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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朴转而想到曹氏,是他心头一点恨。这点恨加上知道自己冤枉受伤,大好青春下半辈子都可能睡在床上时,曹氏的这一点心头恨更让郭朴狠心辣手。
他一直告诫自己,病人不是废人!秦王就在眼前,也有一、两处可以利用之处。他故意皱眉,把原本就拧着的眉头皱得更紧。
体弱病瘦的人浓黑紧眉,让秦王看着心酸。他竭力回想几年前京中见到郭将军,那时他初殿试告捷,皇上摆宴御花园。四月殿试杏花正浓,探花摘花赋诗,还记得郭将军英发长腿,是一个英俊的人。
卢大人当时相中郭朴,后来才有虞临栖牵线,卢大人一说就成的亲事。
而现在,秦王半口叹气出来,就忍住不发。作为男人从此不能人道,秦王为他悲伤,鸳鸯被底红绡袖是人生大乐,可怜的郭将军。
这半口气好似东风,让郭朴的话出来更顺畅,他忏悔在面上,惭愧在面上,低声道:“殿下,现在才知道我错了。错没在父母为我定三门亲的时候阻拦,”
他虎目有水光几点,秦王以手覆额不忍看:“算了,这亲事已经成了,”卢家退亲在京中也小有“名气”秦王以男人的心思来想,明白郭家为什么给病人找三个妻子。
适才房中行礼秦王扫过几眼,周氏凤鸾路上就明白她的心迹,她对自己的丈夫很是回护。另外两个陪在郭夫人身边,也没有见到百般不情愿,眼底有伤痕。
“将军,你好好对她们,女人嫁人,就是寻衣食,你不亏待,别人就说不出什么来。”秦王这样安慰郭朴,等于在告诉他,京中的官司本王会为你分解。
郭朴甚是机灵,捕捉到秦王话意这后,再把羞愧浮上一把子骨头的面庞:“家里人为我操持,我不敢再说。再说母亲特意找的是生意人家的女儿,为着以后家里生意给她们执掌,不是夸口,在别人家里不如这样如意。”
“这倒也是,”秦王出来一回,了解不少民情,点一点头,郭家对三个媳妇好不好,看她们的衣饰就明白。
周氏凤鸾在外住店,护在房里一步不出,临安带着家人出来,在廊下一通说话:“。菜再去买,锅灶要干净,只能咱们自己用。”
换成别的人家,未必有这样的对待。
同样是古代男人的秦王觉得郭家对待得很不错,不像对待强娶的人。听郭朴再含着心酸道:“为家里以后生意着想多娶两个,有人眼热罢了,不想京里把我告到大理寺。殿下,”
随着话泪水真的上来,郭朴痛心疾首:“京里有几个好友早早传信,我听到彻夜难眠。父母生下子女一场辛苦,我不能回报,反而给家里添灾,殿下,我”
虎目有泪,虎躯难起,秦王心中扫过这两句话,叹息声止不住起来:“你且耐些烦儿,清者自清总会水落石出,”
谨慎的秦王并不明说自己会从中斡旋。
几滴子黄豆大的泪珠从郭朴眼角滑落,他泣道:“妻子们已经娶了,并没有绑着强着上轿,成亲那天拜堂,汤琛将军、何文忠将军都在这里是个证人,现在有官司的话出来,我日夜忧心,一介废人,怎能守住三个妻子?”
“不要这样说!”秦王板起脸:“女子三从,她们要嫁给挑脚汉子,病了也得守着,这是女子的本份!”秦王是个古代男人,才有这话。估计又伤现代女人的心,秦王何罪之有?
“是是,殿下教导的很是,所以我想,”郭朴在此打住,对秦王含泪看去:“我可以照顾她们一生衣食无忧,只是贞节这一处,我也要放心。”
不等郭朴说出来,心沉浸在为郭朴伤心的秦王一张嘴就出溜一句:“这个好办,给她们点守宫砂!”
“有殿下作主,多谢殿下!”郭朴感激的道谢,秦王才明白过来,他手指点着似笑非笑:“你呀,把本王往里面绕。”
郭朴黯然神伤地叹气:“有殿下作主,只有殿下作主”他下面的话还在措词,秦王不想再听,他觉得为郭朴的家事花了太多时间,手指晃几晃:“就这样办吧,女子从一而终!”
拿到秦王话的郭朴再一次道谢,见沙漏已中午,忙往外问人:“给殿下备办的酒宴可齐备?”长平这才敢进来回话:“已经齐备,老爷子才说请殿下用饭。”
秦王也饿了,动情伤感都花精力。让郭朴休息,长平引路出来。
才出门,见一个水红色人影儿翩跹而来,凤鸾伏身下拜:“殿下恕罪,民女不知是殿下,得罪殿下,全由我一人而起,与家人无关,也与公子无关,请殿下降罪与民女吧。”
柔弱的人儿伏地拜倒,发上几点珠钿闪着碧光。这是上好的翡翠,出身于皇家的秦王一眼认出来。
要说郭将军对妻子不好,在秦王心里成了大笑话。
他要再试凤鸾一回,命她抬头,故意绷起面庞道:“我会和郭将军去说,让他好好教导于你。”凤鸾面上惶急,叩了一个头恳求道:“殿下,全是我的错,是我冲撞殿下,请殿下治民女的罪,与公子无关,”她凄然泪下,两行泪水在面上潸潸滑落:“公子还在病中,请您高抬贵手。”
“你成语用得不错,”秦王一笑,更显仪表过人的英俊:“少夫人,称呼错了。”嫁过人的是民妇,郭家的少夫人是官眷,与“民”全无干,理当是命妇。
又一个鹅黄身影过来跪下,汪氏恭敬地道:“妾见过殿下,我家三妹妹年纪小性子不好,冲撞殿下与丈夫无关,”
又半直起身看凤鸾:“三妹,以后你可改了吧。”
凤鸾毫不掩饰,也不会掩饰的瞪了汪氏一眼,见到秦王的微笑,才又伏下身去。忽然气得浑身颤抖,这个坏人又来了。
精明的汪氏以姐姐的身份这样说本来没有错,可是凤鸾如何冲撞秦王,汪氏压根儿不知道。汪氏知道的凤鸾,性子憨有些呆,直性子不会绕弯儿,她在路上认识秦王,汪氏已经觉得被抢去风头,让人只知道郭少夫人有凤鸾,却不知道有汪氏。
这可怎么行?金光闪闪的诰封,怎么能放手!
