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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瑞奇或许是有些醉了,低下头,脸微贴着她的发间,柔声地问:“明天什么日子?”
唐可馨双手,握紧栏杆,双眸突然凝视着某个点,仿佛看到了某场悲剧,她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
苏瑞奇感觉到了她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便腑下头,侧脸看到她明亮大眼睛,紧张地看向前方,溢着悲伤的泪珠,他的双眼掠过一点疼心,缓缓地伸出双手,环抱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向自己的胸膛,无奈地说:“好吧。就当你一个黄昏的哥哥。”
唐可馨的双眸一眨,眼泪随即滚落,整个身体开始激动地抽搐,靠在苏瑞奇的怀里,泪水颗颗地划落。
苏瑞奇再收紧双手,从身后拥着她,感觉到她的身体,有着无法释放的悲伤,便说:“如果有什么伤心事,哭出来吧。”
唐可馨咬紧牙根,看向火红的枫林,那般美,如同生命燃烧之火,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对着远处的枫林,默默地流泪。
人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苏瑞奇趁着夕阳还有一点暗红色的霞光,推开了自己平时用来健身的自行车,转过头,看着可馨从客厅里,好兴奋地赶出来,手里抱着几片莲叶,跑到苏瑞奇的身后,看着他。
俩人彼此一笑,借着夕阳情意绵绵的光芒,走过长长的吊桥,然后苏瑞奇坐上自行车,可馨也开心地抱着荷叶,坐在苏瑞奇的车后,大叫:“出发!”
苏瑞奇笑了,手扶着自行车,脚下一用力,自行车就这般往前,沿着枫林大道驶了出去。
唐可馨好开心地环看着面前整片湖景,她甚至看到了一只白鹭,飞刺过湖面,又往前驶了过去,她立即哗的一声,惊叫起来笑说:“看!白鹭!”
苏瑞奇转过头,也看了那只飞鸟,微笑了一下,便再加得脚力,让自行车往前飞驰,掠过阵阵风景,终于来到了小公园前的某个蓝色站台上。
唐可馨开心地抱着荷叶,背着包包,跳下自行车,看着苏瑞奇笑着说:“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
苏瑞奇握着自行车,含笑地看着唐可馨,说:“记得我们之间,还有个约定。三天后”
“知道!”唐可馨好得意的亮出了他的手机和钱包,开心地说:“看吧?”
苏瑞奇微笑地看着她,再缓缓地说:“你知道怎么找对方吗?”
唐可馨想了想,才失笑地说:“你当我傻瓜啊?找你,就是找我自己啊。”
苏瑞奇深深地看着她那娇俏的小脸,说:“是。找我,就是找你自己。记住这句话。”
唐可馨感觉他的话里有话,便不解地看着他。
苏瑞奇看到十八路白色的公交车,缓缓地驶来了,便轻拍拍她的肩膀,说:“车来了。”
“哦。”唐可馨转过头,果然看到公交车来了,便立即抱着自己的莲叶,追着才刚停下来的公交车,跳上了车子,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立即拉开车窗,朝着苏瑞奇挥挥手,笑说:“快回去吧。谢谢你!回家的时候,要小心骑车。”
苏瑞奇微笑地点头。
公交车缓缓地启动了。
唐可馨依然甜甜笑地探头出窗外,朝着苏瑞奇挥挥手,仿佛有点舍不得,看着他的身影,视线中,渐缩小了,她才坐好身子,抱着那团莲叶,想起刚才苏瑞奇的话,有点不解地念着:找你,即是找我这是什么意思啊?
她渐想渐不解,便有点好奇地拿出苏瑞奇的手机,想了想,便一个一个数字地拨通了自己的号码,刚才拨到第十个数字,便还是把电话挂掉了,她拿着手机,放到怀里,才咕哝地说:“啧!我才不这么笨呢?就是想找他的时候,就打我自己的电话号码啊!这么简单!真是的!”
