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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祉的暗卫很快就赶到,守在了医馆门口。
等到萧祉离开,老大夫慌忙进了屋,摇了摇韩珂的肩膀道:“皇后娘娘,您快醒醒,人已经走了。”
韩珂的眼眸霍然睁开,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老人“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是皇后?”
老大夫眯着眼睛笑道“许多年不见,是差点儿认不出来了。可你的双目受过伤,能治好失明的药材很少见,你多半是大富大贵的命。方才我瞧见你双目流出来的血液,粘稠劲儿倒是够了,只可以老夫也算得上是医术中的老虫了,掺了水的血液一眼便能看出。”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韩珂扯了扯嘴角“可你又是怎么猜出我的身份的?”
“皇后还没认出我吗?”
韩珂摇摇头。
“宋从医,前太医院总管。”宋从医眼眸微眯“也难怪你认不出我,若不是知道你曾经双目失明,我也认不出皇后娘娘啊!”“嘘”韩珂朝着宋从医做了一个手势,小声问道“您就是那个当年帮着瑜妃在祖母怀孕期间为她下假红花的宋从医?”
宋从医面上一愣,随即笑道:“算是吧!当年的事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老臣那么做,是为了大胤着想。可如今在陛下的治理下,大胤国泰民安,老臣倒是有些后悔了。幸而陛下的病情得以控制,否则老臣就是万死也难逃其咎”
韩珂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做了便是做了,为何他承认自己做了,却不肯承认自己的错呢?
来不及多想,她慌忙从床榻上坐起来,紧紧扣住宋从医的手臂“宋老太医,您帮我一个忙!求求你了!”
“使不得使不得!皇后娘娘乃是万金之躯,怎么能”
“能!当然能!请老太医一定要帮帮我!陛下危在旦夕,您曾经差一点儿就要了他的命,这一次一定要帮我!”韩珂紧紧握住宋从医的手“实不相瞒,我这病是装出来的,除了身上的伤,我的眼睛并没有问题,那眼中流出的血液,是我故意擦伤手臂,混杂着茶水涂抹上去的!带我来这儿的人是当年被派去为先帝守陵的八皇子!他串通大皇子,意图谋反!”
宋从医眸光微冷,额上冷汗涔涔“那老臣要怎么帮皇后娘娘?”
“替我送一封信到未央宫,赶在陛下去景山行宫之前交给他!”韩珂的眉头紧紧蹙起“千万不能让陛下去景山行宫,我得告诉他,我还活着!”
“可是屋子外面有人把守着,老臣没法子将信送出去”宋从医蹙眉。[>
“不要紧,”韩珂略一思索“你只要送一只空白的纸笺到陛下手中,陛下会想到我的。”
“老臣遵命。”宋从医朝着韩珂微微一拜“事不宜迟,老臣现在就出发,娘娘要保重身体您身上的伤,不轻。”
韩珂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她的伤于她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月彤出宫采购之时,被已经告老还乡的宋太医叫住,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递给她一封信,嘱咐她交给陛下。
月彤进了宫,便直直往未央宫跑去,以往这个时候,陛下都应该在未央宫中批阅奏章的,虽说他对外宣称迁往景山行宫,可月彤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
捏着手中的一封信,月彤刚要推开未央宫的大门,手却突然顿住。
屋子里没有掌灯,陛下是怎么批阅奏章?
“陛下”她低低唤了一声。
姜太后苍老的声音突然想起“什么事?进来”
月彤一听是姜太后的声音,慌忙推开门,对姜太后行礼,手中的信自然不小心滑落出来。
“什么东西?”姜太后眼力极好,很快就发现了那封信。
月彤叹息了一声,乖乖呈到姜太后面前“这是宋从医宋太医嘱咐奴婢要亲自交给陛下的信。”
姜太后一听到“宋从医”这个名字,眉头便不由地皱起,冷声道:“陛下近来很忙,养心殿出了些事情,哀家先搬来未央宫住。这信,哀家过几日会送给陛下的。”
“是。”月彤碰了一鼻子灰,匆匆退下。
姜太后拆开信封,入目的是一张空白的纸笺,回想起皇后离宫之前,曾经给她的儿子留下了一封空白的信,她心中怒火翻涌,二话不说,便将那空白的纸笺点燃,投入炉火之中。
次日亥时,大皇子府邸。
萧焱跪倒在大皇子萧烬面前:“父王,你信儿臣一次。这次,您不能去!”
