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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旦和陈肃率一千亲卫营兵马浩浩荡荡直奔黑山堡,天色擦黑之时,赶到了黑山堡南边的山坡下;北边的鞑子游骑得到探报还以为明军大举进攻,原本昨夜被江彬驱散的少量鞑子兵马刚刚回到寨堡中zhun bèi 缓一口气儿,闻报又赶忙仓皇出逃,匿了个无影无踪。
黑山堡中的守军也早就得到消息,守堡的百户赶紧下来迎接,陈肃劈头便问:“江彬呢?叫他下来迎接指挥使大人。”
那百户忙道:“江千户午后便率兵去西边的万山堡巡视去了,早不在黑山堡了。”
王旦怒极,命人前前后后将黑山堡搜了个遍,不出yi wài ,鞑子俘虏们一个没了,只有北面山坡的木柱上绑着十来个断了气的鞑子兵,那两个叫花不温和达鲁赤的鞑子军官压根也没见到,据黑山堡守卫的百户説,江千户将这两人随队带走了。
王旦即刻下令赶往西南方二十里外的万山堡,半个时辰后抵达万山堡却又扑了个空,守堡官兵説江千户已经在两个时辰前带着兵马回城了。
气急败坏的王旦大骂连声,急忙掉头率兵回蔚州,折腾到近三更时分,才到达蔚州城中,个个人困马乏气喘吁吁;王旦不敢耽误时间,他生怕被江彬抢了先将消息上报,于是马不停蹄率兵直奔城东的蔚州卫北千户所军营,江彬平日便在此处办理军务。
待进入北千户所军营的时候,王旦看见正在马棚喂食的百余匹战马才放下心来,这些战马明显是长途跋涉才归来,看来江彬确实回来了,这一回绝不会扑空了。
果然,江彬正在营中的住所里吃夜宵,一锅羊肉煮的沸腾滚开,香气扑鼻,江彬盘腿坐在凳子上就着一壶酒美滋滋的大吃大喝,两名老兵在一旁拿碗递碟子筛酒打趣忙的不亦乐乎,王旦心里zhè gè 气,自己又冷又饿的忙活了一下午带半夜,这厮倒好,美滋滋的躲在这里吃夜宵。
陈肃一脚将门踹开,高声叫道:“江彬,你倒快活,指挥使大人找你半天了,你却在此饮酒。”
江彬赫然站起,呸的一声吐出口中的一块羊骨头喝道:“谁他娘的如此大胆?敢在老子的军营里撒野?”
王旦阴沉着脸出现在灯光之下,冷声道:“是我,江千户好惬意啊。”
江彬一愣,黝黑的脸上满是笑意,拱手施礼道:“原来是指挥使大人,卑职失礼失礼,快请快请。”
王旦抓着马鞭负手走进,江彬连声吩咐伺候的老兵端凳子拿碗筷,笑道:“刚刚从北边寨堡回来,这不,弄了点羊肉锅子解解乏,大人要不要来点?”
王旦本想ju jué ,但肚子却咕噜噜叫了两声,索性大刺刺的往桌边一坐,伸手取了筷子夹起一块羊肉送入口中大嚼,江彬赔笑拱手道:“大人深夜前来可有什么事要卑职去办么?”
王旦冷笑不答,忽然把手一摆,朝周围众人道:“都给我出去,在外边候着,老夫和江千户有机要军务商谈。”
众人赶紧退出屋外,江彬微微一笑,慢慢走过去将屋门拴上,回过头来一屁股坐在原先的位置上,举起酒壶给王旦斟酒,王旦也不答话,端起杯子猛灌一口,重重的出了口气。
“江千户,你本事不小啊。”王旦斜眼看着江彬语带讥讽。
“卑职不才,没什么本事,只会出些蛮力,大人缪赞。”江彬把肉麻当有趣,权当这是夸奖之语。
“哼,蛮力?我看你智谋无双,堪比诸葛再世呢。”
“可不敢当,大人为何今日这般抬举与我?我江彬在大人手下七八年还没得到这样的赞誉之词呢。”
“少跟我装蒜,听説你昨夜突袭鞑子临时寨堡抓了不少鞑子俘虏是么?”
“也不多,只十几个而已,尽数绑在黑山堡北坡下给胸 di 们当了箭靶子了,这帮狗鞑子嚣张的很,年关将近,卑职是想打一打他们的气焰,给咱们蔚州军民过个好年。事前没有向大人知会,大人不会怪罪卑职吧。”
“嘿嘿,哪里敢怪罪,你江千户做事什么时候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江彬忙道:“大人,话不能这么説,昨日大人忙着接待兵部考选巡抚,卑职怕大人分心,所以便没禀报,也想着给大人一个惊喜,大人难道怪卑职么?”
王旦瞪眼道:“少跟我装蒜,你知道我今日所为何来,老夫午后去黑山堡绕道万山堡,追着你的屁股后面吃了半天的冷风,现在你却来跟我装糊涂?”
江彬转了转眼珠子无辜道:“到底是何事?大人倒是明言啊。”
王旦将筷子往桌上一拍道:“花不温达鲁赤这两人是否在你手上?”
江彬脸色大变猛然站起道:“大人如何知道这两人?”
