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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实在是奸!”李畅看着中年男人走远了,才笑道。
“做生意嘛,你情我愿的。”罗继文很得意地笑。
“这块恐龙化石,真正的底价是多少?也让我长点学问。”
“四百买来的,在店里摆了三个多月。我这里还有一块鱼化石,要不要,三百卖给你。卖给别人要一千多呢。”
“一块恐龙化石就顶我两个月工资了。黑,真黑啊!谢谢叔叔,我那里没地方放。”李畅指了指墙上挂的字画,柜台里摆的瓷器、玉器:“叔叔,家当不少啊。值不少钱吧?”
“笑话叔叔了。这些东西值不值钱你还看不出来?”
“我对古董又没有什么研究,哪里看得出来?”
“可是那天你一眼看出我那幅画是赝品,后来我找了一个更为权威的专家,他的观点和你一样。可惜了我的一百多万,这下子损失大了。”
“蒙的,瞎蒙。”李畅汗颜。
“要是说瞎蒙,你也真够胆大的,一句话就要把我的家产缩水一百多万,差点把我的心脏病吓出来。也好,偷偷地处理,没惹笑话。要是让同行知道我栽了这么大一个跟斗,就真的完了,在这个圈子里,名声是很重要地。行了,不说笑了,今天带你来,主要是认认门,以后常来坐坐,罗军过几天来北京,我想先让他跟他妈学学,先坐店,你在酒吧是晚上上班,白天也不是没事吗?过来坐坐,我每个月开你5000元钱。有什么好东西需要制作仿制品时,我也能及时找到你不是。”
客人点名要买仿制品,也不会是当场就会成交的,总要过几天的时间,用这几天的时间让李畅制作一下,足够了,李畅的复制速度快得变态。罗继文此举当然另有用心。
把罗军接来之后,加上王大为,店里就不要请服务员了,老实说,虽然摆在店里的东西都不是值钱货,但要是都被人扫走,损失也是很大的。到时候,让罗军和王大为晚上在店里值夜,罗继文两口子就可以稍微轻松一下。
罗继文本人肯定是要在外面飘着的,真正的大生意在店里是等不来的。但是,自从自己把那幅古画看走眼之后,他对自己的能力也有些怀疑,自然就更不放心老婆的眼力了。有李畅在店里坐着,关键的时候掌掌眼也是好的。
虽然李畅极力否认自己的能力,罗继文还是不相信就凭瞎蒙两个字就能在八件古玩中发现价格最贵的赝品。
古玩店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人流不是很多,多是看看,询价的不多,这些有雇员帮着就行了,罗继文两口子和李畅随意地聊着天。
门外进来两个男人,头一个五十岁年纪,方头大耳,板寸,穿着汗衫,下穿一件休闲细条纹大裤头,手里捏着三颗圆球,手指熟练地拨弄着,一看就是老北京人,顽主。另一个三十岁左右,西装革履,戴一幅银边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很不协调地拎着一个polo双肩挎包。
“罗老板。生意兴隆啊!”顽主大大咧咧地说,随意地看看墙上的挂件。
“托吴老板的福,凑合。”罗继文忙站起身来。
看到罗继文旁边还坐着一个生面孔,顽主眼光眯了一下,随即笑道:“罗老板有客人啊,我吴源冒失了。”
“也不是外人,是我儿子的同学,刚来北京打工,今天过来看看我。”
李畅见罗继文没有介绍他,遂站起身走到一边。
“罗老板,这是我跟你提起的姚教授,姚教授,这就是鼎鼎大名的罗继文罗老板,京城有名的古玩收藏家和鉴赏家。”
“吴老板这不是在骂我吗?谁敢在您面前自称收藏家和鉴赏家啊。”
“呵呵。”顽主对罗继文的恭维也很满意。“罗老板,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罗继文把李畅接过来,名义上是认路,实际上就为了这次会面。换个地方谈?换个地方李畅就进不去了,名不正言不顺的。罗继文也不想把李畅暴露出来,这是他的秘密武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暴露的。好在李畅似乎对扬名立万的事也不大感兴趣。
