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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子里青光霁艳,柳絮夹银,柳芽初吐黄蕊。细茎黄花和着日头,处处金黄。绿生生中有红花,让人心生盎然。
郭朴吸了一口气,心如飞絮般飞起来,他脱口道:“真好。”素日郁积,丝丝化开在日头中。
想得开与想不开,都在自己手里。在房里郭朴恨卢家恨得心口儿疼,一块几块大石压在身上动弹不得。
园子里春花红柳叶儿绿,温暖的日头下,郭朴忽然不再烦恼。卢家又如何?自己是战役中受伤,当时没有拿下自己的官职,也没有病中忽然拿下的道理。
再说自己关注京中动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为什么?因为在乎这个官职。虽然郭朴自己要说没有实权病卧在家,可是这个官职他相当在乎。
哼哼,他冷笑,笑话自己想得歪。你是病人,别人不拿你当病人看!就是一个好生生还在当官的人,也会受到冲击和挤兑。
这有什么?卢家想如意,他还得有这份能耐!只要这官司不输,只要找到那姓程的让他画押郭朴眉头不动,心中主意不少。
凤鸾在身边走得眉眼儿带笑,郭朴温和地看看她,再明确自己要稳住曹氏才行。
一片飞叶摇摇飘落,就要落到郭朴面上时,凤鸾伸手抓住,见郭朴微笑,她摇一摇脑袋:“出来走走很好吧?”
“很好,以后天气好,我时常陪你走一走。”在这样的环境下,哪里有人心情不好呢?又解决心中的难题,郭朴不无悠然,嘴角边噙笑。
走过翠径有碎阳,在小小坡地上停下。凤鸾的梯子就在前面,摆在数株桃花旁。床板放下时,凤鸾体贴的指着迎春花丛:“放那里,晃不到公子的眼睛。”
床板贴着迎春花丛放下,郭朴的面部在阴影里,身子在日头下晒暖儿。垫结实了,郭朴命凤鸾:“玩你的去,我在这里看着。”
凤鸾才折下一个花枝儿在手,摇一摇带笑去登她的楼梯。红木楼梯上俏丽的人影子,郭朴不觉心旷神怡。
日头的温暖,让他惬意地眯上眼。打了一个盹儿心情舒畅睁开眼,见不到凤鸾在楼梯上的身影。
“凤鸾!”郭朴有些急。春花柳绿还是灿烂,没有了凤鸾嬉戏,好似一汪子死水。凤鸾就在他身边,人没有到脆生生嗓音先到:“来了。”
郭朴松一口气,捕捉着凤鸾的嗓音,听着她的脚步声微笑:“你在哪里?”凤鸾如花笑靥出现,在他身边坐下,拂好裙角再把手中的花给郭朴放在手中:“我来看过你,你睡着了,我在旁边不烦你呢。”
“长平!”郭朴先喊长平,他习惯于看到凤鸾,看不到就恼怒要怪小厮。长平也在旁边,垂手过来带笑:“这里日头不好用镜子。”
郭朴也想起来:“是,那你去吧。”再交待凤鸾:“不要走太远。”凤鸾点一点头,眸子里煞是清澈:“我就守着你。”
日头下面的镜子反光,一不小心可以灼伤人。少年时上学用削笔刀面上的镜子对黑板照,对同学脸上照,照上一会儿他会有刺痛感。
在这园子里,不能再随意摆镜子。
天清而又蓝,旁边是凤鸾坐着弄花草。玩了一会儿,郭朴柔声问她:“喜欢吗?”凤鸾头也不抬:“喜欢。”
这才飞一眸在郭朴面上,见他精神好,凤鸾笑眯眯:“你喜欢吗?”郭朴微笑:“很喜欢。”随着这话,凤鸾面上又闪过一丝犹豫,好似有话要说出来。
“要说什么?”郭朴看出来,凤鸾轻笑一下,难为情地低声道:“晚上要回家看母亲。”日头把她面上细细汗毛染成金色,衬上琼脂一样的鼻子,嫣红胜过园中红花的嘴唇,不说国色天香,也是我见犹怜。
郭朴取笑她:“这么恋母亲?”凤鸾认真点一点头,眸子有不解:“父亲不在。”郭朴再接着笑她:“凤鸾要顶半边天。”
“就是晚上回去看一看就回来,”凤鸾再说一回,郭朴还要笑话:“你应该恋着我,不应该再恋母亲。”
此言一出,自己心中一动,随即哑然失笑。凤鸾理当恋着自己这当丈夫的,可是她对自己依依娇恋的时候,自己要怪她不懂事,怪她和汪氏争风。
郭朴放柔声音:“凤鸾,操劳的人辛苦。”凤鸾微嘟一嘟嘴,郭朴再次哄着她:“我们一起体谅她。”
这个她,当然指的是汪氏。凤鸾要是个很纠结的人,洞房花烛夜的事她就可以气死。现在她虽然不赞同,却一惯好脾气的点点头:“知道了。”
再加上一句,嫣然一笑:“曹氏姐姐也辛苦。”郭朴微有不悦,还是他能克制自己才有微微的不悦:“你喜欢上了她?”
