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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一早,正在单位上班的单庆接到叔叔单强的电话,单强告诉单庆,他爷爷单继承病了,病得还不轻,在县医院住院了,让单庆抓紧去看看。单庆听说爷爷病重,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赵子姗,两人各自请了假,一起赶往医院去看望单继承。
单庆和赵子姗来到县医院,看到只有姑姑单丽一个人陪着爷爷单继承。单继承戴着氧气罩半倚靠在病床上,他看到单庆和赵子姗来,向单庆招手示意他们坐下来。单庆坐在单继承的病床边,赵子姗坐在一旁的陪护椅上。
单丽告诉单庆,他爷爷单继承是昨晚住院的,本来吃晚饭时还好好的,吃过晚饭,他和往常一样看了会儿电视,正准备休息,谁知道哮喘发作,喘不上来气,单庆奶奶急得去找儿子单强,单强把单继承送到镇医院,当天晚上又用救护车从镇医院转到县医院。
单庆问单丽:“姑,怎么不见二叔?”
单丽回答:“你叔回家去卖你爷爷喂的那些羊了,你爷爷病了,那些羊也没有人管了,卖了钱也好给你爷爷治病。”
单继承想和单庆说话,他有气无力地说:“小庆,你们能来看我,我打心眼里高兴。”刚说完,他就喘得不行。
单丽见状,不耐烦地对单继承说:“你都这样了,少说两句吧!”
单继承只好不吱声,继续吸氧。过了一会儿,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看到单继承睡着了,单丽示意单庆和赵子姗跟她出去,三人走出病房。单丽告诉单庆和赵子姗,单继承的肺部已经纤维化,医生说发展下去可能会呼吸衰竭而死,按说单继承这种情况,应该多住几天特护病房的,可是一晚上特护病房就花去了好几千,单继承心疼钱,坚决不愿意住了。
单庆和赵子姗听了单丽的话,心情都很沉重。
单丽安慰道:“你们不要担心,这儿有我和你叔在。你爷爷住院,你得空和你妈说一声。”
单庆点了点头。
从医院回来,单庆给母亲吴美玉打了电话,和她说了单继承住院的事儿。
吴美玉生气地说:“我正为这个事情生气哩!老头生病,他们都不通知我和新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那我们就假装不知道。”
“可能都忙着带爷爷看病没顾得上告诉你,现在不让我和你说了吗?”单庆帮忙打圆场说。
“让你和我说,他们自己怎么不说?这不是看不起人吗?反正你爷爷想见的是你,又不是我,你看过他了就代表我去过了。”吴美玉说。
单庆还想劝吴美玉两句,还没等单庆说话,吴美玉继续说:“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新银诚心诚意把你爷爷奶奶当自己亲生父母看待,他们可好,就是看不起新银。”接着,吴美玉又啰里啰嗦地把白新银对单继承老两口如何如何好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些话吴美玉已经说了无数次了,单庆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他好不容易听完她的唠叨,说:“妈,你不去就算了,我就说你忙,我代表你了。”
“让你去看他就不错了,你长这么大,他们出过什么力?现在觉得你有出息了,想着你了,以前呢?谁愿意看你一眼?”吴美玉言辞激烈地说。
单庆没有反驳吴美玉,也没有替单家人说话,他知道吴美玉激动的时候,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因为工作忙,直到周六,单庆和赵子姗才再次去医院看望爷爷。上次去医院看单继承,两人去的匆忙,空着手去的,这次他们买了水果和牛奶。
单庆和赵子姗到了单继承的病房,看见小姑单丽正给爷爷喂水。喂完水,单继承要小便,单庆主动去拿了尿壶,单丽和赵子姗两人走出病房外。
单继承已经不戴氧气罩,换成鼻子里插个氧气管子吸氧。
单庆问单继承:“我叔呢?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单继承说:“他和你姑分了工,每人伺候我一天,今天该轮到你叔了,他说家里有事,可能要晚来一会儿。”
单继承让单庆用单丽的手机拨打单强的手机,电话接通后,单继承问:“小强,你到哪里了?”
单强在电话里不耐烦地抱怨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就知道添乱!有你这样的爹,人都能给折磨死!你就缠着我不放,把我缠死,你就高兴了!”
单继承听了单强的话,气得直接挂了手机,但还不忘在单庆跟前替单强说好话:“你叔太忙了,等他忙完就会过来了。”
单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刚才叔叔单强在电话里说的话,他在一边听得清清楚楚。
临近中午,单庆和赵子姗非要请单丽吃饭,单丽婉拒了,她借口单继承跟前不能离人不愿意去,单庆只好和赵子姗出去给他们买了饭送回来,然后他们两人再出去吃。
单庆和赵子姗吃过午饭回到医院,过了没多久,单强终于过来了,他见单庆和赵子姗也在,就招呼他们吃床头的水果,他不知道,那水果是上午单庆和赵子姗带过来的。
单丽见单强来接班了,起身要回家,赵子姗说要出去透透气,和单丽一起出去了,只剩下单强他们爷仨。
“爸,你还要我陪你,单庆不就是现成的吗?他住在县城也方便!”单强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地说。
“他明天还要上班。”单继承替单庆辩解道。
“明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吧?我是开玩笑的,看把你们吓得。不过话说回来,你爸去世,你就应该顶替他的位置才对。你说是不是?单庆!”单强半真半假地说,“按道理说,你爷爷有病,你得顶替你爸的位置,花钱也该和我们平均分的,陪护也该和我们轮流值班。”
“爷爷,你住院钱不够吗?”单庆没有直接回答单强的话,他转头问单继承。
“我又不是一直花你们的,只是暂时借你们的,等我出院,我就还你们,我那几十只羊还不够还的吗?”单继承对单强说。
“我和单庆说话,你插什么嘴?”单强心烦地对单继承说。
“二叔,我平时上班忙,也没法照顾爷爷,你和小姑多费心了。”单庆客气地说。
“你们那工作还忙?风不打头,雨不打脸,请假又不扣工资。哪像我们,天天和泥土打交道,一天不干就没有饭吃。”单强不以为然地说。
“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的管。小庆,你忙你的,我这边不让你操心。”单继承维护单庆道。
单庆心里对单继承一阵感激。
单强却不乐意了,他说:“你就会当好人,那你也别让我管啊?我一来这里,家里一点也不能问事,要是我哥活着,我至于这么累吗?”
