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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珂推门进屋之时,楚黎才服了药,刚刚睡下。
他的嘴角有残留的药汁,韩珂从衣袖中取出一方手帕,小心替她擦净嘴角,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有些烫,但比起昨晚已经好了很多,高烧转成了低烧,额上不断有细密的汗珠冒出来。
见他一脸憔悴,韩珂不忍心将他叫醒,于是选择在书桌旁独自琢磨,许久之后,提笔,想给楚黎写张纸笺,无奈发现记忆中并没有过多遗留有在这本体郡主的写字技能,便花了幅手绘简图。吹干叠起,塞到楚黎手中后,便离开了。韩珂可以猜到他看到纸笺时的愤怒,但总比不告而别的强。
韩珂与萧焱一起回到赵府的时候,屋子里大胤的人马居然已经全都撤离了。月彤一脸落寞地走出来,韩珂急急问道:“月彤姐姐,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月彤鼻子一酸,哭出声来:“王爷已经回朝了。”
韩珂僵在原地,嘴角瞬间变得惨白,愣愣望向萧焱“焱哥哥,舅舅这一次是真的不肯原谅我了吗?他居然不带我走,他不要我了”
“胡说!”萧焱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或许朝中有什么急事,叔父先赶回去了。”
月彤哭哭啼啼:“王爷说了,郡主若是喜欢司幽国的风景,大可以在司幽国多玩几日,不必急着回来。他还说,还说”
“他还说什么?”韩珂的心已经沉入谷底。
“他说,郡主也可以选择永远留在司幽国,靖康王府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韩珂脑海中紧绷的一根弦猛然断裂,就这样被心系之人抛弃,她的心情跌至谷底。
“丫头,你别瞎想,叔父只是觉得回到大胤暂时不好面对你,所以给自己一点时间,你也可以趁此机会多玩几天。”萧焱连声安慰“你若是不愿意,我们现在就起程,叔父坐得是马车,我们快马加鞭,很快就能赶上他们的。”
韩珂茫然无措地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可是郡主,很快就要下雨了。”月彤指了指头顶。
韩珂凄然一笑,这萧弈凡怕是看过气象了,想用暴雨将她留下。她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眸光又恢复了轻灵,笑道:“下雨又如何,我正想痛痛快快地淋一场呢!”
靖康王府。
楚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手中握着一张纸笺。摊开来,纸笺上滴有偌大的一片墨汁,只有一只打开的鸟笼和三个字--忘了我。
这三个字是韩珂照着书桌上的词句,好不容易学会的。
楚黎看到它的瞬间忍不住呼吸一滞,心脏瞬间凝固了似的,空气中静谧得可怕。
要我放你自由吗?不可能!
整张纸笺上,那歪歪扭扭的"忘了我‘,目惊心。
楚黎一下子无所适从起来,看了一眼床边上她遗留下的手帕,面色苍白,双眸泛着血丝,魅惑已失空余可怖。他将信悄悄收好,一句话也不说,半晌,疯狂地冲向门外。
外面也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湿沥沥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辨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翻身上马,疯狂得朝着城门赶去!