“这里也没有外人,老婆,你去把店门关了。就在这里吧,地方换来换去的也不安全。”
吴老板迟疑了一下,也答应了,虽然有点勉强:“那好吧。姚教授今天来就是为了那天提的那事,东西他带来了,我近水楼台,先看了看,东西不错,正儿八经的定官窑。姚教授,请你拿出来让罗老板掌掌眼。”
姚教授从polo挎包里拿出一个硬纸盒,打开纸盒,里面胡乱赛着许多报纸,撕开报纸,捧出一个用绸布包裹着的东西,解开绸步,露出一个鸡头壶,奶玉色的茶壶上竖着一个鸡头。姚教授小心翼翼地捧起鸡头壶递给罗继文。
见姚教授如此谨慎,饶是见多识广的罗继文也搞得紧张起来。
李畅并不知道怎样去鉴定古玩,这里面的水太深,他一点皮毛都没有掌握,甚至连最基本的概念都不清楚,比如说刚才吴老板说的什么定官窑。
但是,又是一种奇怪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东西面世只有三年零四个月,如果说是直觉,这种直觉也太精准了。
罗继文仿佛有点上课的意味说道:“定窑属宋代民窑,窑址分布于今河北曲阳县一带,唐属定州,故名定窑。创烧于唐代,鼎盛时期在北宋,至元代停止。”
李畅马上明白了,面前的这个有着一个鸡头的茶壶是西贝货。
罗继文拿着一个放大镜,翻来覆去地查看这个鸡头壶,半个小时之后,他基本上能判定这是真货。他双手捧着递还给姚教授。
“是真的。”
吴老板眼睛一亮,对姚教授说:“你看,我和罗老板两人都给你掌眼了,是真的,这下信了吧。你老爸给你留了个好东西啊,这玩艺起码值几好几万。”
罗继文心里一动,知道吴老板也打上姚教授的主意了,拿给自己看,可能是还没有太大把握。
罗继文喜欢收藏,实际上做这行当的都喜欢收藏。家里也收藏了一些定窑瓷器,但没有一个比得上面前这个。从市面价值来看,起码能卖个二十万。吴老板随口就压低了行情,正是想买的意思。
两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姚教授。
姚教授也看出了两个人都有点心动的意思,站起身,从身手掏出一个信封,里面鼓鼓囊囊的,递给罗继文:“罗老板,谢谢你的鉴定,这是鉴定费五千元,请收下。”
“姚教授,请等一下。”吴老板连忙拦住姚教授。“不知道姚教授有没有出让的意思。”
“这个”姚教授迟疑了一会“我不喜欢收藏,这个东西搁在家里也是个废物。既然你们想买,价钱合适的话,我当然愿意卖了。不知你们愿意出价多少?”
吴老板心里一喜,又是一个菜鸟,借祖上余荫,有点好东西,这种人的钱不赚白不赚。价格嘛,他与罗继文的判断差不多,市面上能卖上二、三十万。如果十万以下能够拿下,利润至少就是百分之百。只是到了罗继文的地盘,应该让他也落点好处。
“这东西市面上明码标价,也就是六万。我出五万买,你看怎么样?先前的鉴定费也还给你。”
“市面价值六万,卖给你们才五万,我不是亏了一万吗?”姚教授很精明地问。
“姚教授,古玩这一行你有所不知,虽然标价六万,实际成交价肯定比这个低,其次,东西摆在柜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卖出去,经常是有价无市,你能等上这么长时间吗?我们是做生意的,中间转道手,你也得让我们有点赚头吧。再说了,我们把鉴定费都还给你了,不还是相当于六万买下来得吗?”
姚教授手里紧紧抱着那个定官窑,好像面前这两个家伙要上来抢夺一样,没有说话。
“这个东西放在你那里,只是一个死物,还不如尽快换成现金,买股票,买基金,现在正是牛市,这不比放在家里白白地待几年强多了?”