公交车继续沿着它该驶去的路,往前驶去了。
苏瑞奇依然看着那条长长的马路,微笑了一下,才掉转自行车,一个人缓缓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前走。
明天七月十三号了。
或许苏瑞奇看到自己的钱包。
唐可馨没有刻意地隐瞒什么,只是当晚回到家,已经看到雅慧将一些果点和明天要准备烹调的食物,都准备好了,走出厨房,看着可馨,有点心疼地笑了。
唐可馨抱着那袋莲叶,也双眼泛着泪光地笑了。
当天晚上。
雅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小心地将各类的水果,都放在保鲜的盒子里,转过头,看着可馨一个人,正将亲自辗碎的绿豆粉,放在一个大盘子里,再抱出面粉团,放在已经铺好的台板上,准备做绿豆饼,旁边放着已经做好的粟子糕,和豆沙包子,三角糖包,黑豆饼,样样都齐备了。泪个的上。
可馨拿着杆面粉的杆子,放在面粉团上面,双手掌心向下,不停地旋动着杆子,让面团一点一点地铺开,可馨边做,边伸出手,擦去额前的汗水,微喘着气
“可馨要不,休息一会儿。你已经做了几个小时了。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了。”雅慧抱着一个哈蜜瓜,继续削皮,说。
“不用。”唐可馨继续杆着面粉,眸光坚定地说。
雅慧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便只得叹了口气,突然由心地说:“可馨你会幸福的。”
可馨边杆着面粉,边有点气喘喘地说:“我八岁就知道,幸福得自己去挣取了。靠命运是没用的。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奢望幸福了。因为还有很多人,还没有幸福。”
雅慧的双眼微红,不再说话,继续削着哈蜜瓜皮。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万家灯火,几乎全释灭。只有那一间小阁楼厨房窗户上的灯光,伴着星光,直至天空退去黑色,渐露鱼肚白
开门声,渐渐地响动。
可馨终于在天蒙蒙光的时候,提着一个超大的彩色菜篮子,穿着黑色的衬衣,黑色的短裤,配着黑色的靴子,脸色疲累,气喘喘地走下了楼梯,然后一个人独自往公车站台走去。
雅慧站在阳台边上,看着可馨远去的背影,那么多年了,她总是坚持一个人去,不管东西有多重,多累。
公交车驶来了。
又驶去了。
可馨因昨夜通宵赶着这些食物,又疲累地头倒在窗边,抱着那菜篮子,缓缓地睡过去了。
公交车一路向前驶去,直至驶到了小小的火站台。才清晨六点。
可馨揉着朦胧的双眼,提着重重的菜篮子,热得满头大汗地走下车,走向火车站,买了到西城的票,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看着天空依然还是蒙蒙蓝,她的脸色一片娴静,想起了父亲,她流露一点微笑。
火车渐启动了。
向着山洞的轨道驶去。
仿佛过了好久好久,其实不过短短俩个小时的车程,却间隔了俩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没有了繁华,也没有了喧哗,只有那绵延不绝的山林,在可馨的世界里,起伏不停。
可馨气喘喘地提着重重的菜篮子,沿着荔枝山林的楼梯,继续往着山顶的那户人家走去,边走边抬起头,看着山顶数间小屋,其中一家,正亮着一点炊烟,她咽了咽干渴的喉咙,双手再提着二十多斤重的菜篮子,继续往前爬,三百多级的阶梯,她走了好多好多年
终于,她又再如同往年般,来到了某家批着火红砖瓦的阶梯小屋子前,手里放下了那篮食物,双眼含泪地看着挡在面前崭亲的铁栏,她激动地轻叫:“阿姨我来了”
屋内再次传来了如同往年拜祭时的哭声和铜锣声。
唐可馨听到这阵哭声,眼泪即刻滚落,跪在满是碎石的小道上,抽泣着说:“阿姨,我来了我给叔叔送他喜欢吃的东西来了”
附近的邻居,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孩叫声,连忙走了出来看,一看到又是她,都从责骂到不作声。
“阿姨,不要关着铁门,您让我进去,拜拜叔叔。我是很诚心诚意地来找您,希望您原谅我爸爸我们错了,我们一家对不起你们”唐可馨一路跪到铁栏前,双手握着铁栏,哭着说:“阿姨开开门啊”门砰的一声打开。
走出一个身着黑色衣服,年过六十的老妇人,顶着花白的头发,满眼含泪地站在门边,看到唐可馨,憎恨愤怒地哭着说:“你为什么还要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我不管你到底要来几次,我都绝对不会原谅你的父亲!绝对不会!”