凤鸾很是诧异,才说过操劳的人辛苦,难道只偏心汪氏。此时此情,细风吹动树叶沙沙轻响,要是有些人,会一跳多高去生气。凤鸾和郭朴一样,很享受绿草茸茸。
虽然不明白曹氏怎么了,凤鸾也中肯地道:“她们一样操劳。”郭朴掩饰一下,笑了一声,总觉得有干巴巴,就势道:“你说得对,那我和你商议一件事。”
“你说,”凤鸾对于商议这两个字,是格格笑着。郭朴贪看她的娇容,也不忘记把一碗水端平:“咱们看花,也不忘别人。”
凤鸾立即说:“好,给她们也送花儿戴。”不等郭朴说好,她跑去摘花。人上到楼梯上,端正坐下来,和风玉阳中的一笑,直到郭朴心中。
“看我,可喜欢这梯子,坐着也可以摘花。”凤鸾伸出自己的衣袖,楼梯的高度让她手还在桃花之上。
长平从来有眼色,周氏少夫人是摘花。怕红木楼梯搭得过高,他总会来看一眼。这梯子搭在桃花深处,就是长平的主意。
旁边兰枝和桂枝笑眯眯,少夫人的这件玩意儿,以前从没有听说过。多好!
薄薄半透明的粉红桃花,日头下近似于半透明的柔荑,郭朴赏心悦目地看着,想想卢家,他就要美到心里。
人到这般时候,才会发现真心对你的人,才叫更为可贵。相反,想一想曹氏,郭朴恨不能把她千刀万剐。
同时,他在更观察汪氏的同时,也盼着凤鸾和汪氏和和气气。汪氏现在还没有管主要的家事,可只要她一心一意呆着,以后这个家迟早要给她。
作为当丈夫的,郭朴竭力想端得平。是以在他以后只有凤鸾时,也是竭力要尽到当丈夫的责任。
桃花深处的人再回来时,面容上有微汗,抱着一捧桃花。坐在郭朴身边慢慢挑拣:“这给祖父,”
郭朴笑意盎然:“嗯。”“这给母亲,”
“真不错。”
“这个,”凤鸾吐一吐舌头:“给那姐姐,”郭朴佯装生气:“我会生气的。”凤鸾嘻嘻一笑,再拿起一枝子灿烂的:“这个给曹氏姐姐。”
见郭朴展开笑容,凤鸾认真的道:“咱们是一家人。”郭朴很是赞赏:“是啊,咱们是一家人。”他想到曹氏就更痛恨!
花送出去现在就送到铺子里,凤鸾和郭朴回房。郭朴让人备车,又问她:“真的不在家里吃过饭再去?”
“要回家吃,”凤鸾还是这样说,郭朴不再言语:“要去早去,晚上早回来。夜里还是凉,包上一件大衣服。”
目送凤鸾出去,郭朴满意地吁一口气,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想初回家中,自己十分沮丧,再想到今天,郭朴感激自己的母亲。
他先要感激的,是自己的家人。
凤鸾出门坐上车,兰枝抱着包袱,桂枝扶她。一个车夫,还有跟车的一个妈妈,到周家来。
顾氏和施七嫂在说话,见凤鸾来都喜欢。
对跟车的妈妈道辛苦,顾氏让丫头陪她和车夫去厨房,弄些酒菜请他们吃。
迎凤鸾到房中第一句话:“有钱了。”顾氏“咦”一声,取出一张纸给她:“我上午才去,你这就知道?”
纸上是契约,是顾氏把这小宅院抵押的契约。凤鸾接在手中就不依:“母亲,你怎么不和我商议商议?”
宅院价值不高,抵押出去也只两百两银子。顾氏再把银票给凤鸾:“和你商议什么,你们最近发愁没有钱,我知道。我虽然不能,也和你父亲过了几十年,这不,我也拼上一回。要是亏了,”
顾氏笑容满面:“我就住到女婿家里去,姑爷对我可是客气着,要我常去住。”
凤鸾还是哎呀,双手捧着地契噘高嘴:“不行,把钱快退回去。”顾氏忍不住笑她:“你比在家还要娇惯,在家说你几句,你可不会噘嘴。”
对母亲笑一笑,凤鸾喊来安来:“把地契要回来,这钱给他们。”在郭家遇到不少事,全是凤鸾在家里没有遇到过的,她只能用噘嘴来表示不满,已经习以为常。
“这可不行,你不是要钱?”顾氏吃了一惊,不想凤鸾来真的。施七嫂旁观者清,插话道:“姑奶奶另有主意?”