只顾着说的汪氏,是小心想过再想过,组织出来这几句话,既显出来自己是姐姐,又把凤鸾的得罪之处重作提醒。
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时候,就在这里!
凤鸾得罪秦王的地方,是她维护自己的丈夫,维护自己的名声。她当时要是不说话,秦王才会认为她不守妇德。
汪氏的这几句话只凤鸾生气,在不知情的人听起来很是得体,可是在出身于皇家的秦王面前,他略想一想,就明白这一位少夫人话中有刺。
凤鸾再不假思索给了汪氏一记白眼,秦王要笑,听到汪氏小声又劝凤鸾:“殿下在呢,妹妹不要太任性。”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又让秦王知道。难道别人全傻了不成?以为汪氏多大度。
出身于富商之家,与生意人常打交道的汪氏,还不知道什么是皇家诡谲!她是在班门弄斧,而不自知。
一场小小的阴谋诡计摆在秦王面前,秦王无心为郭家妻子争风说话,他只逗风鸾,见她忍气伏地又请罪,秦王再命她:“抬起头来,”凤鸾怯怯半抬起面庞,秦王绷起脸:“为何不抬起脸来?”
“公子教过,不敢再抬。”凤鸾低声说出来,汪氏一愣,她怎么懂得面对尊长抬起面庞不能全抬?她很懂做生意,很懂说些夹枪带棒的话。
秦王一乐放过凤鸾:“你说得很是,”手抚着自己腰间白玉环,再问凤鸾:“本王这白玉环如何?”凤鸾涨红脸:“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错。”盈盈双眸有若晨星,双手伏着地低声道:“与公子无关。”
“哈哈,当然这是你的错,你眼力见儿不好,”秦王笑声中取过系着的白玉环:“赏你,无事好好看看,是环不如人,还是人不如环!”
凤鸾惊在当地,汪氏也惊在当地!周氏竟然有这样的好福气!
凤鸾犹自不敢接,只呆呆对着秦王。秦王又是一笑,把白玉环送到她面前喝命:“郭少夫人!”
“在!”凤鸾本能答应一声,汪氏动动嘴唇,不敢跟着答应。白玉环三寸见方,水头儿甚好,有一抹淡淡的碧色,是上好的白玉,值上千两银子才是。
这个给周氏?汪氏眼巴巴可怜怜,一样是赏,怎么只给冲撞的周氏?到这个时候,汪氏才想起来,周氏是如何冲撞的秦王殿下!
“长有赐,”秦王眼含笑意说出来,凤鸾会回答这个,她高兴了,弯一弯嘴角:“不敢赐!”回过这句话,双手接过白玉环,想到自己骂秦王“可惜了你的白玉环!”她自己羞涩难当。
秦王不肯放过凤鸾,又含笑交待一句:“白天晚上好好看着,此环哪里可惜!”明白是取笑的凤鸾声如蚊讷:“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我就和郭将军算账!”秦王丢下这句话,收起笑容负手而去。凤鸾在他背后情不自禁吐吐舌头,再对手中白玉圆环嘻嘻一笑。
骂人一顿换来上好的白玉环,凤鸾可不是这样的想法。她才和母亲顾氏说过请到施七嫂,再愁的正是无钱。
这白玉环,是给自己的吗?可以变卖吗?凤鸾嘿嘿嘿,把白玉环看成一大堆钱。
她还跪在当地,对着白玉环笑几下,抬眸见到面前一个人眼光直直盯着自己,汪氏妒嫉得眸子深黑,难得有一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要让她说话,肯定不中听。汪氏发现这事体不对,凤鸾有赏赐而她没有时,她老实一回闭口不言。
可那眸子变幻着眼红、眼热、不解、疑惑,好似两只万花筒在滚动。
凤鸾对她挑衅的一笑,见临安出来:“公子喊您进去回话。”再笑眯眯在白玉环上看一眼,临安讨好地道:“这应该是宫里出来的,外面难有,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对着秦王把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的凤鸾,又赢得临安的敬重,临安很是讨好:“您这赏赐,全省里都不多。”
在外省里有一件宫中的东西,很是难得。
汪氏听过更难过,她随着凤鸾起身,见小厮巴结着凤鸾进去,她站在春风媚阳下,只把帕子狠绞。
几点春草是早上家人锄草时弄断,当时没走,此时随风落到汪氏身上,汪氏没有察觉,只是狠狠绞着帕子,对着进去凤鸾的门帘子狠看着。
哪里不对?汪氏郁闷之极。
门帘内,凤鸾正把白玉环送给郭朴看,知道这是难得的赏赐后,简直心花怒放,双颊红喷喷似有芬芳,眸子里有着得色,又有着强按捺,语声如流水叮咚:“殿下赏的,我不敢不要。”
“嗯,不能不要,”郭朴很满意,也很欣赏凤鸾的笑模样,他含笑询问:“如何冲撞的殿下?”凤鸾一下子哑了,双手还举着那玉环,头垂下来看床边儿,在郭朴催问下,才不情愿地道:“就是遇到。后来,冲撞了。”
