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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虞宛宛一直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喝过的汤药一碗接着一碗,嘴里除了苦涩,再感觉不出其他味道。
凤霁为了方便照看虞宛宛,将办公之处挪到了临近的书房,有事的时候与人在书房商讨,无事的时候便带着文书信件,回到房间翻看。
虞宛宛醒来的时候,缓缓睁开双眼,正好便瞧见,男人聚精会神,心无旁骛,正坐在对面不远处的罗汉榻上,手边矮桌文书早已堆积如山。
他头戴白玉发冠,穿着暗青流云纹锦袍,一张脸,眉目如画,姿容似雪,特别是认真专注的模样,好看得犹如璧人美玉雕刻而成,看得虞宛宛都有些呆了过去,毕竟,他真是长得太过好看,不然一开始虞宛宛又怎会对他如此着迷?
盯着他看了多久,喉咙发痒,虞宛宛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凤霁抬起头来,发现她苏醒,这才放下手头的东西,起身走了过来,“你醒了,感觉如何。”
咳嗽声音断断续续,虞宛宛却是强忍下去,回答,“好多了,咳咳……”
她还记得的,凤霁说过,等她好了,便会放沈隽离开。
她连忙询问,“表哥怎么样?”
沈隽是虞宛宛的表哥,同样也是凤霁的表哥,可凤霁好像从来就没认过那个表哥就是了。
凤霁敷衍回答:”他好得很。”
来到床沿坐下,放心不下,又用手背贴了贴白净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烫,一颗久久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先前她发起烧来,跟烧红的炭火似的,好像随时都会燃烧起来,摸上去都有些烫手,着实有些吓人。
凤霁坐在床边,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清晰映出少女虚弱的模样,开口轻声询问:“饿么?”
虞宛宛这几日半昏半醒,全无胃口,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稍微好转了一些,自然是饿的。
她点点头。
凤霁随后让人端进来一碗早就准备好的鸡丝粥,送到虞宛宛床边。
男人细长的手指,捏着汤勺,盛出一勺,熟练的在嘴边吹了吹风,这才送到虞宛宛唇边。
“……”
虞宛宛靠着软枕,坐在床沿,瞪大双眼,惊愕的看着男人亲手给她喂粥的模样。
先前,齐风是给虞宛宛喂过粥,也喂过药的,就连怎么喂,还是虞宛宛亲自传授的。
可还是头一次,瞧见凤霁亲手拿着勺子,喂到她嘴边的样子,让她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完全不敢张嘴。
凤霁看她傻愣着不动,举着汤勺,催促道:“已经吹过了,快吃。”
虞宛宛不敢吃,伸手想要接过,“宛宛自己来就行了,不必劳烦殿下。”
凤霁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说道:“怎么,孤喂的有毒?”
虞宛宛摇头,“宛宛不是这个意思……”
趁着她张嘴的间隙,凤霁将汤勺顺势塞进她嘴里,一口热粥喂了进去,紧接着,又是第二口。
虞宛宛药喝太多了,嘴里都是苦味,味觉也有些迟钝,吃了好几口,才尝出来,似曾相识的味道,跟上回在云湖寨时候,“齐风”煮的那碗鸡丝粥一模一样。
所以说,这碗粥,也是凤霁亲手煮的?
他堂堂太子,竟然会去亲自下厨,给她煮粥?
惊讶得虞宛宛忍不住连连咳嗽,差点被鸡丝粥给呛到。
凤霁将碗勺放在一旁,帮着虞宛宛拍了拍背,“不好吃?”
虞宛宛喘过气来,警惕的偷瞄凤霁一眼,回答,“不是……”
凤霁喂的,虞宛宛实在有些吃不下去,再一次想把碗接过来,“宛宛还是自己吃吧,不敢叫殿下亲自动手。”
凤霁依旧没有将碗给她的意思,“虞宛宛,你把孤当成是齐风即可,齐风能做的,孤也可以。”
“……”
之前,虞宛宛曾经用脚踹过齐风的脸,用牙咬过齐风的肩膀,还在床上调-教齐风伺候她。
要是早知道齐风就是凤霁,她哪里敢做出那种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她让齐风干的那些羞耻的事情,虞宛宛简直无地自容,苍白如纸的脸上,染起丝丝缕缕的潮红,倒是让她看上去气色好了几分。
“宛宛当真可以,怎么对齐风便怎么对殿下么?”虞宛宛试探的目光,小心看着他。
凤霁点头,“怎样都可以。”
他一向不喜虞宛宛在他面前虚情假意,谨小慎微的模样,相比之下,虞宛宛对待齐风,却是无拘无束,毫不遮掩,生气也好喜欢也好,敢爱敢恨,坦诚相待。
虞宛宛才不信呢,若是她真的胆敢那么放肆,他肯定就要翻脸了吧。
想到这里,虞宛宛为了尝试一下,一巴掌将凤霁手里的粥碗扇飞出去,噘着嘴,就发脾气,“不想吃了!”