“为什么不去?!”大皇子横眉一挑“本王只恨生了你这么没出息的东西!那姜冉老东西已经弄死了瑜妃,先帝在位之时拥立你的大臣也被她一一斩杀!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抓住,更待何时?!”
“父王,儿臣了解叔父。若是那丫头真的死了,叔父不该是这样的反应这很有可能只是一个计谋!”萧焱苦苦哀求“父王,儿臣自出生就没了母亲,父王忍心让儿臣再失去父亲吗?”
“你根本就不是在担心你爹!”大皇子额上青筋跳起,身穿重重的铠甲,蓄势待发,见萧焱抱着他的腿阻拦他,伸出腿来,朝着他的胸口重重一踹“本王若是能够一举推翻姜后母子,绝不立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为太子!”
萧焱瘫坐在地上,只能望着父亲的背影远去。阻止不了,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叔父之所以能登基称帝,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父亲狂妄自傲,只怕会闹得兵败身死的下场!
子时,大皇子的几百个死士悄悄潜入皇宫,仔细打探了情况,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便直攻养心殿。
养心殿中没有掌灯,黑漆漆的一片。
待到大皇子带着几百个死士破门而入,头顶一沉,一个重重的铜质巨大牢笼直直落下来,囚住了过半的死士。
“姜冉!拿命来”
大皇子有幸逃脱,直直向前闯去。
恰在此时,养心殿中所有的烛火燃起来,弈凡静坐在大殿中央,悠然饮茶,淡淡望了大皇子萧烬一眼,朝着身侧的座位上摆了摆手,轻笑道:“大哥,坐。”
大皇子萧烬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心中惊恐不已,手中握着的剑已经颤抖起来“为什么会是你?你不是应该在景山行宫吗?姜冉那个践人呢?”
“大哥”弈凡低叹了一声,命人劫去大皇子手中的剑,递给他一杯茶,皱眉道“直呼太后名讳,是死罪。朕念你初犯,饶你一次。”
“本王不要你饶!本王就是要骂她!”大皇子狠狠砸了手中的茶杯,指着弈凡怒斥“就凭你几个侍卫,怎么可能抵挡得到本王的三百死士?!”
弈凡淡然一笑,指了指屋外“大哥回头数数,朕手中的侍卫,究竟是几个?”
大皇子猛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成千上万的羽林军!
“你”大皇子难以置信地瞪着弈凡“今天你刚刚安葬皇后,你不是下令要他们留守东陵的吗?!”
弈凡神情颓然,薄凉的唇微微开启“想要安葬皇后,那也得先找到皇后的尸体。朕今日葬的不是皇后,朕心中的皇后一直都活着”
“你真狠!你为了皇位,连与皇后的夫妻名分都不在乎了!”大皇子冷冷讽刺。
弈凡叹了口气,黯然道:“想来大哥还不知道自己被人骗了。我猜八弟一定没有告诉你,他送给朕的尸体,根本不是皇后!”
“怎么可能?!”大皇子气得面红耳赤“皇后的尸身本王也去认过!那些确实是皇后平日里穿的衣衫,四弟这位皇后个性迥异,不喜欢我朝的衣裳,她穿的衣裳别具一格,连大哥也能一眼认出来!”
“衣裳是瑶儿的。”弈凡的嘴角染上一丝痛楚“只是朕在郊外找到瑶儿的马车之时,她所穿的那件衣裳已经被撕烂。朕实在想不到,歹徒为什么要为她穿上另一件衣裳,再毁了她答案只有一个,凶徒只是希望朕相信那尸体是皇后而已。如此一来,朕可以肯定,皇后还活着。”
“这样说来,你与姜冉断绝母子关系,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大皇子的心中还有许多疑问。
“不错。”弈凡叹了口气“朕确实很恨母后,但是百善以孝为先,朕不会忘了母后养育之恩。这件事过后,朕自然会向她赔礼道歉。”
“你”弈凡三言两语便将大皇子反驳得无话可说。
大皇子突然抬起眼眸,冷冽的眸光射向弈凡“姜冉在哪里?”
“大哥,你是问太后娘娘吧?”弈凡嘴角勾起几分冷意“太后的名讳,你可以直呼一次两次,但是如果还有第三次,朕会灭了大皇子府!母后现在正在未央宫,有羽林军保护,你根本伤不到她。”
“那景山行宫那边”萧烬心中的希望一点点熄灭,早知如此,他该听一听萧焱的劝。
弈凡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淡然道:“景山行宫,空无一人!”