大腿上的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再次溃烂,他顾不得那么多,拼命地向前赶路想要将她拦下来。冲出城门,昭影迎空一声长啸--一道闪电就打在三米远处。昭影摔倒在地,楚黎也因为太过虚弱从马背上摔下来。
从泥泞的土地里爬起来的时候,韩珂、萧焱与月彤三人两马已经行至关外。他远远地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终于体力不支,重重跪到下去。
他的背影被昏暗的天气拉得好长好长,心脏一瞬间被抽空了似的,有一种叫做“舍不得”的情绪在心底疯长。
他暗暗握拳:对不起,七年太久,我等不了了
一连三天三夜,韩珂、萧焱与月彤三人马不停蹄地向前赶路,却始终追不上睿王的人马。萧弈凡似乎是刻意不让他们追上,又或者真的是有什么急事,这让韩珂的心越来越不安。
路过平城的时候,平城的战乱已经平息。
“要不要下马休息一会儿?到平城了,想必叔父他们此时已经入宫。”萧焱转头问韩珂。这两日,他们吃得都是干粮,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韩珂,居然一句怨言都没有。夜里的雨水将他们淋湿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韩珂也不肯停下来,只等着白天太阳放晴再将他们的衣服烘干。
韩珂摇头“我不累,焱哥哥你若是累,我们就歇息一会儿再上路。”
萧焱无奈,一路上她一直这么说。
“我也不累,那么你再坚持一会儿,再过不到半日,我们就可以回京城了。”
连续几日的奔波行走,以这女童的体质怎么可能不累,不一会儿便趴在萧焱怀里睡着了。
月彤紧跟在二人身后,因为习惯了苦日子,熬夜于她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她心中惦念着王爷,自然也是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进了京城,一顶威武风光的花轿停在大路中央,直直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韩珂下马,上前扯了扯轿夫的衣角问:“叔叔,请问这是谁家的花轿,我们急着赶路,能不能稍微让一让。”
那年轻轿夫转身看了看眼前的小丫头,见她一身泥泞,想来和自己一样也是穷人,于是埋怨道:“小丫头,我跟你说呀!你们还是绕路走吧这花轿的主人,你们得罪不起。”
“为什么?”韩珂皱眉,她怎么也还是个落魄郡主,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架势。
“这是姜家的花轿?姜家,知道吗?”
韩珂摇摇头,这大胤之中姓姜的人何其之多,她哪里知道轿夫所说的是哪个姜家。
轿夫一脸惊讶:“你连姜家都不知道,想必是外地人!外地人就更得罪不起姜家人了!姜家是当朝皇后姜冉的娘家!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帝谁最大?皇后娘娘最大!”
“你别说,就连当今圣上都畏惧皇后娘娘。如今都不敢在别的妃子身边留宿了”
妻管严么?韩珂吐了吐舌头,想不到祖母的势力范围如此之广。这样也好,舅舅在宫中的地位才会稳固。
那轿夫见她像是吓傻了,又接着说道:“这花轿是为姜家庶出的小女儿姜晚晴特意准备的,上头两个嫡出的姐姐都被封了公主,前往司幽国和亲,真是不幸。可姜晚晴当真幸运啊,一个庶出的丫头,竟要嫁的人便是京城之中,万人敬仰、年少又成的睿王爷!哪个姑娘不想嫁给睿王爷啊,偏偏她一个庶出的女儿抢到这样的好机会!”轿车一再强调庶出两字,想来心底对这事也是惊诧万分的。
“嫁给睿王爷?舅舅!”韩珂只觉得“嗡”得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炸开!
萧焱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对着那轿夫斥道:“睿王爷刚刚从司幽国归来,成亲之事怎么可能这么急?!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
那轿夫一听,来了劲,怒声反问:“我怎么妖言惑众了?!我是姜家的家丁,我亲耳偷听到的三夫人正忙着帮女儿准备嫁妆呢!”
“看见这花轿没?”轿夫指了指那顶巨大的花轿“三夫人说了,在家的时候做小的、专门受气,出门的时候要给三小姐好好办上一回,非得争口气!这打造花轿的费用啊,还是记在睿王府账上的呢!”
“胡说胡说!一派胡言!”萧焱知道初瑶丫头定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忙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韩珂面色惨白,睁开萧焱的束缚,惶然笑道:“想来舅舅早就知道此事了,这才故意逃避紫昕小姐”
“三夫人说,今日皇后娘娘就要禀明皇上,请旨赐婚。十日后便是黄道吉日,晚晴小姐的睿王妃之位差不多已经坐稳了!”那轿夫依旧不知道节制,只是一个劲儿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韩珂越往下听下去面色越是惨白,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而萧焱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小声安慰:“事情还没有证实,丫头,你别太担心。”
韩珂茫然抬起头:“花轿都打造好了,这件事大约是**不离十了。我知道外祖母的个性,向来都是势在必行,舅舅又那么看重亲情,一定舍不得违逆她的意思,所有的苦楚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也许这件事是叔父的意思呢?你何必这么着急。”萧焱望见她愁眉不展的面容,便觉得异常心疼。
“不可能!先前姜云歌还没有出嫁的时候,舅舅都没有急着要娶她。姜晚晴是姜云歌的妹妹,又是庶出,想来是祖母为了巩固姜家的势力,故意为之!”韩珂心中焦虑,一来是因为她并不希望舅舅成亲;二来她希望舅舅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
萧焱无言以对,在丫头心中,始终是叔父最重。
“舅舅若是娶了姜晚晴,他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韩珂失魂落魄,拉住萧焱的手,皱眉道“焱哥哥,我们不用去睿王府了,我们直接进宫!”