郭朴板起脸:“坐下来我对你说话。有几件事我要和你说清楚,私自出去,是一桩事;不告诉我是一桩事,冲撞殿下又一桩,”
凤鸾的头越垂越低,刚才引以为得意的白玉环放在手中潸潸有汗,小声辩解道:“想你好起来,”心中很得意,凤鸾如今会骗人了。
再想想怎么回秦王殿下这一桩事,凤鸾扁扁嘴:“人家不是有意冲撞到。”“你还有理!”郭朴努努嘴儿:“跪着去,跪到明天我再问你。”
对洁净的地上瞅瞅,凤鸾再看思念几天的郭朴,总觉得他很是亲切。把施七嫂拿下的凤鸾嘟一嘟嘴:“不跪,”
“哼,”郭朴差一点儿要笑,好不容易才忍住。凤鸾在解释:“很想你,我看你一会儿要是你还生气我再跪,要是你不生气,”
郭朴微笑:“你就不用跪了。”他笑意闪出,凤鸾又惊又喜:“你不生我的气了?”对着她小有兴奋微微煽动的鼻翼,微咧的嫣红小嘴,郭朴有一丝感伤,慢慢道:“你正青春年少,说抛下我就抛下我,不管我难不难过。”
“没有!我没有抛下你,我只是去”到此打住话,凤鸾低声表白自己:“为公子才冲撞的秦王。”
当时王爷不是王爷,是登徒子一个。
郭朴小心地诱她的话:“是怎么回事?”凤鸾半扭捏半担心地说几句,看一看郭朴脸色,听郭朴哄上几句,又说出来几句。
虽然半遮半挡,郭朴也听得哑然无话,骂殿下有辱斯文,唉,可怜的殿下。他忽然觉得殿下很可怜,换了是郭朴自己,当时也会认为凤鸾是个圈套。
“就这些,殿下看来没有生气,还赏我这个,值很多钱吧?”凤鸾心中话尽出轻松不少,举着白玉环在自己眼前一阵乱看,郭朴听出来话意,问她:“路上用去多少钱?”
凤鸾先没有回答,算一算自己的帐,小心翼翼地道:“花了不少。”她从郭朴手里拿的,足有一百两银子以上,钱全贴补了家里,郭朴来查帐,凤鸾不说数目,含糊给他一句。
郭大少被人称为郭大少,自有他的道理。郭朴哼一声,他是不问细帐的人,只了然地道:“全花光了吧?”
大少上街,非上百两银子不花。他想想凤鸾这一路行来,风霜雨苦是肯定的,钱一个大子儿不剩才叫正常。
就着他的这句话,凤鸾赶快点头,她眼中有希冀,没有问郭朴的意思,却只对白玉环看:“这个值多少钱?”
“呆丫头,你细看看上面有字,这是进上的,宫中出来殿下赏给你,你哪里能换钱!”郭朴喊长平来,长平送午饭过来,再回话:“老爷子、邱大人陪着殿下,又请了一班小戏子,还有亲戚们一起都在乐。”
郭朴心想家人在就是好,他道:“那就好,你去取两百两银票。”凤鸾帮着长平放下午饭,取小碗和小调羹准备喂郭朴吃饭。
长平取来银票放下,凤鸾把菜布到郭朴口中,他含糊地道:“这些给你,以后出门要对我说。一个人跑出去,要没有遇到三奶奶,看你还怎么办?”
伸一伸舌头的凤鸾很是喜欢,过一会儿往放在床上的银票看几眼。绣麻姑献寿的绫被上崭新的银票,真是惹人喜爱。
“你收起来吧,一会儿看一会儿看。”郭朴要笑话她,又很心疼她:“我要不让临安去接你,路上又要多吃苦。”
凤鸾微微笑,可不是,临安不去,路上哪能那么舒服。她嫣然一笑,先不收银票,一心一意喂郭朴用饭。
房中只有碗筷声轻响,还有郭朴和凤鸾的不时一笑。饭后长平送上凤鸾的饭,她在郭朴床前吃,郭朴缓缓告诉她:“殿下的赏赐,要好好放起来,要丢了,是有罪的事。”
“那我不要,给公子放着。”凤鸾可以吓一跳,郭朴莞尔:“你放着吧,这是给你的,不过你现在不能戴,只能摆得高高的看着。”
凤鸾这才明白,嘴里含着饭又问:“宫中赏赐下来的不能戴,给出来就是让人供着?”郭朴一笑:“不是,只是你现在不能戴。”
“几时能戴,这个看好看。”凤鸾心中所想,戴出来气气汪氏。郭朴面色如常,丝毫没有被刺伤的意思:“几时你丈夫升了官,你就可以戴。”
“啊呀,那我供着它。”凤鸾这才明白会伤到郭朴,郭朴的官不大,才不敢让自己戴。在凤鸾的心思里,第一次明白郭朴的官原来还不大。
她很是好奇:“难道你不是大官?”平民见到六品县官都要下跪,而六品县官邱大人见郭朴又一口一个大人,凤鸾很不明白:“都说你官不小。”
“咱们这省里有一位四品的大人,还有一个从三品的官缺着在,余下的人都不如我的官职高。”郭朴说过,凤鸾嘻嘻一笑,郭朴也一笑:“笑什么,我病卧家中并无实权在手,你出门儿还是少惹事。”
凤鸾摇着脑袋:“人家才不会惹事儿。”郭朴含笑:“白对你说一句,听也罢不听也在你,”忽然想到一件事,郭朴面色转为郑重,告诉凤鸾:“见到官员们不要乱跪!秦王殿下当然是要跪的。”
这话让凤鸾大为奇怪:“为什么?”平民见官下跪是古来的礼节。郭朴微微一笑:“才说过你又忘了,你丈夫虽无实权,官职在这省里只次于省里一位大人。”
“可那位大人我不认识怎么办?”凤鸾又问一句,郭朴好笑:“他身着官服,你难道不认识?他要是私访,那不用行礼。”