王旦啐了一口骂道:“你背地里搞阴谋dui fu 老夫,还想将老夫蒙在鼓里,休想!在蔚州城什么事能逃过老夫的耳目?早有人告诉了老夫了;江彬啊江彬,你胆子不小啊,居然敢算计老夫,你这是自寻死路。”
江彬咬牙切齿的骂道:“这狗日的方大同,定是这厮跑去通风报信,大人,实不相瞒,这二人确实在我手中,但我却不能交给你,因为这两人所供之事极为重大,大人还是避嫌为好;我dǎ suàn 将此二人连同口供交予考选巡抚之手,让上边查明此事;原来大人带了大队人马来此便是为了这件事,本来卑职不信鞑子所言,但现在倒有几分相信了。”
王旦冷笑数声道:“还在装蒜,这件事分明便是你一手策划,你定是怕老夫追究你黑山堡被突袭的罪责,想以此要挟老夫,你做的好戏。”
江彬怒目圆睁叫道:“大人岂能血口喷人?我明白了,你是想反咬一口推脱罪责,难不成你真的和鞑子勾结么?若是如此,可别怪江彬对你不客气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原只当大人不过品行稍差,贪财好色,那些小节倒也罢了,只要不失大节仍是我大明男儿,却不料你连气节也丢了。”
王旦气的身子发抖,吼道:“住口,你瞎了么?你聋了么?你有脑子么?老夫岂会和鞑子勾结?我图的什么?”
江彬冷笑道:“这句话要问你自己才是,我怎么知道。”
王旦伸手呼啦一声将桌子掀翻,杯盘火锅倒了一地,满地烟尘汤水淋漓狼藉不堪,外边的陈肃和一干亲兵听到动静‘哐当’几脚将门踹开,看到江彬和王旦两人相对而立虎视眈眈纷纷拔出兵刃呼喝连声,将江彬围在当中。
江彬冷笑连声道:“果然,果然暴露本相了,我告诉你们,我江彬可不是软骨头,否则当初也不会冒大不违上报大人强行夺田之事了,便是杀了我,证据证人你也拿不到,ming ri 一早便有人将证人证据送往京城,嘿嘿,老子在奈何桥上等着你。”
陈肃怒骂道:“胡言乱语什么?江彬,你犯上作乱,死有余辜。”
江彬大笑道:“哪来的狗东西在这里狂吠?轮得到你説话么?若不是靠着裙带关系,你也配当我蔚州卫亲卫偏将?”
陈肃怒喝一声,将手中兵刃抵住江彬的喉头骂道:“你有胆子再説一遍!”
王旦猛然大叫一声:“都给老子滚出去!”
众人一愣,陈肃yi huo 道:“姐夫!这”“滚!”王旦再喝一声,陈肃赶紧挥手带着人灰溜溜的出门去,进来的迅速,出去的同样迅速。
王旦缓缓坐下,哑着嗓子道:“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彬无声的笑了,伸手在地上扶起一张凳子,胡乱抹了抹上面的汤水一屁股坐下,慢慢道:“这要看大人想如何了,卑职是大人的属下,一切听命于大人便是。”
王旦无视江彬话语中的羞辱之意,叹了口气道:“江千户,你我共事多年,虽然谈不上如何融洽如何默契,但我王旦对你可没有亏待之处;当初你密报老夫兼并军户屯田之事,老夫也没有因此而对你报复,这一次老夫觉得是鞑子的离间之计,你怎么能当真呢?你若将证人证据上报朝廷,朝廷派人来查实之后对我其实并无影响,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本是子虚乌有之事,想捏造罪名诬陷于我,那有那么容易的?”
江彬微笑道:“卑职也相信大人的清白,所以卑职才决定将此事告知锦衣卫百户方大同,由他上报朝廷派员查证,还大人清白。”
王旦摇头道:“既然你也认为我是清白的,又何必多此一举,只需将鞑子俘虏交予我手,老夫自然会审问出实情;老夫也不説见外的话,虽然报上朝廷之后也会还老夫清白,但总有谣言四起,流言zhè gè 东西是世上最kě è 的东西,难保有人别有用心的散布,这样对老夫的名节多少还是有损失,那样的话,你岂不是害了老夫么?”
江彬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説,流言岂可信?智者绝不会相信流言,皇上和内阁阁老们也不会因流言对大人另有看法,大人何须担心这些细节。”
王旦道:“这么跟你説罢,锦衣卫方百户也认为上报朝廷不妥,他认为拖延几日查出真相为好,老夫此来不是要兴师问罪于你,而是跟你打个商量,容老夫提审两名鞑子俘虏问出实情,江千户若是能帮老夫zhè gè 忙,老夫将感激不尽。”
江彬讶然道:“方大同同意了?按理説不能啊,锦衣卫巴不得出大案呢。”
王旦心头怒骂,既然知道锦衣卫唯恐天下不乱,你却第一时间通知方大同,摆明了是要老子好看;心中愤怒,口上却道:“那是因为方百户识大体,知道此事必有蹊跷,知道老夫绝不会和鞑子勾结,为了蔚州边陲的稳定,他才决定这么做的;你江千户人品武功都是一等一的,不至于连方大同都不如吧。”
江彬挠头道:“要照这么説,倒是卑职急躁了,看来卑职应该为大局着想才是。”
王旦眉开眼笑轻轻抚掌笑道:“这才对嘛,江千户明理识大体,来之前我就知道江千户绝不会犯糊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