“你哥要是活着,他自己一个人都把照顾得好好的,一点也不让你问事,他这不是不在了吗?”单继承听了单强的抱怨,生气地说。
“我哥去世,这不还有单庆吗?以前他小就不说了,他现在也老大不小了,他该顶替他爸的位置。”单强说。
“他不是公家的人吗?又不是在家。”单继承说。
“你说的是,公家的人就是比在家种地的高人一等。”单强阴阳怪气地说。
“叔,你也别这样说,我平时工作忙确实走不开。这样吧,我晚上要是不加班,我会过来看看。”单庆说。
“我地里也忙,我这一来,地里的活光指望你婶子一个人,她都急的要咬人。”单强说,“你爷爷现在病情也稳定了,你奶奶在家也没事,不行把她接过来照顾你爷爷。”
病房外面,小姑单丽和赵子姗拉起了家常,她问赵子姗是否知道单芳菲的情况,赵子姗一脸茫然,单丽神秘地笑道:“女大不中留了哦!”
单继承一连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单强和单丽还轮流看护了两天后,单强将单庆奶奶接过来,让她照顾单继承。
单继承住院期间,单庆和赵子姗一有时间就一起过来看望。单继承住的是两人间,没住几天,病房里另外一个人出院了,只有他一个人住。单继承和单庆聊天,他几次提到了死去多年的儿子单明,还说单庆像他的爸爸,聪明能干。
赵子姗听了笑而不语,她见过单庆爸爸的照片,那是单明的一张证件照,单庆上高中时偶然发现后,瞒着吴美玉珍藏了起来。那张证件照可能是单明留下来的唯一幸存照片了,其他照片都被吴美玉或烧或剪了。赵子姗觉得单庆长得一点也不像他爸爸单明,比单明好看多了,至于性格,她倒不知道了。
单继承和单庆说,他爸爸单明本来不会死的,出事的前一天因为吴美玉和他吵了一架,他才生气走的。要是不吵架,他也不会走,不走也就不会出事了。换句话说,是吴美玉害死了单明。
单庆听着单继承的话心里很不高兴,他虽然不知道爸爸当时是怎么出门的,可是他敢肯定,妈妈吴美玉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死爸爸,要知道他爸爸去世后,受害最大的人是吴美玉和两个孩子。
赵子姗想起了吴美玉曾经提到过,单明出事的头天晚上,单丽两口子留单明在家吃饭,还喝了酒。赵子姗觉得把单庆爸爸的死完全推到吴美玉身上是不公平的,有些打抱不平地说:“听说他是醉酒驾驶才出车祸的?”
单继承好像没有听到赵子姗的问题,他说:“小庆爸爸活着时,他妈妈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要不是她蛮不讲理,小庆爸爸那天也不会生气离开家,也不会死了!
单庆一开始耐着性子听着爷爷单继承说妈妈吴美玉的“坏话”,经赵子姗一提醒,也有些忍不住了,他说:“你老说我妈妈不好,你们就好吗?现在小姑也不在,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非要说是谁害死我爸?小姑和小姑父也有份,是他们留爸爸喝酒的,明知道我爸爸喝了酒,怎么还让他开车回家?”
单继承听了单庆的话,知道这是藏着单庆心里多年的想法,以前碍于吴美玉,爷孙俩很少能够这样交流。
单继承心平气和地说:“不管怎么说,你妈就没有一点责任?你爸爸活着时,你妈什么时候好好对过他,有次还用叉子捅了他。你爸爸一死,她就马上找人,早把你爸爸忘在脑后了,还想让你们改口喊白新银是爸。唉,你们都信你妈的,现在都当没有过你爸爸这个人一样了吧?”
“谁说我们忘记爸爸了?当初为什么我妈那么快改嫁?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爸死后,你们谁愿意帮我们家?你没有听过别人背后怎么说我妈的吗?你们知道我妈一个人多么苦!你们谁站出来给她说句公道话?除了姥姥姥爷,谁都不愿意沾我们家,唯恐沾上这个包袱就甩不掉了。你以为是我们忘记爸爸了,怎么可能忘记呢?我们都是记在心里。他要是在天有灵,也会希望我们过得好的。”单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
赵子姗听着爷孙俩的对话,不想他们发展成争吵,打圆场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人都已经死了,说那些还有什么用?无论是谁的错,总不能让那个犯错的人去偿命吧?”
单继承和单庆爷孙俩听赵子姗一说,心里都一惊,是啊,谁对谁错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无论是吴美玉的错,还是单丽两口子的错,他们谁也不希望单明死,单明的死只能归结为一个意外。如果真要吴美玉或单丽两口子给单明偿命,无论是单庆还是单继承,都不会愿意。
单继承遗憾地说:“人没有就算了,要是没有白新银也好啊!”
单庆这次并没有反驳爷爷单继承,他何尝不讨厌这个不务正业的继父,可是白新银后面站着的是他的母亲吴美玉,他又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