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112:孩子

苏小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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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基大典在许多人看来其实并不算顺利, 先是这天阴了一阵,随后出现了一批来路不明的人,带走了皇上, 虽说新皇的登基大典没有被打断, 但在他站上高台拜祭时,开阳没多久的天又隐隐有了阴下来的迹象。

    在不少信奉于此的官员来说,这样的天象,更像是一种预兆。

    可当下没谁敢说,礼部尚书更是急着想把这过程走完,只要赶在天色阴沉下来前完成, 他这脑袋才算保得住。

    整个殿外的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真正开心的人并不多, 沈嫣抬起头,云层过来后, 将太阳光再度掩藏了起来,照耀在城墙上的光线暗淡,高台上的光也没了。

    沈嫣朝下看去,远远的, 在人群中看到了祖父和父亲, 她交卧在袖下的手轻轻一捏, 脚下趔趄了下, 直接倒在了秋瑶的怀里, 双眼紧闭, 晕过去了。

    这时的登基大典还没好, 纪灏才从高台下来,礼部尚书还在心中默默想着哪一步能省略去了加快速度,沈嫣的这一晕倒,让殿前有些混乱。

    木槿她们不顾阻拦冲了上来,从秋瑶手中扶住了娘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推开的秋瑶也不好发作什么,红莺也奔了上来,还有苏嬷嬷,皇后娘娘现在身怀六甲,牵一发就动全身,于是苏嬷嬷朝底下候着的太监喊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秋瑶见她们要把人带走,朝前迈了一步阻拦:“登基大典尚未结束,你们不能走。”

    红莺正要反驳,搀扶着娘娘手臂的地方,红莺忽然感觉有拉扯感,她当即意会过来,神情未变:“皇后娘娘前几日就身子不适,刚才一站就是一个时辰,身体哪里受得了,现在人都晕过去了难道还要让她留在这儿不成。”

    还看什么新皇登基,就是把她们的头都砍了也要把娘娘带回永和宫去,红莺说完后搀着娘娘要强行离开,秋瑶看向还在走下来的皇上,强行阻拦不得,皇后晕过去了,也只能让她们走。

    可走了的话,今天这样的场面,传出去又会遭了非议。

    木槿和红莺可不会多留一刻,你犹豫是你的事,扶着娘娘下去后,抬上软轿,要回永和宫去。

    底下的侍卫倒是没有阻拦,很顺利的让她们走了,那些官员看在眼里,神情又是不同,登基大典上都接二连三的出问题,那往后……

    官员们怎么想,他们其实已经想不过来了,十天前皇上才去宗庙为染了疟疾的百姓祈福,这会儿才不过十天时间,也没宫乱,皇位这就移了位,事情发生的太快,有些人真没能反应过来。

    今天当场皇上又被人给劫走,新皇又要立皇后为新后,一连串的事,不少人还懵着。

    直到登基大典结束,随着人潮进殿跪拜,离开皇宫,其中有些人还处在云里雾里,也怪不得他们,这些人接触不到最高点,所知道的事有些还都是传了几回后才到耳朵里的。

    也就是在这里,才有人想起来要问,口口声声说皇上和南平人勾结,可咱们一个南平人都没抓到过啊,审都没审出来过,何以为证?

    提出疑问的人这会儿没人理他,众人看他的神色,就如是:你才知道么,我们早就想到这个了。

    后头还有官员往外涌,这些声音便随着涌出去的人跟着传了出去。

    两个时辰后的永和宫内,快傍晚,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沈嫣靠在床上,手中是纪凛留给她的护身符,凉凉的铜片在手中握着有了热度,沈嫣轻轻的摸着这些,他那天没有正面答应自己,原来是打算好了要在今天离开。

    若是留在阜阳城中,势必要找地方躲藏,这么多人,沈家外肯定有人看守,荣昌侯府和周将军府也不能,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城去。

    皇上当初改变主意让乔将军留在拢州不召回阜阳,如今赶过去,淇河拢州二处的兵力是能集合起来,朝堂上卫家手中的兵力不多,杨大人与冯大学士是文官,不足为惧,还有就是陈家。

    沈嫣眉头微蹙,陈昭仪是德王的人,那这陈家就算以前不是,如今势必要配合,工部那边若是受制,大哥想要调配人手就有些不易了,祖父和周将军他们是因为皇上和她遭了挟持才被迫配合,皇上这一走,应该会很快联络周将军才是。