吴老板见罗继文也有点心动难耐的样子,给他做了个手势,罗继文明白了,吴老板的意思是,二一添作五,一半一半,有钱大家一起赚。
罗继文正要点头,忽听得李畅在柜台那边咳嗽了一声,罗继文转过头去,见李畅微微地摇了摇头。
罗继文想起了自己那幅宋朝范宽的溪山行旅。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罗继文马上把收下的五千鉴定费递给姚教授:“我突然想起这事还有点疑虑,以我现在的水平还有点看不透,要是低估了你这件祖传宝物,就太对不起你了。这鉴定费还给你,要不,你再找一个行家掌掌眼?”
吴老板见罗继文突然做出这等举动,心里大惑不解,猛地朝他使眼色,见罗继文恍如未见,猛地站了起来,拉着罗继文的手就往外走。
两人来到店子外面,又走出了十几米,吴老板劈头就问:“老罗,你疯了,跟钱过不去吗?说好我们两家一人一半,都是兄弟,有钱大家赚。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是真的买下它,才是跟钱过不去呢。”罗继文低声说:“这是赝品,不值钱的玩艺。你千万不要买。”
“噫,刚才你还说这是真的,现在怎么就改口了。你改口改得还真快。”
“老兄,我说的都是真的,先前是我看走眼了。千万不要买。”
吴老板脑子一转,眉头一皱,自以为猜透了罗继文的想法,立马火冒三丈:“老罗,你太不够意思了,这种小伎俩你也使得出来。你最早学艺,还是跟着我学的,你什么水平我不知道?我都看不出来的东西,你就能看出是假的?是不是想独吞啊?
我们兄弟一场,你抓钱抓到钱眼里去了。你要想独吞,明说,我成全你,我吴老六还不缺这点钱。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可是,你不该这样来阴的。我好心好意把生意引到这里来,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行行,你不仁,我不义,今天这个东西我还非买了不可。我一个人买下它!”说罢,吴老板气冲冲地就往店子走去。
“吴老板,吴师兄,真的是假的,我不骗你。”罗继文忙拉住吴老板。
“好,你既然说是假的,你拿出证据来。我这双老眼还没有昏花。”
“证据我拿不出。”罗继文想李畅既然不愿出头,就不能把他卖了。可是,证据呢?还真拿不出来。细想一下,即使让李畅拿证据,可能也一样,他还完全是一个门外汉。但是,李畅对那幅宋朝范宽的溪山行旅的判断,使得罗继文不敢冒这个风险。
“拿不出来证据你还在这里罗嗦什么。”吴老板挣脱罗继文,转身朝店子走去。
“吴老板,那真的是赝品,你要是不信,到时吃亏可别怪我没说。”罗继文朝着吴老板的后背大声喊道。
吴老板冲进店子,罗继文的老婆见他气冲冲地进来,神色不愉,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姚教授正把东西往盒子里放。吴老板见状忙问:“怎么了?收起来干吗?这个价格不行吗?”
“我这是赝品,别到时骗了你。”姚教授没好气地说。
“他有眼无珠,别理他。他不想买,我一个人买下。这点钱我还是拿得出来。”吴老板气鼓鼓地说。
“不怕买个赝品回去?”姚教授斜眼瞥了他一下。
“哈哈,我吴老六还没有老眼昏花。你到潘家园问问,我吴老六什么时候走过眼!咱不在这里交易,到我那里去。这里看着憋气。”
罗继文苦笑着看着吴老板拉着姚教授离开了,推门进屋,老婆迎了上来:“老罗,你和吴老六说什么了?看把他气得。”
“没说什么,我告诉他这是赝品,他死活不信。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不信我也没办法。哼,活该他破财。”
罗继文看着李畅,心里想,但愿你的判断是对的,不然我这张老脸就全丢完了,以后还怎么在潘家园混下去?
李畅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说,还引起这么大的乱子。无言。
罗继文还要留他下来吃晚饭,李畅晚上还要上班,就推辞了。
在送李畅回石景山的路上,罗继文问起了王绢,知道她的情况后,拍了拍李畅的肩说:“你叔叔在县里也算得上一个知名人士了,前几年二中校庆,我捐了五万。我看没有哪个大学生有我捐得多。大丈夫扬名立万,出人头地,不一定都在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