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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佳期睡到半夜,听到外面的雨声。
这山上的天气变的像小孩子的脸。
她睡前,还躺在帐篷里仰望星空呢,现在,天还没亮起来,雨倒先来了。
接下来的一天里,雨便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到了傍晚,路上开始堵车,焦急在人心里蔓延开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倪佳期睡着了……
“我真服了。”展锴从后座起身,伸头看她熟睡的模样,啧啧摇头:能吃能睡!
“把冲锋衣拿来。”廖与齐转脸说道。
他接过罗清递来的衣服,盖在佳期身上。
接着,他调了暖风,随即又将音乐关掉,像在照顾小孩子般,这一系列的动作他做的极认真。
路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行人,大家有的撑着雨伞,有的身披雨衣,熙攘声里满是抱怨和焦躁。
廖与齐说:“我再下去看看。”
“伞。”罗清似乎时刻关注着他的举动。
他拿着伞下了车,听到大家议论纷纷:
“估计是塌方。”
“我听说是山体滑坡,交警也被堵路上了。”
“就算抢修,保守也得明天晚上能通行……”
“交通广播里预报,明、后两天都有雨,咳,这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插进去一句:“最痛苦的事情是手机没电……”
大家顿时有了共鸣,会心一笑。
廖与齐放眼前方,微弱的车灯排成长龙,蜿蜒曲折,身后同样是一望无际的光束。
雨哗哗地下着,过了会儿,人群纷纷散去。
倪佳期醒来时,车厢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原位打盹儿。
她摇下玻璃,将头探出窗外,黑黢黢的山头面目狰狞,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雨已经停了,山腰间树叶被风掠过的刷刷声,传达着深深的寒意。
倪佳期伸手捂着小腹,她是被疼醒的,自己一直有痛.经的毛病,严重的时候还要跑医院输液止痛。
叶染曾经打趣她:“赶紧嫁人,你的痛.经就好了。”
“找个医生当老公么?还是妇.科的?”
她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来。
对方啧啧啧,“有了老公,也就有了正常的性.生活,痛.经的症状就会减轻许多哦……”
倪佳期当时脸都涨红了,“你这话会教坏宝宝的。”
叶染睨视她:“是,我教坏了一个三十多的孩子!”
……
她欠起身,做深呼吸,低头看表,才半夜十一点多。
例假提前来到,她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此时,希望全寄托在后排的罗清身上。
她伸手推醒她,又慌忙做“嘘”的动作。
她用口型问她,罗清明白后,缓缓摇头。
倪佳期转过身重新坐好,内心自责不已,都怪自己的任性,为了拍风景,硬要拖着大家在上个服务站留宿一晚。
如果一切按照预计中的进行,大家就能躲过这场雨,躲过山体滑坡,自己也就省了这尴尬。
咎由自取啊咎由自取!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只觉得小腹越来越痛,腰也跟着酸沉起来。
“给。”
罗清递给她一个瓶子,“保温壶里的水也不太热了,先凑合暖一下吧。”
倪佳期感激的接过来,塞进衣服里面。
闭上眼睛,想用睡觉来转移注意力,可当她一合上眼,注意力反倒更集中了。
又坐了会儿,痛感愈发尖锐……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这样痛下去,待会儿就真的尴尬了,现在迫在眉睫的是找到服务站,她需要红糖和卫.生棉。
见她去开车门,罗清压低声音问她:“你要干什么?”
倪佳期示意她安静,小声道:“我去去就来。”
没等罗清再开口,她就推开了车门。
尽管已经鼓了莫大的勇气,可在双脚落在地面上的瞬间,她还是觉得自己太不自量力了。
那种身体像掉进了冰窖里的感觉,寒入骨髓。
山里的夜远比她想象中冷的多,她站在车边左右张望,风一阵阵地袭来,她一个寒颤接着一个寒颤。
她艰难地迈步,走着走着,脚就像踩在棉花里一样,浑身开始轻飘飘的。
可此时此刻,除了硬着头皮往前,她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
“倪佳期!”
她还没回过头看来人,胳膊就已经被廖与齐扯住。
她转身看他,他的眼睛清黑而凛冽,看不出怒意,脸上淡淡的,一如往常,可却让人瞬间感觉到他在生气。
倪佳期怯怯地垂下头。
廖与齐又朝她走近一步,扯她胳膊的手加大了力度,传达着他隐忍的怒火,“你要去干什么?”