凤鸾红唇动一动没有说,郭朴已知其意,会意地道:“秦王殿下私服到此,不认识他的人偶有冲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见她饭吃完,郭朴唤凤鸾到身前,关切地道:“殿下是个大度的人,你这冲撞,一切有我,你不必放在心上。”
凤鸾心中暖意顿生,嫁的这个丈夫一饮一食都要人帮忙,可他有如靠山一座,很让凤鸾舒心。不知为什么,凤鸾想到毛元在自己和别人冲撞时先跑走,虽然还认为毛元人很好,可是靠山二字,就谈不上。
见郭朴心情很好,凤鸾得寸进尺一回,好言相求他:“不是我要瞒着你出去,是你肯定不让我去,以后。”
“没有不让你出去,怕你出门儿受委屈。”郭朴瞅着她笑:“在家里都不能受气,在外面你打人,人家也打你。”
涨红脸的凤鸾反驳:“都欺负我年纪小!”郭朴慢慢沉下脸:“这个都指的有我吗?”凤鸾见他变脸色,立即陪上笑容,郭朴狐疑:“出门一趟,人变得嬉皮笑脸,”
“没有,”凤鸾还是很开心,她得了白玉环,又有郭朴对她说见官不要乱跪的话,有些人上人的感觉。再来求郭朴:“我想母亲,一个月里让我回去看看母亲,父亲不在家,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在”
郭朴长长吁一口气:“去吧,不让你去又要弄一回私自离家,”狠瞪凤鸾一眼:“太大胆!”凤鸾垂头只玩着白玉环,嘴角边飞起一丝窃笑,郭朴又没了脾气,又喊人:“来人。”
长平才吃过饭垂手进来,郭朴道:“家里闲的还有车轿吗?”长平不打顿的回答出来:“铺子上用的车不算,家里的车轿一共四辆,老爷带走两辆,夫人出门一辆,最近给曹氏少夫人在用,夫人坐轿子,汪氏少夫人一辆,她去的地方不少,夫人说,”
“再配一辆车,给周氏少夫人坐,配一个车夫,和两位少夫人一样,寻常出门,不要总带你的丫头,个个都依着你,陪着你乱跑!”最后两句是对凤鸾在说。
凤鸾笑逐颜开,不停点头:“嗯,”又很讨好:“我不用车,就几条街,走一走,”郭朴喝道:“又放肆了!”郭家的少夫人带着个丫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个人出门去,京里也是笑话,娶三个妻子也是笑话,就差这一个笑话。
骂得凤鸾嘟起嘴,郭朴不理她,只吩咐长平:“去收拾好,候着少夫人出门。”对着噘嘴的凤鸾再骂:“少出去几次,别赶在我气头上!”
凤鸾嘴噘得高高的,等长平出去收回来小嘴儿抿一抿,再慢慢噘出去。郭朴好笑:“你就是个孩子,亏你还敢一个人上路!”带着周家的家人,能顶什么用!
重提这一次私自出门的事,凤鸾就老实得多。想到路上见到的田地,正咯咯叽叽说着,郭朴没有心情听,秦王的话沉在他心里,压得他如在巨石下。
“应该也累了,岳母还在,去陪她说说话,让我睡一会儿。”把凤鸾这样撵走,郭朴心思如浮沉灯火,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怨气有如玉珠落盘,初时只是叮咚几声响砸得人心坑连着坑,后来怨气冲天,有如黄豆入仓,密密摔下来,让郭朴几乎又要泪奔。
此身睡在床上,全拜何人所赐!说什么做鬼也不放过他,不如自己起来揍他!郭朴连声地喊:“请褚先生来。”
家人们不知道出什么事,一迭连声去请褚敬斋。他跑着过来,郭大人面色近乎青色,悲愤异常的道:“先生,请你来是你有名声,祖父远路亲自去接,你必不是虚名声!”
“大人何出此言!”褚敬斋一下子蒙掉,别人背后说三道四,郭大人不说话,褚敬斋觉得可以呆下去。
再说他把郭朴治了几个月,找不出病因很不服气。只要郭朴不撵他,褚敬斋还是想着把他治好。
来到迎面遇到这些话,褚敬斋吃吃着说不出话,郭朴又厉声厉色道:“我不怕吃苦,凭着你治!你的名声是治过不少难症,我倒不如他们!”
褚敬斋血**涨破面庞而去,不用手抚也感觉到面上滚烫,他医生的职责上来,断然道:“大人!我最近晚晚在攻医书,本草纲目里有几味草药,只是药性猛,不敢给大人试,我熬了”
“拿来我喝!”郭朴喝上一声,褚敬斋大声和他抢话:“大人,我自己正在试,我试过三个月没有事,才敢给大人用!”
郭朴牙咬得格格响,喘着粗气道:“何用三个月,现在取来!”褚敬斋寸步不让:“不行!我试过才能送来!”
两个人瞪着眼睛对视着,最终是褚敬斋先泄了气,他端人饭碗,何必与人斗气?走上一步为郭朴号脉,放软声音道:“大人不必如此,想是殿下来说了什么,大人精忠报国,不在一时,药有虎狼之性,也有君臣之说,虎狼药没有君臣之辅,就伤人。”
“我等不及三个月,你要试就试一个月,”郭朴双眸直对着帐顶,褚敬斋猜测道:“是殿下说您好不了?”