唐可馨看着老阿姨的头发,又花白了好多,她再痛苦抽泣地说:“阿姨,我知道我们错了,我什么也不想奢望,只望您让我进去拜祭一下叔叔吧,我给他做了很多他爱吃的甜点,还有水果,都削好了皮,都去了核,我还带了一些钱过来,用来给您买点吃,买点喝的我知道你家里的荔枝,今年肯定没有人帮忙摘,我来给你摘,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老阿姨听到这些话,立即痛苦地哭了起来,站在小院子里,坐下来,拍着坚实的地面上,大叫:“老天啊,我这是造什么孽啊?怎么会碰到这种人啊?我就不能平静地过吗?我不想再看到害死我丈夫人的女儿,在这里假惺惺地求我原谅,那么多年过去了,老伍啊,你是走了,他人虽然在监狱里,起码还是活着的人啊。可怜我的老伴,你就这样走了。”
唐可馨眼泪颗颗滚落,后退了俩步,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边磕边哭着说:“阿姨,我爸爸对不起你,我们全家对不起你们,对不起。”se0u。
“你滚!你滚!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老阿姨突然愤恨地走出来,打开铁门,将可馨辛辛苦苦做的食物,全给往楼梯下面砸了下去!
“阿姨”可馨哭着看那些自己花一个晚上,做好的糕点和水果滚在石梯上,有些被辗碎,有些继续往山下跌,她落泪心疼地说:“那些东西是我给叔叔准备”
“啪!”老阿姨往可馨脸上,狠命地抽了她一个耳光,再落泪地揪着她的头发,往地面摔,不停地,死命地拍打她的肩膀,身体,边打边大哭:“你给我走!我不要再看见你!来年如果你也再来,我杀了你!走!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不会!你给我滚!”
阿姨说完,再继续死命地狠打可馨的身体。
可馨整个人,卷缩在地面,嘴角溢角,任由阿姨扯自己的短发,拍打自己的身体,她的眼泪颗颗地滚落下来,想起父亲曾经在监狱里哭着说:我这一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就对不起阿雄。那场大火,毁了他和他的家人。如果他的家人今生不能原谅我,就让我下地狱,赎罪吧。
那个时候,父亲可怜绝望的神情,至今仍历历在目,她就这般,瞪着清亮溢泪的双眸,卷缩在地上,忍受着阵阵身体的疼痛,心里坚强地想着:“爸您放心,您做不了的事,我给你做。您赎不了的罪,我给你赎”
“你给我滚!滚!”老阿姨死命地拍打着她的身体,然后推着她的身子,想往楼梯下滚。
“不要推啦,再推下去,这丫头就没了。”有个老奶奶看着可馨被打得满身是伤,脸上,手臂上,全是淤青,她连忙心疼地走出来,挡在老阿姨的面前,伸出满是皱纹斑痕的手,握着可馨那孩子瘦弱的手臂,心疼地说:“孩子,别再来了。你再来,就没命了。你爸的错,用不着你来担当,快回去吧。把这些能吃的,都捡些回去,啊!?”
唐可馨默不作声,撑着疼痛的身体,咬紧牙根,颤颤抖抖地爬了起来,双眼含泪地再跪向叔叔的那面屋子,磕头哽咽地说:“叔叔,我明年再来看您。但愿您在天国过得安好,保护阿姨身体健康。我全家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对不起钱我都放在篮子里,希望阿姨在我走后,拿好这些钱。以后我再来”
老阿姨脸别到一边,掩脸痛苦地哭了起来。
可馨没敢再说话,只是撑着痛疼的身体,咬紧牙根,颤颠地转过身子,咽着干渴的喉咙,感觉嘴角咬着的那点血腥味,好悲伤,她的眼泪滚落下来,如同往年般,一步一步地往石梯下走
老奶奶在山上,看着可馨那瘦小的身影,渐渐地往石梯下移去,她便来到老阿姨的面前,无奈地说:“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也知道你很伤心,只是这是个难得的孩子,每年的任你闹,任你打,从来不还手。这也算是那个老厨师的造化,生下这么一个孝顺懂事的女儿,如果可以,看在那个可怜的孩子份上,就原谅她父亲吧,毕竟他现在也是在受罪啊。”
老阿姨哭着看向石梯上,那个黑色的身影,如同往年般,渐要消失,她别过头,痛苦地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