娘的,更何况原本方萦就已先住在了碧波园的别院里,因此花轿也只是做个样子,行没几步便来到了喜堂。
方老爷看见新娘出现那一刻,惊得差点咬了舌头,他一头雾水地看向沐龙,沐龙只是朝他眨眨眼。
牵着彩球,新娘子被两个吉妇搀扶着,缓缓走到沐青身旁;他看也不看,神色漠然,只是默默地执起另一端彩球,那无所谓的态度像是在帮别人拜堂,全然不当一回事。
梦音只能够从盖头下方看见地板和宾客们的鞋子,她有一丝紧张,毕竟她是临时被赶鸭子上架,完全不晓得下一步该做什么,幸好扶着她的吉妇不时在她耳边提点,让她不至于出差错。
隔着红盖头,她看不见沐青的表情,却可以想象他一定是面无表情,带着不耐烦,两道好看的眉紧蹙,薄唇紧抿。
从小到大,只要老爷子强迫沐青做他不想做、却非做不可的事时,沐青就会摆出这样一张脸来把事情完成;想到这,梦音不禁微微扬起嘴角,随即庆幸有红盖头挡着,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新郎怎么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当下许多人都在心里暗暗附和,正好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
“送入洞房!”随着礼仪结束,新娘子被簇拥入新房,新郎则回到厅堂和宾客们共进酒席,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新房中,女眷们说了一阵子的吉祥话,便逐渐散去;梦音这才稍微扭动了下身子,一直这么正襟危坐,让她全身都僵硬了。
远方厅堂的喧闹声一阵阵,梦音静静地坐在那儿等着沐青回来,一边思考着该如何向他说明一切。
也许也许他会很高兴吧?她有一点点期待,毕竟沐青总是对她说:“怎么报恩?那就以身相许吧。”
但很快地,梦音又驱散脑中的想法,她想起了之前的每一次,以及自己十六岁那年他的拒绝,还有那之后伴随而来的他的愤怒。
此后她便认定了那只是句玩笑话,却也让她不知所措;如果不能这样报他的救命之恩,那么她该怎么还清这笔债?
如今事情演变成这样,怕是一生都要耗在这里了,但她内心却莫名地感到安定,好似茫茫的未来突然出现了明确的方向,她再不用犹疑。
只是,沐青会接受她这个顶替的新娘吗?
梦音就这样坐在那儿,胡思乱想着。
“少主,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小的敬你一杯。”喜宴上,不时有人凑过来和沐青寒暄,而身为碧波园的少主,即使对这场婚礼有千百个不愿意,他还是强撑起笑颜应付客人。
毕竟在场的客人,最好是能不得罪便不要得罪,只因碧波园能在各处顺利行走,大半也是靠着广阔的人脉和交情。
一杯杯酒喝下肚,对客人的敬酒他几乎是来者不拒,这般喝法即便是头牛也禁受不住,更何况是个人。因而筵席还没结束,沐龙便一声令下,将沐青送回新房。
沐青脑袋昏沉地走着,心中转着念头:这样也好,醉了,就有借口不用洞房,然后明天在新房门前,沐青模糊地想着,明天,不,等一下就要把事情说开,他要向方萦说声抱歉,自己只能和她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自己在外头放的那些风声,会反过来被他老爹给利用,逼他成亲,好让整件事情更显真实。
说来说去,都得怪当年娘亲和方府的夫人结的娃娃亲,两个人还在肚子里就给订下了,怎么也赖不掉。本来那也没什么,娶就娶吧,母命本不可违,却偏偏在十三岁那年,教他遇到梦音,他对她,是一见怜惜,日久倾心。
那一双清冷的眼,总不像个小女孩,没有天真和幻想,老是笑得那么清淡,没有暖度;她像个淡淡的影子,对任何人都疏离而有礼。
一开始他只是想好好照顾这个倔强的女孩,把她收纳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好生保护,却不知何时心已陷了进去。
也许是当他奋不顾身把她从水里拉上来时,也许是他头一次认真想要保护一个人时,也许是因为第一眼便见到她最柔弱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她睁开眼对他微笑的模样
沐青闭上眼,想着两人初识的那一日,心里感到微微发疼。他承诺要保护她一辈子,如今却得另娶他人,而她一点都不在乎。
沐青不禁有些讨厌起自己。除了第一次见面救了她以外,他再不曾见过她狼狈的模样;他知道,梦音根本不要他费神,那柔弱身子里有的却是铁石心肠。
他咬牙,突然暗暗恨起她竟能如此淡然处之;也许他当年不该那么坚持,该在她十六岁那年就把她吃干抹净。
但他却又清楚若自己真如此做了,她就会从此消失,只因大恩已报,她没有再留下的必要;那时他问了,知道她的将来里,并没有他立足之地;而他,既舍不得那样待她,更不可能任由她离开自己,他只想永远把这颗明珠好好珍藏,却不得其法。
沐青突然觉得心有些萧索,他拿着恩泽的幌子绊住她,却牢牢地记得她说的,想要看尽世间颜色。也许,是不该那么自私了,有什么恩,这几年她也早已还清,现下自己又成了亲,是否该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