“你不要乱猜,殿下来一番抚慰。”郭朴摆出不再多话的样子,疲乏无力地道:“你嘴里念念殿下这些天,去陪殿下看戏吧,我自己呆一会儿。”
出来的褚敬斋百思不得其解,见院子里春花放得灿烂,走去看了几眼不去陪秦王。他自语道:“有邱大人在,拦得水泄不透,没有我站的地方。”
再加上秦王天潢贵胄,不是用得着的人,总有几分骄傲在面上。一介布衣,秦王怎么能放在眼里?
褚敬斋直奔住处,郭大人都发了话,他还是去攻读医书,古药方里寻对症的药。没走几步,见水红色衣衫行来,是周氏少夫人送母亲顾氏出去,褚先生让了一步等她们走过,这才回到自己房中攻书,外面戏台多热闹,他全不放在心上。
锣鼓喧天声响,几乎全城都听得到。街上都指点着:“只有郭家才有这样的好戏。”知道是秦王来到的,不过是邱大人和郭家的几个人罢了。
秦王千金之体,住了一夜第二天离去,踩着春花又往别处私访。
春风渐绿城边柳,郭家的宅院也随一夜春风遍处新绿。茸茸细草和细茎黄花开得无处不在,把树根底下,河边儿挤得满当当。
郭朴正在听长平念信,是京里送回来:“此案苦主不明,几次上堂申辩,只求苦主出来。如果能把背后挑唆的程育康弄上公堂,滕将军说打上一顿保他招供画押诬告。
几次去寻程育康,都被他躲开。卢大人又从中作梗,串连几个御史不错眼睛盯着,说不可乱用私刑,不可把别人牵扯进来,只先查宁远将军就行。”
听到这里,郭朴大怒:“岂有此理!”
信里又道:“卢大人说天下男儿多少无妻者,宁远将军倚仗家财又仗官职,以病人之身娶三个妻子,肯定有强逼之举。
又有一道上疏,以此案为由,弹劾朴哥,上书要求罢免你的官职。”
“老匹夫!”郭朴脖子上青筋都冒出来,翁婿不成,倒成了一世仇人!女儿退亲还不算了,还要把自己降成草民。
一旦成为草民,卢家虽然远在京里,就可以捏他长捏他短!自古民与官斗,没有几个斗得赢!
他正闷闷,想着幸好有廖大帅府上帮忙,不然被卢家搓圆揉扁,怎么能甘心!
有那一天,人离气死不远。长平只劝一句:“公子当心身子要紧。”郭朴怒声怒气道:“喊汪氏来!”
凤鸾不在房中,她陪上半天,午饭后郭朴让她睡去也好,玩耍也好,不必拘着。此时生气,长平让人去铺子里喊汪氏少夫人,再回来低声探问:“请少夫人过来说说话,”
说起凤鸾,郭朴才平一平气,卢家看不上自己,他们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凤鸾相伴吧。淡淡道:“不必了,让她歇着去。”
“才刚看到园子里摘花,好像又在上树。”长平陪笑,周氏少夫人过来言笑一阵,公子可以消消气。这信原本不该给病人念,谁让公子倔强,一定要自己亲自谋划。
郭朴是想喊来凤鸾,再一想她不愿意见汪氏,汪氏也未必愿意多见她。两个人到一处,不管是哪个先来上几句,凤鸾要委屈,汪氏也委屈。
“让她去玩,”郭朴想起来:“她爬树的梯子搬出去支好,让她好好的爬。”说到这里有了一笑:“太贪玩耍。”
让长平出去给凤鸾弄梯子,郭朴想一想气一回,直到汪氏进来,他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汪氏这一次来很是精乖,忽然喊她,她存着小心来问:“有什么吩咐?”难道从铺子里分了一单生意出去,被知觉不成?
“没什么,想看看你在做什么。”郭朴说得平静无比,汪氏才不信这话,她笑容毫不走样,是她惯有的三分殷勤回话:“在算夏收,旧年里欠钱的人家,春苗也可以抵债。”郭朴不悦:“春苗抵债,就没有一季粮食,种田的人吃什么!”
汪氏是个标准过去的地主老财,春苗抵债,再想着谋人家田产,见郭朴不答应,汪氏一碰即回:“穷人们刁民也多,有好吃懒做不愿种田,春苗抵给别人不给咱们收下。”
郭朴权衡一下,断然道:“不行!这个名声不能要!”汪氏被教训得垂下头,郭朴又温和地道:“你们家有这样的事情,我们家里不能有。我挂着官职,要防御史们弹劾。”
他和气温和,汪氏又喜欢了:“还没有办,是城外两块田庄子中间那几块零散地,田主人游手好闲,不好好种又时常放鸡鸭牛踩家里的田,才对母亲说过,他们青苗不接时,接他们的青苗抵债,母亲正说不行,公子就让我喊回来。”
她低声道:“只是和你说一说,”郭朴哑然失笑:“是这样,我说重了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汪氏微笑:“怎么会,我在铺子里也想着你,这天长了,你只让三妹陪,三妹小孩子心性,难道不要玩花草。果然她不在,我的丫头们虽然不好,也可以陪一陪。”
郭朴心想还是算了吧,那两个是丫头吗?不知道的看到虎视眈眈,还以为是两只老虎。他对汪氏赞赏也欣赏,就是缠绵不起来。想到汪氏一陪夜,活似三只老虎郭朴就要躲开。
以前只让凤鸾陪,现在京里打着官司,是三位少夫人轮流来陪。不能让曹氏陪不要汪氏,汪氏心里又要乱想。
再说汪氏这么殷勤,她又有话说,下面果然是几句轻言俏语:“邱夫人请我和母亲去做客,说来外省的哪一位夫人,母亲有诰封在身,我去可穿什么呢?”因要不来,汪氏另有一套说词:“不然三妹陪母亲去,公子把诰封给她穿上,一定神气。”