凤鸾点头,兰枝送上怀中的包袱。打开来,一件翠色绣金钱的夹衣服,顾氏立即道:“不行,怎么能当你的衣服,你不怕家里人说?”
衣服下面,是两个盒子。一个百宝镶珠乌木小盒子,一个雕漆檀香木盒子。大家聚拢头快碰到一处,凤鸾的步摇伸出去抵住母亲顾氏的簪子,施七嫂的发髻,和兰枝的发丝并在一处,桂枝挤不过来,只抿着嘴儿笑。
乌木小盒子打开,现出花心一点红的凌霄玉花,施七嫂先满意地道:“这个值不少钱,”再看一把子细珠子,施七嫂掂起数枚来端详:“这是衣服上用的,也可以串珠串。”
“凤鸾,你把首饰拿出来当,这也不行!”顾氏一定要阻止女儿:“这玉带钩,是男人的,你把公子的东西拿了出来?”
母亲这样的猜测让凤鸾更噘嘴,往旁边走几步坐下来生气:“怎么这样想我?”顾氏又要气又要笑,推她一把:“快说哪里来的,免得我担心。”
“是公子给我的,说不要了,又说打碎了也不必告诉他,我就拿来了。”凤鸾很是不高兴,抱怨母亲道:“我怎么会偷拿他的!”
顾氏一时不知道相信女儿,还是相信自己,她追问道:“怎么给你的,说给我听听。”凤鸾带着不情愿一五一十说出来:“上一次不让碰,现在想想是不喜欢看到。他看到我,可很喜欢。今天说给了我,又给了这些珠子。”
“可是姑奶奶,玉带钩可以说打碎了扫出去,这珠子公子要问时,难道一粒也不剩?”施七嫂精细地为她盘算一下。
凤鸾露出贝齿笑,走回来抓着珠子道:“这里有百余颗,我时常玩着,就会少几颗。”扫一眼兰枝,兰枝会意跟上:“我收拾床,也没找到,这珠子细小,指不定就掉缝隙里出不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露出会意的微笑。
重新来估值,顾氏也爱这珠子:“这东西难得一样大,色又匀,”施七嫂把花看过,再把珠子分出一小半来:“姑奶奶玩几天丢了这些,也说得过去。”
让人这就要送出去,凤鸾忙道:“明天让忠伯跑一回,送到邻县的当铺去。本城里,怕公子知道。”
一语提醒大家,顾氏小心收起来,又回来和凤鸾闲话。女儿最近三天两头回来,顾氏在邻居面前格外有脸面:“别人家的媳妇,哪有你这样轻闲。针指也不做,灶也不上,你是地也不扫。”
“地我都不扫,”桂枝很得意:“有人扫。”女儿亲事在顾氏心里,是满意又满意。又叹息郭朴的病,顾氏说出另一番话:“他要是不病,只怕三个五个的找。这样倒好,汪氏少夫人在铺子上,凤鸾人在家里,只是你不要总这么憨,也帮着管管家。”
施七嫂接话笑:“难道没有管家娘子,姑奶奶你只玩罢了。”凤鸾一本正经:“我也忙呢,我才特意请到施七嫂。”
房中笑声一片,在厨房里吃酒的跟车妈妈啧着嘴笑:“回娘家就是好,我家离得远,嫁得这么远不得回去”
车夫打断她:“您老省省吧,唠叨太过。”把手中酒一饮而尽放下:“不能喝了,回去脸红要被人说。”
寻个地方睡到天黑,丫头请他去吃晚饭,凤鸾用过晚饭坐上车回来。
郭朴也才吃过,见凤鸾神采飞扬回来,让人不取笑也要笑上几句:“回去一次就这样。”凤鸾把顾氏给他做的吃的送上,欺身在床沿儿上笑语相求:“有个姐妹要成亲,上一次的我不能去,这一次让我去了吧。”
“什么日子?”郭朴只看凤鸾的笑容。凤鸾娇滴滴:“再过几天就是出嫁的日子,我去送一送好不好?”