她不语。
“快回去!”廖与齐上前拉她的手。
倪佳期连忙躲开,小声说:“我要去买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上一个服务站离这里有二十公里,前面正在抢修,根本过不去,你要往哪儿走?”
倪佳期沮丧地看四周,稀疏的车灯,直达视线的尽头……
她扶着一旁的护栏支撑自己,因为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这时,雨又下起来了。
廖与齐的双手放在她肩膀上,像哄小孩子一样,“跟我回去,不然要冻感冒了。”
雨下得更紧了,衣服还没淋湿,可她的脊背却汗津津的,“我去买点儿东西,马上就回来。”
她一面说一面从他怀里抽身。
廖与齐按牢她的肩头,她便再挣扎不得。
“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现在非买不可?”
廖与齐抽紧眉心,双眸如炬。
倪佳期趔趄退后一步,脚突然不听使唤一样开始痉挛,若不是他及时抓住她,她大概就要倒在护栏上了。
他半抱着她,额头碰到她的脸颊,一阵凉一阵热,“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倪佳期抬眼看他,又慌忙低下,“我要去服务站,买……”
“买什么?我帮你买。”
她望着他焦急的神情,愣是张不开嘴。
身后的车灯突然亮起,借着光,他看到她一脸惨白,嘴唇也没了血色,整个人像一片在风中打旋的落叶,单薄又可怜。
“我……”倪佳期抬起眼看他,雨珠正顺着他两颊划过,流向下颌。
她轻颤一下,咬紧下唇,艰难地开口:“我肚子疼……”
廖与齐一怔,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她觉得他已经懂了,只听他浅声道:“你是不是来……”,他停顿几秒,鼻子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更低了:“例.假?”
倪佳期点头。
他静默了几秒,突然弯腰,一把将她横空抱起,“你回车上,我帮你买。”
被打横抱起的她,这次感觉是真的轻飘飘了……
他走的很快,来到车前,他一手拉开车门,将她塞了进去。
“师傅你干嘛去了?”
倪佳期躺在后排座位,合上眼皮,无力地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赏雨。”
展锴张着嘴老半天才继续道:“你是不是疯了……”
倪佳期目不斜视地盯着天窗,苍白的脸像一尊瓷器。
展锴又问她:“廖总监呢?他又出去干什么了?”
“他回服务站买东西了……”
“他也疯了吗?二十多公里呢!天还下着雨……什么东西这么急用!?”
车厢里一阵安静,倪佳期翻身,给他个背影。
展锴有点儿蒙圈,他转过头问罗清,“罗清姐,你知道他干嘛去了吗?”
罗清瞥一眼倪佳期,表情极怨怼,过了会儿,鼻子里哼出一句:“我不知道。”
她说完,顺带插上耳机,偏头看外面。
“你们一个个神秘兮兮的……”
倪佳期头抵车窗,望着外面的茫茫雨幕,想象着他独自一人行走在山中的寒风冷雨里,她的心就止不住的抽搐……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生怕错过他的身影。
听着铺天盖地的雨声,她浑身颤抖不止。
他已经走了三个小时了,巨大的恐惧和不安正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还是关机。”展锴从手机上收回视线,看她,“师傅也真过分,到底是什么非买不可!这种天气,让廖总监走二十多公里,我真是想不通。”
倪佳期喉头一紧,眼眶跟着发热。
他说得对,自己做的过分极了。
雨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上,敲的她心痛,她甚至生出了倘若廖与齐有什么意外,自己也绝不独活的决心。
一个人在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想,我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这个问题很多时候是讲不清楚的。
在后来的日子里,当倪佳期思考自己是在何时爱上廖与齐的,她脑子里第一个闪现的场景就是这个夜晚。
又半个小时过去了,她再也坐不住了,“我要去找他。”
说着,她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展锴一把拦住她,“你上哪儿去找他?迷路了怎么办?!”
她喉头哽咽,“回服务站的路只有一条,我知道怎么走。”
她用手推他,展锴攥住她的胳膊,歪着鼻子,“你听听,外面下的是大雨,你这个状态能走几步路?!”
倪佳期拼命地挣脱,狭小的空间顿时局促起来。
她喊起来,“你放开我。”
“你觉得我会松手吗?!”展锴轻笑,“我看你是疯了!”