“不用换身衣裳吗?你这样”萧焱指了指韩珂的衣服,一脸尴尬“这哪里像是大胤国的郡主,根本就是个小叫花子。”
“你还不是一样,同样是叫花子,大叫花子。”
萧焱一本正经地点头“不错,就是大叫花子。咱俩组队,要不凑一个丐帮,也应了我逍遥王爷的雅号!”
“去你的!”看着耍宝的萧焱,韩珂撇撇嘴,倒是被逗笑了,暂时忘却了那些不开心的事。
兜兜转转,萧焱带着韩珂来到成衣店,想要为她选一件衣裳,月彤却突然跳出来,朝他们摇了摇空荡荡的钱袋道:“小王爷,郡主,咱们的盘缠用完了,买不起衣裳了。”
萧焱尴尬挠挠头“宫里倒是多的是银子,本王自打生下来就不缺银子,所以出门在外也没带多少。我们倘若现在这副样子进宫,不被人瞧见是不可能的,到时候难免引来别人的疯言疯语”
“那要怎么办?”韩珂回头望向萧焱。
想了想,韩珂指了指两个人身上的衣裳道:“既然逍遥王爷都说我们该组建个丐帮,那么王爷你就带头出去讨几个钱吧,相信这种小事对英明神武的逍遥王爷来讲,定是不难的。”
萧焱的瞳仁瞪得老大,生平最讨厌看见乞丐,如今这丫头竟要自己学着乞丐沿街乞讨,习惯了风流倜傥,这种事情实在不能接受。
满脸郁闷地望着着对面的破衣女童,转念一想,伸手弹了弹她的脑袋,萧焱嘻笑道“你看上去比我小,眼神比我空洞,双眸比我痴呆,衣衫比我破旧,样子比我可怜那些富人看了你,更容易产生同情心的,所以还是美貌如花的初瑶郡主你适合!”
从萧焱的描述中,韩珂终于意识到,什么叫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韩珂不说话,月彤慌忙站出来,苦着脸道:“奴婢是下人,还是让奴婢去吧。主子们身份尊贵,哪能做这种事情。”
“凭什么你去?!大家一起去。”韩珂不依,拉着萧焱,三人一道蹲坐在街道角落,做可怜样,见人便伸出手来:“大爷行行好吧赏口饭吃吧!”
韩珂现在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好惨,嘴角惨白,双目无光,头发杂乱地耷拉在肩头,浑身的衣衫上都布满了泥土,但凡路过的人都会心生不忍,扔几个铜钱给她。
不一会儿,韩珂面前的铜钱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小的金山,萧焱与月彤二人只能干瞪着自己面前贫瘠的土壤,一时无语。事实证明,干乞丐这一行,小孩子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也难怪,这世上那么多人贩子。
不过,自愿干乞丐这一行的,还真是不好混!站起来的时候,双腿都跪得酸了,韩珂突然很羡慕二十一世纪的叫花子,他们的乞讨是那样的轻而易举,不用跪着,不用卖艺,只要拄着根拐杖,厚着脸皮将人行道堵住,那些脸皮薄的情侣总会大方的丢出善款,虽然他们打心眼儿里是不愿意的。
拿着乞讨来的铜钱,三个人进成衣店换了件稍微像样的衣服,重新上马,向着皇宫赶去。
路过睿王府的时候,睿王府大门紧闭,韩珂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三个人骑马到宫门口停下,跟着睿王送亲的队伍就守在皇宫门口,想来弈凡也是刚刚抵达皇宫。
朝着守门的侍卫亮了腰牌,三个人急急赶往未央宫。
“焱哥哥,我祖母想必并不希望看到你,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你和月彤都回去歇下吧。”走到六角楼的时候,韩珂突然停下来对萧焱说“都怪瑶儿不好,害你累了这么多天,你的眼睛都红了。”
说罢,韩珂伸手,心疼地抚了抚萧焱的眉角“好好睡一觉,不然以你现在的状态,连小宫女们都不愿意被你调戏了!”