碗掉落在地毯上,鸡丝粥洒了一地,还沾到凤霁衣摆上。
当时凤霁便紧紧皱眉,面色沉凝。
虞宛宛缩在那里,战战巍巍,一脸无辜,“殿下刚刚才说怎样都可以的。”
还以为凤霁要发怒了呢,不想,他只是弯下腰,将碗捡起,然后出去叫人,过来收拾打扫地上的污渍。
不过多久,男人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端着一碗重新盛出的鸡丝粥进来,不厌其烦的,又一次喂到虞宛宛嘴边。
“别闹了,快吃吧。”他神情自若,目光平静。
竟然真的没有翻脸?实在不敢置信。
最后,还是由凤霁给虞宛宛喂完了粥,过了不久,喝下一碗汤药,又倒在床上睡着过去。
又是修养了几日,病情终于是大有好转,除了还稍微有些咳嗽,几乎不见其他症状,脸色也已经围恢复过来。
大夫过来看过,也说虞宛宛喝两日的药,很快就能痊愈。
虞宛宛病情好转,第一件事,便是要去找凤霁,问他何时放沈隽走。
她这回大病一场,折腾了足有小半个月,在云湖寨养了半年才稍微圆润丰腴的身材,瞬间又纤瘦柔弱下来,好似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似的。
今日外头下着大雪,虞宛宛却也顾不得那么多,穿着袄裙,披着斗篷,沿着长廊,很快便来到了书房外头。
许是院里的人都知道虞宛宛大有来头,无人胆敢阻拦,虞宛宛一路走到书房屋檐之下,远远就听闻,屋里几个人正在商议云湖寨那边剿匪平反的事情。
“殿下,云湖山那边大雪封山,这已经半个月了,我们的兵马攻不进去,他们也是逃不出来,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凤霁却是不慌不忙,“他们断草断粮,又无增援,顶多只能坚持这一个冬天,等到开春融雪之日,若是他们还不肯归降,再一举攻上山去也不迟。”
“……”
似乎是有人进去禀报,得知虞宛宛就在屋外。
屋里谈话声音瞬间安静下来,片刻后,凤霁那些手下陆陆续续遣散出来。
谢邀来到虞宛宛身边,以手作引,“殿下请虞姑娘进去。”
虞宛宛回过神来,这才跟着谢邀,进了书房。
屋外虽然大雪纷飞,寒冷刺骨,可屋内暖阁里都是烧着炉子,银丝碳熊熊燃烧,暖意融融。
虞宛宛进去暖阁之前,将斗篷取下,送到婵儿手里。
款步姗姗,来到凤霁面前,行了个礼,“殿下。”
凤霁收拾桌上信件,随意的询问,“这么冷,你大病初愈,怎还出门。”
虞宛宛偷瞄一眼他的神色,“宛宛病已经好了,便想问问,先前殿下答应的事情,不知可还算数么?”
自从回来那日见过沈隽一眼,这半个月,虞宛宛病倒在榻,一次也没再见过沈隽,只是先前清醒的时候,嘱托婵儿每日去给沈隽送饭,这才得以了解沈隽情况。
沈隽现在还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养伤半月,伤势已经有所好转,沈隽的手下也曾几次试图救他出去,却都是以失败告终。
凤霁停顿手中动作,抬眸看她,“自然算数,孤一向言出必行,哪像你那么巧舌如簧,嘴里没一句实话。”
虞宛宛走到男人身边,笑盈盈的看着他,丝毫也不客气,“至少,宛宛这张脸是货真价实的。”不像有些人,戴着两层面具,把她骗得团团转。
回想起来揭开他面具那天,虞宛宛便是悔不当初,她怎么没有仔细检查一下,这面具底下是不是还有一层面具?