萧烬颓然瘫倒在地上,弈凡却直起身子,朝他走去,而后弯腰将他扶起,在他耳畔,暗沉着声音道:“大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那梵缺阁,还是趁早散了吧。”
大皇子颓然一笑,冷冷扯开唇角:“现在本王还有选择的机会吗?就算本王不解散梵缺阁,想必四弟也会将梵缺阁一举剿灭吧?”
“朕的人已经去了梵缺阁总坛,”弈凡淡然回眸,修眉斜飞入鬓,一双尾角上挑的凤眼波光流转,气定神闲“大哥若是此时回头,朕不会再追究此事。”
“为什么?为什么愿意放过我?”大皇子那张久经战场的脸上刻面霜雪,始终都不明白先帝为什么会将大胤的基业交给这么年轻的帝王。
“就算大哥你不顾念兄弟情谊,但父皇辞世之前留下遗命,要本王善待他的子孙。本王素来推行仁政,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兄弟相残?!”弈凡抿唇,烛火下他秀如坚玉的面容中透出冷傲,耀目摄人,威风冷厉,有帝王风吴。
“皇上”大皇子羞愧不已,朝着弈凡长长一拜“是大哥不懂事,还请陛下放过焱儿,此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他曾经试图阻止我,只是我太固执。”
“朕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弈凡的表情十分复杂,不见喜、不见忧,却看似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大哥,带着你的人撤出皇宫吧。朕不想惊动了母后。”
“是。”大皇子捡起地上的残剑,收入鞘中,走开几步,又突然顿住步子,回身对弈凡道“陛下,景山行宫的叛党就交给微臣吧?希望陛下能够给微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弈凡苍白的面容丝毫没有削减他的气势,他冷冽的声音刻入了大皇子的骨子里“大哥是朕的手足,八弟亦是朕的手足,从未有过什么叛党,八弟只是一时想不通而已。若是大哥愿意,就请大哥带兵去景山行宫一趟,劝八弟回头是岸。”
“遵命!”萧烬得到弈凡的许可,匆忙带着他的人撤出了皇宫。
待到养心殿风波平定,阿砚跪倒在弈凡面前“主上,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
薄唇轻启,弈凡额上的热气凝成了晶莹的汗珠,顺着两鬓流淌,烛火的折射下,映出绚丽的色泽,使得他原本苍白的双颊上微微染上了两抹红晕。这还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兄弟叛乱,心里头对大皇子、八皇子已经产生了隔阂。
“主上就这么放大皇子离去,倘若他在景山行宫与八皇子联合起来,岂不是会另起一场祸患?”阿砚疑惑不已“主上一向是谨慎入微的性子,怎么可能容许这么大的威胁存在?”
“你也说了,朕向来谨慎。朕既然决定这么做,自然能保证万无一失。”弈凡如玉的脸颊上印着自信“梵缺阁一散,大哥必然明白自己气数已尽。若是他此时联合八皇弟,不过是垂死挣扎。”
“可是倘若他们联手,未必没有胜算的可能。”
“朕似乎说过,今晚会有大风。上天借朕东风,朕为何不用?”弈凡按着桌面的一张大掌紧了紧,书桌瞬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试探一下,又怎么知道大哥是不是真心归降?先帝虽然说过要朕厚待他的子孙,可倘若大哥屡教不改,他便不配做先帝的子孙!”
“属下懂了。”阿砚一听,心中震惊。
“陪朕去看看母后吧。朕前几日与她断绝母子关系,她想必恨透了朕。如今叛乱已经平定,朕也该请求她的原谅了。”弈凡说罢,转身离开养心殿,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未央宫中漆黑一片,姜太后垂眉卧在榻上,一脸的痛苦。
瑾娘上前,小声安慰道:“太后娘娘不必过于忧虑,陛下一向孝顺,此番有这般动作定然是受了皇后之死的打击。仔细想想,皇后娘娘自七岁开始就跟在您和陛下身边,这突然去了,陛下一时间接受不了,其实是很正常的。活着的人又怎么能同死人争呢?太后娘娘与陛下的路还很长,您何必与已故的皇后置气?”
姜太后突然沉吟一声,暗暗吐了一口怨气“倘若,皇后她没有死呢?”
“没死?”瑾娘眉头一挑,眸中露出几分疑惑几分期待“太后娘娘说的真奇怪,今日陛下明明已经将皇后娘娘下葬。皇后娘娘若是没死,这葬在东陵的又是何人?”
