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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欠了你们什么,钱?人情?还是命?他已经死了,还锲而不舍地追这么多年,该不会是想要父债女还那么老套吧!”
既然应了她的第二点担忧,她也没有必要继续掩饰,“我不会替他还的,两位自便,不伺候。”
无人相护时不必装乖,遭人欺负就亮出獠牙。要么从,要么凶,这是兰馨一贯的作风。
兰馨的态度一瞬间从巴望着被释放的小绵羊,变回拒绝被观赏的小刺猬,让笼外二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说了吧,呛口小辣椒,麻辣级的。”晁警官指着她,摇头笑叹。
“不错,小晁,眼力还是不减当年,一眼就相出她来。”沙警官拍了拍晁警官的肩,对兰馨道:“你也不错,是我理想中的模样,果然不愧是毕海生的女儿!”
兰馨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道:“我还能长出四个眼睛十张嘴?还理想中的模样……”
“哈哈哈……”两个人又忍不住笑了一会儿。
“幼稚!”
兰馨看着这两个身居高位的两个大人,有些搞不明白,怎么能笑成这样?她甚至怀疑,他们是吃错药,还是被扎小人了,竟比她还像个小孩,丝毫不像一个警官。
但是一波笑下来,确实化解了方才的紧张气氛,兰馨的脸也没那么臭。至少他们和毕海生,应该没有血海深仇,她的小命是保住了。
至于他们是什么关系,她不敢细想,也不想深挖,生怕一锄头下去,勾起来她无法接受的蛛丝马迹。
她更怕,她对毕海生那么多年的情绪,到头来全是不该。
“行行行,我们幼稚,你成熟。”晁警官见她也放下了戒备,敛了敛笑:“沙老师,时间不多,咱们得赶紧说正事。”
“对!”沙警官突然正色:“正事要紧。小晁,你先出去,我自己和她说。”
晁警官犹豫了一下,“真的可以?”
沙警官摆摆手,示意他出去,他只好点头将钥匙交出服,“好!这是这个仓的钥匙,你们一会儿直接出来吧!”
沙警官接过钥匙,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去吧。”
晁警官出去了,沙警官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打开了兰馨所在的笼子门,走了进去。
兰馨大惑不解,胖头鱼称呼晁警官做“晁局”,想来是个级别很高的官,而晁警官称呼沙警官做“沙老师”,应该是个不仅级别而且辈分都很高的官,现在屈尊进号子……
说不过去。
但是沙警官好像没有在意兰馨的一脸惊诧,而是走到铁板床处坐下,看着对面笼子天窗射进来的光,幽幽地开口,“兰馨,你怕死吗?”
他突如其来地抛下一个奇怪的问题,让兰馨无从接话。
这……
变得也太快了,差得也太远了吧?
“怕吗?”沙警官的脸恢复了刚进来时的平静。
“当然怕,不怕死为什么还要活着。”兰馨只好理所当然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几个讨债的很能打,或者特别凶残暴戾,你可能随时会没命。”
“想过,但这样的万一我不能控制的。我只知道,逃一定是死路一条,拼一把还能有不小胜算。再说,我不是报警了吗?我没那么笨一直自己顽抗,只是没想到局里的警察这么糊涂,连人和鬼都分不清。”
兰馨忍住心中的窃喜认真答道,看来他已经弄清楚内情,冤枉好人,她沉冤得雪,应该很快可以离开这里。
“那你既然知道他们糊涂,为什么还愿意报警?”
沙警官眼神里藏着期待,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兰馨一怔,哪有什么为什么?因为相信啊……
“这个世道,如果连警察都不可以相信,就太可悲了。”
“但是他们都说,在西区,好果子坏果子堆一起,已经分不清哪箱是好的,哪箱是坏的了。”沙警官叹了口气,说得意味深长,好像有些难言之隐。
兰馨跟着走到铁床处在他身边坐下。
“分得清的……一箱好果子,有几个烂的,哪怕那几个整个都烂了,也不能否认那是一箱好果子,除非一半以上都烂了。”
沙警官觉得她的觉悟比他的预想深一些,又问,“那你觉得,西区的这箱好果子,现在有多少是烂的?”
“我不知道,但我愿意相信,即便有烂的,它依旧一箱好果子。”兰馨抬头看着那方天光,她就是愿意相信。
“那黑社会、小混混呢?”沙警官又问,“是一箱烂果子吗?”
“不,不全是。”兰馨立即否认。
“那是什么?”显然,沙警官对她的答案有些意外。
“一箱不好的并非全部都是烂果子,只是人们把所有能卖的果子都挑走了,剩下的堆到了一起,装了箱成了一箱坏果子。也许大部分是烂的,有些还烂在心里的、长了虫,但有些只是磕坏表面,剜掉坏的还能吃。还有一些是好的,不过是落了灰很脏,人又懒得洗而已。”兰馨慢慢地解释。
“还有的只是长成了那副模样,并不是烂。”
“嗯。”
就像无论兰馨多么厌弃毕海生给她带来的遭遇,恨归恨,她心里依旧相信,他不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烂果子一样。
“很好!非常好!”
沙警官喜出望外道:“现在,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么?”
“帮我从烂果箱子,捡一只脏了的好果子!”
沙警官严肃道,听起来事态非常严重。
去黑社会救人吗?
“……”兰馨不说话。
“这件事确实有些突兀,但事态严重,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去,我是我觉得最好的人选!”沙警官恳切道。
“……”
“要你去做这件事虽然危险,但我有足够的力量保证你的安全!”
“……”
“这个人之所以现在身陷险境,有一半是因为你!”沙警官把不想说的也说了,“这件事非同小可,涉及到岩门和鹰帮,还有……”
“我去!”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警官会产生这样荒诞的想法,让一个高中女生去做这件非同小可的事?还有,他凭什么相信她能帮他的忙、她会帮他?
她要去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说到了岩门……
说出来也不怕被笑话。
兰馨知道公理很重要、道义很重要,公理和道义值得她和很多人毕生追求。但她觉得自己是个小女生,没那么伟大,她也向往公理、道义,但那还没有构成她的信仰。
她的信仰是张暮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