若是能早些发现凤霁的身份,也不至于害的表哥身陷牢狱。
她话里的嘲讽的意思,凤霁又怎会听不出来?
彼此彼此,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去。
当天晚上,齐府书房便莫名燃起一场大火,府上守军纷纷赶去救火,却不知是调虎离山之计,一群黑衣人突然闯入地牢,将沈隽给救走了。
当然,这些都是凤霁自导自演的。
风雪交加的夜晚,北风呼啸声音犹如鬼狼嚎。
汝南城外,寒风暴雪之中,停着几匹快马,一辆马车。
马车内,虞宛宛正在跟沈隽道别,“表哥,你快走吧,若是能赶回云湖山,说不定还有机会挽救局面。”
沈隽还戴着镣铐,眉头紧皱,面色阴翳,“我杀出去,带你一起走。”
虞宛宛冷静且清醒,连忙摇头晃脑,“宛宛现在跟着表哥,也只能拖累表哥。”
凤霁虽然答应放沈隽离开,却没说过不会再派人去追捕沈隽。
沈隽想了想,也是,他现在自身难保,就算能带走虞宛宛,四处逃命,东躲西藏,天气又那么冷,她才大病初愈如何受得了那种苦?
倒还不如,让她先跟着凤霁,还稳定安全一些。等他将来打下上京,杀了狗皇帝,便能让虞宛宛恢复自由之身。
凤霁既然煞费苦心想要得到她,应该暂时不会为难她才对。
沈隽恨得咬牙切齿,突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竟然要虞宛宛出卖色相来救他。
虞宛宛含着泪看着他,“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宛宛会一直等着表哥。”
听她这么说,沈隽目光又一次坚定下来,眼底莫名燃起斗志,犹如熊熊烈焰。
因为风大,车外的凤霁并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却也不能由着他们密谋下去。
敲了敲车门,催促道:“趁着孤还没反悔,赶紧走。”
片刻后,沈隽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因为手脚都带着镣铐,走路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响。
他跳下马车,眦目瞪着凤霁,“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你跟狗皇帝根本就是一丘之貉!若是姑姑在天有灵,定是后悔没把你掐死腹中!”
他不管骂多难听的话,凤霁始终是面不改色,“孤只给你一个时辰时间,你有骂人的功夫,不如省点力气,赶紧逃得越远越好。若是再让孤捉到,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马车里,虞宛宛也是打开车窗,朝着沈隽连连摆手,“表哥快走!”
沈隽虽然不舍得虞宛宛,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他带着手铐脚镣,便随意抢了一匹马,头也不回,策马离去,消失在夜幕下的风雪之中,再也不见踪迹。
凤霁和谢邀等人只是在背后看着,并没有追过去。
眼睁睁看着沈隽消失在视野,虞宛宛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一向冷静理智,大局为重,就连谢邀也完全想不明白,今日竟然会色迷心窍,为了一个虞宛宛,竟然把沈隽放了?
殿下虽然喜欢虞宛宛,却也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吧?
要知道,若是这回殿下能将沈隽的人头带回京城,必定是功不可没,威信天下,他这储君之位算是坐稳了,今后再无人能够动摇。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放走了?
谢邀眼看着沈隽离去,实在焦头烂额,“殿下,虽然沈隽带着镣铐,且天气恶劣,他还受了伤,一个时辰却已经足够他逃走了。殿下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抓到他,为何又要放了他?”
凤霁眸色在风雪之中更显高深莫测,只是回答,“孤自有用意。”
他几乎能够确定,当年沈家的事情,另有隐情。
谢邀头疼,“殿下将他放回云湖寨,岂不是放虎归山?”
凤霁淡然自若,“云湖寨已是大局已定,势在必得,就算他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管沈隽多大的本事,二十万大军还不够踏平一个云湖寨么?
只希望,沈隽识相一些,回去劝劝那些人,归降朝廷,别再誓死抵抗,白白丢了性命。
不管是凤霁,还是沈隽,应该都不想看到,二十万大军强攻云湖寨的场面,因为那样,必定是血流成河,死伤惨重。
回到车上,凤霁将虞宛宛冻得冰凉红肿的小手,小心攥进手心,认真看着她,“现在可满意了?”