这种以退为进的话,郭朴只装听不到,一道诰封给哪一个的好?他还不定主意。凤鸾乖乖巧巧,汪氏却要顶门立户,曹氏是肯定要处置,汪氏又还不能让人安心。
把诰封给凤鸾穿,郭朴不愿意让凤鸾出去待客。他索性不提这事,只道:“你不去让母亲一个人去,喊你来是有事情说,你又扯上这些。”
汪氏微红着脸装羞涩:“母亲已经对我说陪着去,我只是怕去到别人看着不像。”郭朴觉得无味,汪氏让人不放心的地方就在这里,看着一样还要一样,说贪心吧,家里生意迟早要给她;说给她吧,又总担心她心中有鬼。
私查汪氏和盯着铺子上的生意,郭朴没有看出来不对,而汪氏最近老实不少,郭夫人已经要让她管一部分的家。
把诰封这事不提,郭朴道:“喊你来是问你,今年你看生意中有什么打算?”汪氏机灵地道:“咱们家的生意应该往外省里去,京里江南以至关外,都应该去才是。只是没有可靠的人,京里是天子脚下难以安铺子,房价儿贵,老铺子也不会轻易容我们插脚。再有江南原本有几间铺子,没有得力的人勉强支撑。关外的商人跑远路来贩东西,不如咱们自己去安个铺子这样多好。”
郭朴询问道:“关外人家肯让安铺子吗?”汪氏胸有成竹:“我会过几个关外老客,和他们说入干股,只管着地面儿平静,给他们分三成,前几年少赚些,等到咱们人头儿熟,再减不成。”
“那京里也可以这样才对。”郭朴又静静问出来,汪氏谨慎地一笑:“公子您是在考我,关外是个乱地方,能稳住局面的人就能站得住。京里是什么地方,王孙贵族全有生意,咱们哪里是对手,就是给人家五成,只怕人家也不干。”
郭朴对汪氏的不舒服又烟消云散,他夸奖道:“你很清楚,我喊你来,就是说京里。”汪氏颤声道:“公子有法子?”
汪家在本省里争不过郭家,也数次想在外省落脚,也到京里去过被人硬挤出来。没有靠山无人撑腰,送给别人干股别人都不要。
她明睁双眸迫切看着郭朴,最近公公郭有银不在,家里银子流水一样往京中送。这银子无人敢过问在京里的去处,是由郭老爷子命发走。
难道是在京里安生意?汪氏一直有此怀疑。生意人官司有,她先是怀疑同人打官司,后来秦王来,和公子密谈两次,又赏凤鸾东西,汪氏打消官司的念头。
郭朴心平气和:“京里生意虽然难安,也不是一定不行。你去想一想来对我说,花多少银子可以办得到,派几个人,又是哪些人,你一一想清楚来回我。”汪氏答应一声,郭朴再道:“再有京里来的商人,好吃好喝好招待,有难处的,速来回我。”
汪氏就此明白京里去的银子要么是别的事,要么就是安铺子碰了壁。她管着一半郭朴的铺子,还有一部分在曹氏手里,余下的全在郭夫人手里,家里把总的又在郭夫人手里,郭朴的心思动向,汪氏从来不明白。
有心让丫头们献殷勤,郭朴从来不接受。以汪氏来想,郭朴病着不能动,黄花处子哪一个肯将就,丫头们肯就他,就是不错。
她并不了解自己的这位丈夫,骨子里清高,天生清高,他病着不如人的一口气,全表现成傲气。他要的,一定要,他不要的,别人最好走开。
对于郭朴,汪氏总是捉摸不透。让汪氏这样的人本分只管家,别的听郭朴指挥,她又怎么可能!
好胜能干的人,多喜欢指使别人!指点别人!所以汪氏对郭朴,总是拿不准心思。凤鸾那样子的人郭朴喜欢,汪氏只能当自己丈夫是个爱玩乐的人。不然怎么会喜欢凤鸾那性子。
要说郭朴爱玩乐,汪氏又要糊涂,郭朴在生意中的精通,半点儿汪氏都摸不透。今天又说去京里,带着雷厉风行说办就办的架势。
汪氏只陪笑:“好好的这主意是如何起来,母亲那里要问我怎么说?”郭朴脸色一拉:“这与家里生意不相干,你去备办你总管,你不愿意?”
怎么会不愿意,汪氏要往外省去,才不是完全为郭家着想,到了外省离得远,鞭梢儿全在汪氏手中。
她眯眯笑:“公子要我如何办,我就如何办。”郭朴面色稍霁,眸子温和在汪氏面上一扫而过:“你用心办,不会亏待你。”
亏待这两个字,空口对汪氏说,她没有要到诰封怎么能听进去。当下一笑,又说一些铺子上的事,告辞出来五巧悄声问:“是知风知影了?”
汪氏微微一笑:“咱们办得无风无影,上哪里捉去,那客人走远了吧?”五巧笑得不动声色:“他丢下银子装上货,又是顺风,只怕已走五百里。”
见汪氏不言语,五巧又搬弄着,眼波儿往柳梢头一转:“周氏少夫人又卖弄她的红木梯子,您听园子里笑声。”
汪氏听不到,隔得有几步。她再没有说话,缓步出来上车,才冷淡地一笑,郭家就是招管事的,要系住一个长久的人,婚契也好卖身契也好,足够狠的。
车外人声鼎沸,汪氏眯起眼睛。七巧说一句:“其实咱们日子也称心。”周氏再和公子亲近,铺子上生意她一概不问,钱到底还是在铺子上周转。七巧讨好地道:“只怕公子有多少钱,周家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汪氏半真半假来上一句,表面上看郭朴的铺子给了自己一半,可最赚钱的那几间,还是郭夫人手里。最可气的是,看似多相信自己,自己手中这一半的铺子,到要往那几间铺子里交帐目。
话风儿不对,七巧正要随着说话,汪氏带着懒劲儿慢腾腾道:“曹家的又得罪了他,”七巧哪有不问的,尖起眼睛道:“是什么事?”