    再算算余下这些人,三年过去,德王手底下就只有那些暗卫,他手上若是有足够的兵力也不至于要用那样的方式来逼宫,朝中有卫老国公这样对德王一门心思忠臣的,也有对德王不服的,这些人的屈服,都只会是暂时。

    登基之后,朝堂之上恐难以太平。

    屋外忽然传来李福公公的声音,木槿走了进来,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才好,神情有些着急。

    沈嫣将护身符放到枕下,看着门外,很快的,见到了纪灏的身影。

    那一身龙袍穿在他身上其实很般配,针工局那儿日以继夜赶出来的衣服,没有分毫差的,而他生来就是帝皇家的人,即便是几年过去,依旧是气势不减。

    但沈嫣的视线是在他身后的李福身上,李福手里端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碗药。

    李福眼底克制不住流露着担忧,他什么都阻止不了,帮不了皇上,也不能替皇上保护好皇后娘娘,他可真是该死。

    只那一个眼神沈嫣就明白了他端着的是什么药,强压着心底的情绪,面无表情的看着纪灏,没有作声。

    纪灏在床边坐了下来,语气甚为关切:“是朕没有考虑周全,你怀着身孕还让你站这么久,如今可好些了。”

    “多谢二哥,好多了。”

    纪灏并没有在意她这刻意强调的称呼,抬了下手,李福将药放了下来:“朕让人给你开了药,把这要喝下去,明日会有嬷嬷来帮你,不会太痛苦。”

    这么近的距离沈嫣已经闻到了那药味,也不怒,语气淡淡道:“我不会喝,要不然,你连我的性命一块儿取了。”

    纪灏耐心的很:“嫣儿,这是六弟的孩子,留不得。”

    沈嫣藏在被子下的手紧握着,面上还是很平静:“我是他的妻子。”

    “你现在是朕的皇后。”

    沈嫣直视着他:“我不是。”

    纪灏笑了:“你如今就是朕的皇后,册封大典可以等到之后再举行,圣旨已下。”

    沈嫣不做声,纪灏难能有这样的语气,甚至带了些哄的意味:“把药喝了,这孩子留不得。”

    “二哥,我也说了,你可以将我的性命一并取了,你若强行让人灌药,我就有千百种寻死的办法。”

    纪灏脸上的笑意渐敛了下去,原来朝前倾的身子缓缓收了回来:“你就不念着沈家。”

    之前拿她和孩子的性命威胁皇上,现在拿沈家的安危来威胁她,沈嫣没作声,他不能。

    他可以拿皇上和她来威胁祖父他们,眼下朝堂这形势,他却动不得沈家。

    逼宫可以打打杀杀,朝政却不是这么个主持法,若是再对朝中重臣动手,那他今后还怎么得那些大臣的信任,他不仅动不得,还得对沈家和荣昌侯格外好一些,他们是皇上身边的人,这样的举措才能让别的大臣放下心来。

    皇位不好坐稳,当初皇上初登基时面临的困难,到他这儿只会加倍。

    “把那孩子留下。”

    屋内静默时,外面传来了秋瑶的声音,她走了进来,已经换上了宫妃的衣服,端庄的宫服在她身上有着一种莫名的违和,倒不是她模样看起来年幼,而是她身上的气息,释放出来的就是有危险感。

    秋瑶走进来后站到了纪灏身旁,看了眼汤药,又看了眼沈嫣的肚子,说的直白:“纪凛不是逃走了么,我们在明他在暗,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要是个儿子,正好当诱饵引他出来。”

    红莺怒斥:“你休想!”

    “皇上,纪凛他肯定还会再回来,有了这个孩子可好办很多。”依秋瑶的意思,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当初囚禁时就该把人杀了,一了百了,也就不会有后面被救的事,搅了登基大典不说,如今还要担心他会不会卷土重来,当初若不是中了计,刑部也不可能找到他们在香柳弄中的据点,阜阳城这么大,成心要躲,根本找不到人。

    沈嫣轻摸了摸肚子,努力保持着镇定。

    纪灏的神色晦涩不明,过了会儿,他起身,脸上依旧是温和:“你好好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

    沈嫣看着他出去,秋瑶还冲红莺笑:“照顾好皇后娘娘。”

    红莺气的一跺脚,要不是她身份在此,触怒了妃子坏了规矩后反而会给娘娘添麻烦,她早就冲上去了。

    在确定他们走远了之后,沈嫣整个人松了下来,不敢有所拖延,让她们备纸笔:“木槿,入夜你去一趟内务府,找人将这封信送去大当铺。”