虞宛宛是亲眼看着沈隽走的,相信凤霁应该没有使诈。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炙热,她并没有回避,乖乖靠在男人臂膀上,娇声说道:“殿下既按照约定,放过表哥,宛宛自会言而有信,今后都跟着伺候殿下。”
凤霁却是皱紧眉头,不见半点喜悦。
他绝不只是想得到虞宛宛的身子,让她老老实实跟着他,他还想回到曾经那样,回到虞宛宛对齐风那样……
想要她的温柔多情,也想要她的风流妩媚。
原本主动送上门的一切,现在对他来说,却是可望而不可求。
凤霁身为储君,从小到大向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身边所有女子对他都是殷勤奉承,不敢违抗,他不知道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挽回虞宛宛的心,让她真正心甘情愿。
二人回到齐府,推门进入暖阁之内。
风帽和斗篷上沾满如盐细雪,周身缠绕着刺骨寒意,小手和脸蛋冻得冰凉红肿。虞宛宛刚刚褪下斗篷,便被凤霁从身后抱住。
虞宛宛还以为,他是刚回来就起了兴致,又想行那个事,虽身子紧绷,却并没有反抗的意思。
可凤霁没有对她动手,只是从背后,两条臂膀紧紧箍着她纤薄的肩,贴在她耳后,轻声说道:“虞宛宛,明日孤要南下一趟。”
虞宛宛问,“殿下是要去云湖山么?”
凤霁回答,“嗯,你乖乖待在此处,等雪停了,便会有人将你先送回京城,待孤忙完了手头的事,再回京找你。”
说到这里,凤霁又顿了顿,问她,“你不会趁着孤不在,又想要逃走吧?”
虞宛宛转过身来,与凤霁面对面,很是委屈,“宛宛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如何逃得出殿下的手掌心?”
虞宛宛停顿片刻,又道:“其实,云湖寨的那些人,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只希望殿下能从轻发落才是。”
凤霁阴沉着一张脸,凑到她耳边,微恼的语气,悄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今日孤放走沈隽的事,若是叫人知道了,孤这储君之位恐怕都难以保住。孤为你冒了那么大风险,你不会还想得寸进尺,让孤放了云湖寨所有人吧?”
虞宛宛还以为,放走沈隽,只是凤霁一句话的事情罢了,有那么严重?
她也知道有点过分了,“宛宛只是随口一提,若是他们愿意投降,殿下别赶尽杀绝……”
凤霁冷笑,“孤在你心里,是那种人?”
“……”
谁说不是呢。
凤霁交代了一些话,便出门离去,因为虞宛宛病还没好全,晚上也没有留在她屋里睡。
临走前,还在虞宛宛额头上印下一个唇印。
虞宛宛久久站在门口,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摸着额上冰凉的痕迹,心下不禁感叹,凤霁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性了,竟然知道体贴她还生着病?
那天,要不是因为他那么粗蛮禽兽,她才不会病得这么严重呢。
次日一早,虞宛宛醒来之时,凤霁早已经走了,只留下宋檀和一些亲军看守着她。
婵儿先前一直被人盯着,也是现在,才找到间隙,溜到虞宛宛身边,询问,“姑娘,现在怎么办?”
虞宛宛撇嘴,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回京城。”
这么多人看着,宋檀上回都吃过一回亏了,这回肯定对她防之又防,逃走是不可能逃走的。
更何况,虞宛宛现在体虚病弱,加上身无分文,身边又没有帮手,逃出去就等于送死。
而且,沈隽忙着回去拯救云湖寨那么多人,也没空过来救她。
又过了两日,雪停了,暖阳高照,冰雪消融。
天气好转之后,宋檀便领着虞宛宛,启程回京。
果然如虞宛宛预料那样,这回,宋檀为了防止她逃走,用丝带把两人手腕绑在了一起,吃喝拉撒睡,形影不离。
宋檀还陪笑说道:“虞姑娘见谅,都是殿下的意思。”
“……”
瞄了一眼两人绑在一起的手腕,虞宛宛很是无奈,“我当真没打算逃走,你怎么就是不信?”
宋檀笑着回答:“以防万一,以防万一。”
“……”
▍作者有话说:
回到京城地图,又回我霁的地盘啦,很快就会开启甜甜蜜蜜的婚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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