倪佳期酡红着脸,直勾勾地看他,“我要去找他。”
她现在只想见到他,立刻!马上!
展锴从未见过这样六神无主的她,心里别扭又窝火,“你先坐下,我再打个电话试试。”
他只是想安慰她。
电话拨过去,意料之中,对方关机。
这时,一直安静的罗清“霍”地转身,眼底燃烧着小小的火苗,“倪佳期!你心满意足了吗?”
两人同时将目光移向罗清,对方的脸上挂着惯有的戾气,“你玩弄别人的感情,我不管,但廖与齐不可以!他跟你以往的那些男朋友不一样,请你分清楚,不是所有男人都陪你玩得起……”
罗清用近乎吼的声音,宣泄着自己的愤懑。
展锴低头看倪佳期,她神情惶恐、震惊……
他一头雾水,像审视陌生人一样打量着罗清,“罗清姐,你怎么这样说我师傅!”
对方的鼻子哼了哼,冷笑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她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己最清楚。”
展锴用力拢了拢倪佳期,她颤栗的身体好像随时会倒下。
眼见罗清有种撕破脸皮的架势,考虑到工作上合作的关系,他皱皱眉心,“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跟我师傅刚认识没多久,你不了解她,请不要……请不要血口喷人。”
罗清“哧”地笑出来,“我看是你自己搞不清楚状况,所以才会袒护她,”她停了停,继续道:“也是哦,男人都吃她这一套。”
“你不要再说了!”展锴听她越说越离谱。
“她做得,我就说不得了?”罗清咄咄逼人,“倪佳期,你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是不是?心虚了吧?”
展锴低头,发现倪佳期面如死灰。
罗清看一眼展锴,“没想到吧?你的师傅她深藏不露,差点连你都骗了。”
倪佳期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座位上,半天,有气无力地从嘴里吐出一句:“你是谁?”
“我是宋勉的初恋女友。”
罗清眼睛微微眯起,期待着她的反应。
倪佳期的记忆仿佛一下决了堤……
大学时,她是谈过一次不疼不痒的恋爱,男主角叫宋勉。
可那是多么久远的事情了,淡漠的像忆起在校园里从宿舍到教学楼经常路过的一棵树,感觉如此陌生……
“果然,贵人多忘事,像你这种身边从来不缺乏追求者的人,自然早把留给别人的伤害忘的一干二净了。”
相较于倪佳期的漠然,罗清则激动的多,大概,当初,她对宋勉是交付了真心的。
在爱情里,用心的那个,更容易受到伤害。
爱的浅的那个,便会显得无情无义。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倪佳期对于这种辩解,深感无力。
尘封许久的东西,尤其是感情里的误会,时隔多年,再拿出来讲,全没意义。
因为,早已过了在乎的阶段……
“就是这种无辜的神情,”罗清眼睛逼视她,“做错了事,仍理直气壮!你跟我抢宋勉,好啊,我忍痛割爱,给你!但你呢?你又是怎么对待他的?玩弄他的感情,过了保鲜期,随手扔掉!”
“我跟他分手,是因为,我听说他有女朋友……”倪佳期没有躲闪她的视线,继续说:“我不知道,原来你是他女友。”
旁边的展锴从她俩的几句对话里,逐渐理出一点儿头绪来: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罗清现在就是最好的诠释。
他插话:“感情是两情相悦的事儿,他能被我师傅抢走,说明他不够爱你,你不要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她身上。”
罗清冷笑:“这就是她的过人之处,你去打听打听D大学零二级的倪佳期,谁人不知?她的每条新闻,哪位同学没听过?!”
倪佳期沉默不语,她人生的污点,无论过去多久,只要有人提及,她就无力招架。
“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玩弄谁的感情,请不要把廖与齐搅进去!”
倪佳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她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流言传的时间长了,好似就成了真的,她一度都认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展锴坐在她旁边,嘴角迟疑牵了牵,没有发出声音。
“倘若廖与齐出现什么意外,我跟你没完!”罗清句句诛心。
她说完,一把拉开车门,往摄制组的那辆车走去。
倪佳期忍了许久的泪簌簌落下来,展锴慌忙拽纸巾,“师傅,你别把她的话搁心上,你们又不熟,她那是嫉妒心膨胀,胡说八道!”
“如果,我是那样的人呢……”
倪佳期没有期望得到他的回应,她只是在自我判断,虽然她早已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每当想起,她还是要恍惚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