    “娘娘,德王他会不会对沈家不利……”

    “他现在不会。”沈嫣要解决的就是眼下的事。

    …………

    永和宫外有很多人看守着,木槿和红莺进出也都有人跟着,但等木槿到了内务府后,接触的人多了,这便有些看不住,尤其是木槿还和多个人打过招呼说过话,还去了一趟太医院中亲自给皇后娘娘配了药,跟过去的两个人根本顾不过来。

    再由人去查出宫记录,后半夜出宫的人不少,都是要赶早去早市采买的,接触的除了商贩就是掌柜,那些铺子内进进出出的人更多,因为都不认识,所以不知道盯哪个才好,等到天快亮时,采买的宫人早就回了宫,大当铺那儿,周羽的桌前已经摆了木槿让人送出来的信。

    皇后要他去找与她差不多时间怀有身孕的孕妇,打听清楚是否只要儿子不要女儿,给酬金先将女儿买下,再找两个接生嬷嬷送去沈家,由沈大夫人带入宫去。

    周羽看完信后点火烧了信纸,烧干净后倒上一杯茶,起身后出了屋子,外面正好来了几位客人,怀里揣着包袱,看起来是要典当。

    周羽再往门外看去,对面街边上,有两个人站在那柱子旁都快有一个时辰,周羽从柜子上取了算盘,将账簿夹在腋下,走出大当铺,往街尾的药材铺走去。

    七八日之后,沈大夫人入宫求见。

    这些天里宫中发生了不少事,新皇立了徐侧妃为淑妃,还将原本要迎娶做正妃的郑家女迎进了宫,封了个贵妃,这都不算什么,更离谱的在后面,过去皇上留下的这些妃子,白贵妃重新被封做了德妃,陈昭仪晋升了贤妃,安嫔她们则是被全部送到了宗庙,与沈嫣最为亲近的方淑华却被刚刚封了侯爷的白显瑜给求了回去。

    沈大夫人说起宫外的人对这些事的议论,饶是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去形容,真可谓是荒唐!

    “我给你带来了两个稳婆,是阜阳城里最好的婆子,等孩子生下来洗三时还能照料,满月前她们都可以在宫内搭把手。”沈大夫人没有多说宫外的事,这永和宫里多了好几张生脸孔,虽然不在屋里候着,但也得小心隔墙有耳,便依照着来时侯爷吩咐的道,“你祖父身体不大好,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打算告假一阵子,在家好好养养。”

    “祖父年纪大了,也是时候退下来。”沈嫣吹了吹杯子内的水,抬起头,门口守着的两个宫女身子还朝门口倾着,是要将这屋里的话都听全,“我这儿有一些药,等会儿带回去。”

    “我们在宫外也照应不到,你在宫里多顾着些自己,我听说太后娘娘的身子一直不见好。”

    沈大夫人说的都是些家常,问候过了太后娘娘的身体,转眼都扯到了二哥的婚事,这是二婶最为头疼的事,让沈大夫人来说,能说上一个时辰都不带停的,沈嫣抿嘴笑着:“那现在如何了?”

    “如何什么,致铭都外任去了,你二婶就想管也管不着,总不能先为他娶进门,我啊劝她放宽心,不放宽有什么办法,她左右不住的。”

    沈嫣放下杯子:“娘,我拜托您两件事。”

    门口的宫女明显是听的更认真的,沈大夫人点了点头:“尽管说。”

    “阿诗一个人在府里,您派人去看看。”

    沈大夫人叹了口气:“她前几日才来侯府看望过我,说是要替你多陪陪我,这孩子,你说怎么姻缘事儿上就这么多磨。”

    “还有一件事,方淑华被白侯爷带出了宫,您要是得空,去一趟白侯爷替我看看她。”沈嫣始终有些担心方淑华,白侯爷将她求回去,也不知是不是一时兴起。

    白侯爷的死即便不是白显瑜动的手,他也一定知情,他是德王身边的人,心思这么沉,方淑华在他手里,就是任由搓揉的。

    “好,旁的事你都别担心了,安安心心养好身子,家里也不用担心,我与你父亲一切都好。”沈大夫人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捏了捏,笑意的眼底闪着泪花,语气轻了下来,“你祖父说了,不管你做什么,沈家都在。”

    沈嫣鼻子一酸,点了点头:“我让木槿送您出去。”

    沈大夫人原想拒绝,想了想后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