她的指尖在萧焱的眉角划过,温润的感觉透过肌肤渗入了萧焱的心头,萧焱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朝着她傻傻一笑:“那好。等小爷睡醒了再去找你!”
韩珂点点头离开,萧焱却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心中泛着甜蜜。看来她也不是不关心他,只是叔父的光芒太甚,阻挡了他的路途而已。
韩珂告别萧焱,便急急走向未央宫。也不知母亲有没有从未央南苑搬出去,不知道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会不会碰上她韩珂对玉安长公主的惧怕是发自心底的,若非必要,她真的宁愿一直躲着她。
“姜晚晴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不肯娶她--”刚刚行至未央宫正殿门口,里面便传来姜皇后掷地有声地怒斥。
韩珂心中一紧,她不是没有见过姜皇后发过怒,但姜皇后一向疼爱舅舅,甚至舍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如今祖母对着舅舅怒斥出声,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女童,急匆匆奔进未央宫大殿。
彼时,一袭白衣的弈凡正笔直着身子跪在姜皇后面前,脸上暖暖的笑意消失不见,面露寒色,正襟道:“请母后收回成命。”弈凡从司幽国连日赶路,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状况,终于赶在姜皇后请旨赐婚之前回宫。
听到他的声音,韩珂怔愣在原地。紫昕小姐在舅舅心目中地位果然不可小觑,舅舅竟然为了她违逆祖母的意思,抗旨拒婚。
怔愣片刻,韩珂心中的失落一闪而过,于是轻灵的童声在整个大殿里响起,她甜甜叫了声“祖母”而后一骨碌蹭进姜皇后怀里,抱着她,懒懒道:“祖母,瑶儿想死你了。”
姜皇后紧绷的脸色这才稍微舒缓下来,反手将韩珂从身上抱下来,捏了捏她的小脸道:“祖母也想你了。瞧,祖母的小初瑶都瘦得不成样子了。一定是你舅舅没照顾好你!”说着,姜皇后还不忘瞪了跪坐在地上的少年一眼“他现在可真是胆子大了,连母后的话都不肯听了。想必是希望早点把本宫气死了!”
韩珂伸手捂住姜皇后的嘴巴,稚嫩的声音响起:“祖母,你别这么说,舅舅断不会忤逆祖母的。舅舅在司幽国的时候差一点儿就死掉了,可他心中惦念的人,始终是祖母。”
“什么差一点死掉?!”闻此,姜皇后立马神色大变、拍案而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韩珂便知道只要一牵扯到舅舅的生死,赐婚一事,便成了小事。
跪坐在地上的少年却微微抬了头,凌厉的眸光射向韩珂:“瑶儿,没有的事,不要胡说!”
好冷酷的眼神,心中猛然一惊。纵然知道舅舅是怕姜皇后为他的身体担心,才用那样绝情的目光瞪她,但一时之间,韩珂还是接受不了。
“什么胡说?依母后看,瑶儿聪明伶俐、又识大体,怎么可能无中生有?”姜皇后斜睨了少年一眼,阻止他说下去,而是转过身,颤声问韩珂“瑶儿别怕,把你知道的都告诉祖母你舅舅他不敢凶你。”
韩珂望着少年那冷厉的眸光,一时间心里惶恐,但想到舅舅的幸福,又忍不住说下去:“祖母,你可知道舅舅的病?”