“不知道,前几天周家的不在,我看对曹家的有说有笑,曹家那种冷淡人,那两天也笑得眉也弯眼也弯的,活似水牛角。这不,可能是周家的回来了,一个不中他的眼,两个也不中他的眼。”汪氏帕子掩口打一个哈欠:“让我和曹家的一起管铺子。”
七巧夸张地瞪着眼睛,再笑得唇角儿往上:“恭喜少夫人,又进一层。”汪氏不屑:“才对你说过,他有多少,我还不知道呢。”
“那您说指周家的知道,她天天巴结讨好往房里去,一个痨病鬼儿她不嫌弃,”七巧才说到这里,汪氏冰凉的眼神儿打过来,七巧住了嘴讪讪着,汪氏嗓音都变了:“对你们说了多少回,你心里还是嫌弃他!难怪不成事!”
说走嘴的七巧低下头不敢再辨,马车微晃中,汪氏冷冷道:“你要是生个孩子下来,这个家以后可全是孩子的。”
马车外日头忽然明亮,几丝光线打在汪氏面上,看上去,好似地里出土的阴谋家。她闭目养神,满脑子里全是郭朴的心思又想如何,却猜不着想不出这位丈夫要和前岳父干上。
把汪氏打发走的郭朴,消下几分气。气了一回,抠了一回脑子,他只觉得头疼,正休息着,外面有脚步声小跑着过来,郭朴露出笑容,凤鸾来了。
和凤鸾在一起,不用花心思。还可以听她笑语,可以随意调笑。
果然是凤鸾,着一件绣花四季花卉的水红色罗衫,半露出里面娇黄色内衣,脚下玉色绢鞋,手中一把子小黄花奔过来,娇喘细细,汗珠儿沁出,娇声带笑:“你可忙完了,外面天色好,我玩了好一会儿,怎生得你也出去赏一回才好。”
“你来就是对我说这些,”郭朴调侃她,见凤鸾随着步子胸前好似伏有白兔,不住起而又伏,郭朴暗笑自己春天春心动,命凤鸾:“近些说话。”
凤鸾过来,衣上有柳叶草渍,发丝乱下好几丝。郭朴笑着道:“今天不吵着回家,就在家里造反。”
“才没有,明天还回家。”凤鸾不能不笑眯眯,最近回家出门比较随意,说上一声就可以去上半天。
郭朴有他的事,不要凤鸾成天的随着。拘着她在房里看一会儿书,听她脆嫩嗓音念“小曲儿”随她或写或画去,都不管她。
再有半天,由着她出去进去的玩,他自从见过顾氏,也不管凤鸾回家。凤鸾因此回去见了施七嫂,把她安置在周家自己的住处。
“在外面做什么?”郭朴让凤鸾说给自己听听,凤鸾老实坐床沿儿,眼珠子溜溜的转:“没爬树,梯子送了来,就去爬树了。你看衣服上弄的,就是这样。”
郭朴恍然大悟:“原来是玩够了进来怪我。”凤鸾不依地道:“是玩着呢,见花好想着你看不成,我想怎么样能让你看一回,就来了。”
“好玩吗?”郭朴更为心动,凤鸾娇娇的面庞,在春风里跑一回是什么模样。“对了我问你,这下子摘花没人打你吧?”郭朴又要逗她。
凤鸾噘嘴:“没有!怎么总提!”郭朴含笑:“傻丫头,我怕你心里没有我,我来问你,我这样疼你,你有什么谢的?”
“我。”凤鸾往后面坐一坐,低头咬牙要笑,又只微露笑意:“我不依。”郭朴道:“唉,早知道白疼了你。”
千哄万哄,哄得凤鸾到了身前,郭朴打迭起柔声细语哄她:“只亲一下,亲一下我陪你出去玩。”凤鸾不相信,却也眼睛一亮:“你能出去,要是你能出去晒日头,那就好得快。”
“你依着我,我就好得快。”郭朴很有耐心。凤鸾犹豫着,先闭上眼睛,长长的眼睫闪动几下,郭朴微笑:“这样也行,来,低一点儿。”
小小红唇越来越近,离近一寸,郭朴心跳几分。只觉得帐影儿朦胧,春风到了房中。亲一亲,是怎么一个感觉。
红唇到了眼前,凤鸾停下。郭朴心急难奈:“怎么了?”凤鸾闪着的眼睫动个不停:“你闭上眼。”
一说话,两行贝齿半露着,上面好似珍珠还有光泽。郭朴只能闭上眼,当然要留一条缝隙,见凤鸾眼珠子灵动,明明房中无人也左动右动,飞快地伏下身子,小鸡啄米一样飞快一啄。
郭朴只觉得柔软甜美,这就没有。他睁开眼正要再打一个官司,见凤鸾过于羞涩退开无事可做,装着去书架上找书“哗啦”几声,她慌乱的手把书碰到在地。
“哈哈,这里又没别人,快过来让我哄你。”郭朴正在笑,见蹲身捡书的凤鸾苦着脸拿起一个东西,担心地道:“这个摔了。”
她手中举着的,是郭朴上次不让她碰的玉带钩。郭朴一见就变了脸,这是卢家送来的。定亲时郭家觉得得意,聘礼下的重。卢家回的这个玉带钩,也很贵重。
这是郭朴不让凤鸾碰的,凤鸾见到摔下来只有小心的,打来来看看,笑逐颜开送过来:“并没有碎。”
凌霄花半点牙子没有碰到,凤鸾用自己帕子擦拭着:“这玉虽然不如我的赏赐好,可也不错。我的赏赐幸好放公子这里,才遇到十一房的大爷又要看,我说给公子放着,他就没话说。”
擦得光泽显露,凤鸾看着喜欢,对着郭朴的浓眉头道:“这不又好了,”郭朴忽然问道:“喜欢吗?”