“瑾娘”姜太后欲言又止,想起被自己烧毁的那封空白的纸笺,心中越发觉得君初瑶没死。
“皇上驾到--”
恰在此时,弈凡的轿撵已经来到未央宫门口。
瑾娘忙露出笑靥,对姜太后道:“太后娘娘您看,陛下一定是看望您来了。”
姜太后神色一僵,一想到自己烧掉的那封书信,心里头便生出些愧疚感来。
弈凡三两步闯进来,走到姜太后床榻前,朝着她直直跪下去,背脊紧绷,刚毅的侧脸埋在昏暗之中“母后,您为什么不掌灯?”是夫忙你。
姜太后干哑着声音在黑暗中咳嗽了几声,淡漠道:“哀家不是你的母后,我们已经断绝母子关系了。从此,桥是桥路归路,我们再无交集。”
“太后娘娘,您别这么说”瑾娘担忧道“陛下来看您,定然是想通了。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的,您就原谅陛下吧!”
“瑾娘,你出去。”姜太后似乎很不乐意,冷声将瑾娘赶出了未央宫。
弈凡起身,燃起了床畔的烛火,复又在姜太后面前跪下“母后,儿臣一时鲁莽,请母后责罚。”
“责罚?”姜太后冷冷一笑“哀家不敢。您可是大胤的帝王,天下苍生都掌控在您手中,您为什么要跟哀家低声下气。您可以派人囚禁哀家,哀家一辈子出不了后宫,这朝政大权自然是由您说了算!”
弈凡低叹一声,想要与母亲重修旧好,却不能将大皇子与八皇子联手叛变的事情抖出来,否则以母后的个性,自然会除之而后快!
“母后想要如何责罚儿臣,儿臣无话可说。只是儿臣要母后明白,儿臣之所以与母后断绝母子关系只是权宜之计,与皇后一事无关。儿臣知道,皇后根本没死”弈凡站起来,为姜太后倒了一杯茶水,坐到姜太后的床榻边上“母后不肯原谅儿臣不要紧,可母后不该与自己的身子作对。”
姜太后突然转身,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一把揪住弈凡的手臂,问:“凡儿,你说什么?瑶儿她真的没死?”
“母后知道瑶儿没死?”弈凡隐约听出姜太后话中有话,忙问“母后是不是派人去找过瑶儿,又或者瑶儿联系过母后?”
“没没有。”姜太后面色煞得惨白,一时间竟不知道要不要将那封书信的事同弈凡说。她有些担心,若是说迟了,弈凡未能见到瑶儿,只怕会更恨她。
“不,一定有。”弈凡语气坚定,他刚毅的侧脸透露着隐忍,一整夜未睡,倦容满面,可一有关于韩珂的消息,他的神色猛然一震,复又变得无比清醒。
“唉”姜太后长叹了一声,无奈抬起眼眸,暗暗瞥了弈凡一眼“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凡儿,你有时候太精明。”
“母后快告诉儿臣,瑶儿此刻身在何处?”弈凡急切问道,心中气血翻腾。
“母后也不是很清楚。”姜太后打定心思,终于将那封书信的事说了出来。
弈凡的双眸瞪得通红“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儿臣?瑶儿分明是冒死给儿臣传来的消息”
姜太后见弈凡面上神情淡漠,心中猛然一震,料到自己做了错事,忙上前安慰“是母后不好,可母后实在没想过一张白纸能传递什么信息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那张纸笺呢?”弈凡突然抬眸,冷冽的眸光射入姜太后心底。
姜太后叹道:“哀家烧了。”
弈凡不出一声,静静退出未央宫,对未央宫门口守卫的侍卫道:“请太后娘娘迁回养心殿,没有朕的吩咐,不许她出养心殿半步!”
“是。”
“不凡儿,你不能这样对母后!”姜太后从床榻上下来,赤着脚,跌跌拌拌奔到未央宫门口,朝着弈凡的背影痛斥。
弈凡咬唇,痛苦回眸,对姜太后道:“母后,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夜里凉,出门要穿上鞋。儿臣就不伺候您休息了”
“不--”
姜太后的身子扶着门框瘫软下去。
弈凡出了未央宫,打听了宋从医的住处,立马召集人马往医馆的方向赶去。
赶到医馆的时候,宋从医出门相迎,跪倒在弈凡面前:“老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弈凡弯腰将他扶起,微微一抬眸,问道“宋太医,皇后娘娘如今身在何处?”
宋从医一听,刚刚站起的身子一软,又朝着弈凡重重跪下去“陛下恕罪!老臣没用,未能保护好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已经被八皇子的人马接往景山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