姜皇后皱眉“你舅舅他素来有心疾,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祖母问过太医,这心疾倒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啊”“可大胤太医诊断的时候却说,舅舅是熬不过今年冬天的”韩珂越说越小声,因为少年的目光已经化作了利剑,似要将她整颗心脏穿透,逼迫得她不敢再多说一句。
“母后,你不要听瑶儿胡说,儿臣的身体,儿臣自己最清楚!”少年终于忍不住喝斥一声,望向韩珂的目光再没有从前的温柔,暖暖的笑意变成了威胁,极尽逼迫之意
姜皇后的面色却惊得惨白,心知这初瑶丫头不会撒谎,也明白儿子孝顺不愿意将此事告诉她,想来这件事便是真的了,她忙惊慌地握住小郡主的手:“瑶儿你说,你接着说你舅舅患得究竟是什么病,太医有没有诊治?真的熬不过今年冬天吗?”
少年知此事已经瞒不过母亲,便从地上站起来,三两步走到姜皇后身边,稳稳扶住她的身体,安慰道:“母后,儿臣的病已经没事了。先前太医确实说过儿臣熬不过今年冬天,但是儿臣此次前往司幽国,从司幽国五皇子手中讨到良药儿臣的病已经好了,母后不必担心。”
姜皇后将信将疑,紧紧握住少年的手,又问:“究竟是什么病,母后为什么没有听见你说起过?你是想等你不在了,让母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祖母不要责怪舅舅,舅舅也是害怕祖母担心,这才没有告诉祖母实情。”望着少年紧皱的眉头,韩珂还是忍不住出声。
“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没有人向本宫禀报!”姜皇后意识到弈凡的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怒眉斜飞入目,瞪大的瞳孔一片漆黑。
“是儿臣要他们代为隐瞒。母后,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旧事重提?”弈凡清楚姜皇后的脾性,若是让她查出当年假红花一案,只怕又要枉死许多无辜性命。
“我儿子的病情,本宫都无权过问吗?!”姜皇后神色一凛,知道弈凡的身体如今没有大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却心中郁结,作为一个母亲,她真的合格吗?
“祖母”韩珂伸手扯了扯姜皇后的衣角,苦着脸道“你不要这样凶舅舅。五皇子给的冬茗只能暂时保住舅舅的命,至于他身体里的余毒,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突然发作”
“余毒?”姜皇后眸光一扫“你舅舅不是生病,也没有什么心疾,根本就是中毒,对不对?”
韩珂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正面回答。她也明白,事情一旦说出来,必定有许多人要死在姜皇后手下,可如今必须要姜皇后意识到舅舅时日无多,这样她才不会逼迫舅舅做任何事,她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是她只想舅舅能舒心些
姜皇后见两人都不出声,无奈地伸手拧了拧眉头,摆摆手,看似疲倦道:“凡儿,赶了三天路,你也累了,先回府好好休息吧至于赐婚的事,就暂且作罢。”
“是,儿臣告退。”少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而后眸光一瞥,望向韩珂道“瑶儿想必也累了三天三夜,跟舅舅一起回睿王府休息吧。”
姜皇后微眯着的眼眸忽然睁开,伸手拉住初瑶丫头的手腕,对弈凡道:“母后想念这丫头了,凡儿你一个人回去吧。丫头,今日你就留宿在未央宫吧。”
韩珂明知姜皇后会对弈凡中毒一事深究,但终究不敢违逆姜皇后的意思,默默点头道:“好,瑶儿留下来陪祖母。”
弈凡想要带韩珂离开,也正是为了防止姜皇后再逼问君初瑶有关假红花一案,如此看来,自己母后是铁了心要问到底了,于是他只得冷眼扫了扫韩珂,厉声吩咐道:“也好。瑶儿你也累了这么多天了,记得多休息,不要缠着你祖母闲聊。”
“好,瑶儿知道了,请舅舅放心。”目光匆匆与少年对视,韩珂便仓惶地低下头去。她当然明白弈凡的意思,只是恐怕姜皇后不会那么容易放过自己
“这样最好。”
少年缓缓退下,临了还冷冷扫了韩珂一眼,韩珂又开始攥衣角的习惯,内心有些惊慌,这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越发的懦弱胆小了。
待到弈凡离去,不等姜皇后开口,韩珂便主动道:“祖母你可知道,舅舅为什么会拒婚?”