“喜欢,这个是男人们用的,公子以前戴着,一定神气。”凤鸾又要借机劝郭朴多进饮食,快快地好,冷不丁郭朴来上一句:“拿去吧。”
凤鸾对手中玉花看看,再看看冷淡的郭朴不像假话,她刚歪着头细打量,郭朴露出笑容:“送你了,我不要了,你喜欢这玉,送出去毁了让人重雕。”
卢家的东西,郭朴一样也不想再看。凤鸾面上说不出来是喜出望外,还是不敢要,带着古怪神色反问:“送我了?你不要了?”
“不要了!”郭朴斩钉截铁。凤鸾仔细得多,道:“这不是我用的东西,毁了再雕可惜了,”嘻嘻笑着送回来:“我打碎了可怎么办?”
郭朴示意她再拿去:“碎了就扫出去,不用往我面前回。拿走吧,”他笑嘻嘻又有坏主意:“你爱就给你,再亲一亲我陪你出去赏春。”
“真的,你能出去?”凤鸾不敢相信,郭朴为她面上的惊奇又觉得有趣:“亲一下,就陪你。给你打了梯子,我还没有见到过你在上面是什么样。快来亲亲,”
这话说叠了,郭朴自以为得意,为防凤鸾听岔掉,再重来一遍:“快来亲亲,好亲亲。”好几个亲亲,凤鸾愣怔一下才明白。
亲亲,还要亲亲,她害羞不肯再亲,只拿着凌霄花说话,自言自语道:“只怕还有什么是一套,我打碎了,几时再要可就没有。”
郭朴要是认真看,就能看出来凤鸾手握得紧紧的,没有想还他的意思。只是此时拿它作个幌子,原地站着找话说。
“你说得是,还有别的。”郭朴心中豁然开朗,要把卢家从今天开始从自己心里扫干净。他惯不得罪人,才在军中有了杨英这样一开始看不起他的朋友。
对于卢家他又恨又气,也要考虑到自己好不了,不能得罪卢家。母亲要娶三个妻子,让郭朴大为张扬的写信请人来吃喜宴。对郭朴来说,他成亲当然要告诉相熟的人,而母亲定下汪氏、曹氏和凤鸾,在这一段日子来看,并没有错。
卢家,郭朴还存着一个井水河水不相干的心。不想,卢家步步紧逼,上书免除郭朴的官职,有杀人的心!
郭将军今天誓在心中作一个了断,他开始指挥凤鸾:“衣柜下面取出那个盒子来,”又道:“让长平取钥匙,把上锁的小柜子开开,再取一样出来。”
房中只有两个人时,还多了两个盒子,一个盒子里面是透雕灵猴献果的青玉壁,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把子细珠子,可串珠串,也可以镶簪子等。
“拿走吧,这些我都不喜欢了,”郭朴此时的心思,还是用财物哄凤鸾的心思。他出身富商之家,又行走在官场之上,人心要什么,他自觉得比较懂。
一个月多给凤鸾十两银子为什么,是为着补齐凤鸾的月银。当然补不齐,不过是他的心意。此时他对着目瞪口呆的凤鸾笑:“你不喜欢只管摔着玩去,珠子洒着玩也行,就是有一样,别再给我看到就行。”
凤鸾怔怔只有一句话:“我不再亲。”这句话潜意识里迸出来,原因何在自己也不清楚。反正给东西就要亲亲,凤鸾觉得不妥当。
要是不给东西只缠着亲,凤鸾还觉得是自己丈夫,虽然自己扭捏,但这要求不过份。
郭朴大乐:“送回去到园子里来,我陪你赏春去。”凤鸾下意识答应一声,拔腿就出去。快步到自己房里,进来喊兰枝到房内:“帮着放东西。”
兰枝也吃惊,压低声音悄笑:“公子可真疼您,只是这些可不是钱。”凤鸾还怔忡着:“想必看出来什么?给了这些说打碎了都不必再回他。”她面露狂喜,嗓音小小地:“这就有钱了。”
施七嫂来到,和周忠在商议铺子怎么经营。郭朴给的两百两银子根本不够,施七嫂嫌太小,让多筹银子。
为愁钱到园子散闷的凤鸾遇到长平送梯子,既然送了玩的来,应该去看看郭朴,告诉他外面的景色。
不想又撞上这个?凤鸾放下东西手抚着唇,是这个换来的?她惊魂这才定下来,和自己丈夫这样不丢人,他给自己东西也不丢人。
“少夫人,公子请你园子里去玩。”临安来传话,凤鸾迷怔着答应一声奔出来。见外面光景就拍手笑:“这个好,早知道你能出来,天天可以出去玩。”
四个小厮抬着床板,郭朴没有移床,还是原来的锦被和床板。床板是活动的,两头有四个铜环,木杠穿进去可以抬起。他一路到家,就是用的这个办法。
摇头晃脑拍手笑的凤鸾,解决了钱的问题。她没有想到的是那玉带钩,是卢家的回礼;也没有想到那细珠子,是郭朴用心寻来差不多大的,准备送给卢小姐。
既然要断,这些东西郭朴不想留。弃之可惜全是钱,不如转送凤鸾去玩。在郭朴心里丢下这几样,很是轻松,他悠然自得地睡着:“带路咱们玩去。”
“好,随着我来。”凤鸾自以为识途的熟玩家,伴在郭朴床边笑嘻嘻往小园子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