这个问题实在足够诱人,韩珂顺利避开了方才的话题。姜皇后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而后脸上微微露出了笑意,握住了韩珂的手:“莫不是--”
转残汁经。“正是!”韩珂看似欣喜的回答,很心里却苦不堪言,她朝着姜皇后懒懒一笑“祖母,舅舅有心上人了你逼着他与别人成婚,他自然不愿意了。”
“瑶儿你不懂。”姜皇后揉了揉韩珂的长发,长叹一口气“他是大胤的储君,身份非比寻常,成亲之事关系朝中势力倒戈,岂能由着他胡来?”
韩珂柔声劝说:“瑶儿确实不懂政事,但瑶儿知道,成亲是两个人的事。就算由不得自己做主,祖母也应该让他们先见上一面,若是性格不合便苦了舅舅一辈子。难道不是吗?”
姜皇后见这外孙女乖巧懂事,着实喜爱,开玩笑道:“瑶儿你知书达理,祖母喜欢得紧啊!祖母恨不得直接将你配给你舅舅,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
“祖母你别开玩笑了。”韩珂的面色惊得惨白,姜皇后所说实在触到了她心中痛处。即便她嫁给舅舅又能如何?舅舅心中藏着的始终是那名为紫昕的女子。
“可惜了可惜了你才七岁,若是年龄大些就好了。这朝中的政局说变就变,祖母等不到你长大--”姜皇后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有想过韩珂的感受。似乎在她眼中,宗室女子都是为了巩固家族势力而出嫁,没有什么真情可言。
“祖母!”韩珂蹙眉一声叫唤,将姜皇后的神思拽了回来“祖母,你都在说什么呢?瑶儿才七岁况且,他是我舅舅啊。”舅甥,似乎是斩断爱情的最佳借口,虽然她根本就不在乎,但弈凡似乎把这段舅甥关系看得极重,以至于她根本无法轻易动摇他根深蒂固的观念。
姜皇后挑眉,满不在乎地笑笑:“他是你舅舅又怎么样?想当初,前朝皇帝还娶了生母呢我司幽国人本就不在乎这些,舅甥乃三禁之外,依祖母看,瑶儿配凡儿,倒是极好不过的选择!”
韩珂愣愣地瞪大眼睛望向姜皇后,她突然觉得祖母好像历史上的吕后,行事作风果断决然,不问世俗的看法。
“好了好了,就当祖母是开个玩笑。”姜皇后又道“晚晴是姜家庶出的小女儿,论身份地位确实配不上凡儿。瑶儿不妨告诉祖母,你舅舅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瑶儿摇摇头“祖母,我并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听焱哥哥说,她是京城之中名动一时的紫昕小姐听说,她曾经为了拒婚而自毁容貌,性情贞烈,确实是难得一遇的好女子。”
姜皇后陷入沉思,抿唇微微吐出三个字:“吴紫昕”
“原来是吴紫昕”姜皇后喃喃自语。
韩珂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姜皇后的手腕,问:“祖母,你认识紫昕小姐吗?”
姜皇后这才回神,讪讪回应:“不祖母不认识她,祖母只是听说过而已。”
竟是吴紫昕?此时,姜冉心中已经做了计较,她微眯着眼眸,半哄这身旁的女童:“瑶儿放心,祖母知道你舅舅身子尚未好全,是不会勉强你舅舅的。祖母现在有些累了,瑶儿先回房歇息吧。”
韩珂总觉得姜皇后的表情怪怪的,但碍于自己的身份,又不好直接详询,于是微微行了个礼,满怀心事地归往湖心小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