郭朴不会让她去,只哄着她:“家里以你名义送一份礼去,你不陪我,这可不行。”凤鸾在家里,也有不陪的时候。可郭朴这样说,不明白的凤鸾黯然:“我只去坐一坐就回来。”
又急中生智:“家里送,我也送一样。”这珠子去哪里,这就有了去向。
“你不能和她们坐一处,”郭朴这样说,凤鸾还是懂,明睁双眸带着疑问:“以前还一处睡呢。”郭朴含笑:“现在不行了。”
凤鸾再没有话说,怏怏直到汪氏等人进来,说回房去梳洗。汪氏唤住她,带笑谢她的桃花:“我当时就簪了一朵,你们游园子不忘了我,我”
郭朴面色一沉:“我们游园子不忘记你很好!”汪氏自悔失言,这话多少有点儿酸意,她改口道:“这天好,多游园子很好。”
其实心里一根刺扎着,公子是怎么出的门?病成这样,陪着周氏游园?汪氏也不舒服。等凤鸾出去,对郭朴说过铺子上的话,汪氏又陪笑:“邱夫人今天来买东西,我不敢和她平坐,她一定拉着我坐,这才坐了。”
“你很晓事,”郭朴心里窃笑,汪氏想要的就是“官眷”二字。以郭朴的官职来看,邱夫人不敢和汪氏平坐才对。汪氏明明知道,说这么一句,又表达一次她的意思。
而凤鸾刚才不让她和人坐一处,凤鸾没有明白过来。她的寻常姐妹们全是平民,按礼仪是不能和凤鸾平起平坐。
汪氏也怏怏而退,郭朴安抚她东,安抚她西,总没有安抚到她想要的那一块儿上。当然她的贪心,与众不同。
又有几天春雨下,淅淅初有如玉珠细碎,后就润物无声。曹氏在铺子里就差拍桌子,她很能忍耐,只把帕子在手心里揉几揉,冷眼对面的管事:“我不明白这什么意思!”
管事的不敢看她,只垂头嗫嚅道:“是公子吩咐下来,您有什么主张,要问过汪氏少夫人。”曹氏处事平和,又自有一种大方气度,管事的也不明白公子为什么不喜欢她。说这话下来,明摆着不喜欢她。
三位少夫人中,总会抬起来一个。郭朴这样交待,管事的并不觉得奇怪。不过他有他的心思,没有当时就说,郭朴也没有当时就交待曹氏,到决定事情的时候,这句话才浮上来。
曹氏还是自己消了气,轻启珠唇好似全没有烟火气:“你去,请汪氏少夫人作主张。”她能这么快就想通,管事的松一口气出去。
三两枝桃花热热闹闹在窗户上,曹氏的心比桃花还要闹。春风拂在面上,让人心里痒痒的,她夜夜会想程育康,又恨他没有只字片语来。
回娘家一次热络的不行,回到郭家他再没有影子。幸好身子没有给他,不然自己担着,他外面自在快活去了。
曹氏其实拿不定主意,有没有把身子给他?也亲过也抚摸过,都说第一回是疼的,有时候他蹭得也疼。
月信还来,应该是无事。曹氏用程育康调剂一下心情,再不忿想汪氏。和自己想的一样,她拿下周氏就要动自己。
周氏有公子护着,郭夫人也看出来她的单纯。曹氏冷冷一笑,汪氏要动自己的手。说什么这话公子吩咐,还不是汪氏动的手脚!
人太伶俐了,不是好事情!正这样想,家里一个丫头过来笑:“少夫人,夫人请您回家去有要紧事儿。”
曹氏认得是郭夫人的丫头兰香,忙起身笑:“你坐一会儿,是什么要紧事儿?”兰香对于铺子上的少夫人总要敬重一下,道:“只看到族长在。”
放下话回去,曹氏不敢怠慢坐车回来。是什么大事,要族长也在?她直觉心惊肉跳,只把汪氏的言行再想一回。
近来与自己丈夫也有说有笑,不想他会说故事,又肯讨好自己。问题不出在公子这里,只能还是汪氏。
下了车,曹氏揣着小心来见郭夫人,见厅上坐着郭家的族长,几位长者,又有数个稳婆。稳婆是接生的,她们也在?
周氏凤鸾在这里,汪氏从身后快步而来,轻快地道:“母亲找我什么事?”她也愕然,族长和稳婆有什么联系?
郭夫人笑有三分,让三个媳妇和族长、长者见过礼,眸子虚抬着不落于哪一点,点一点头,三个稳婆各自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有一个小瓷盅。
“母亲,这是什么吃的?”曹氏心里发虚,汪氏心里有鬼,气氛太凝重,她故意这样玩笑。郭夫人带笑:“今天日子好,请来长辈们,给你们点守宫砂。”
稳婆们把瓷盅打开,露出红艳艳一团来。曹氏一口气窝在心口,直愣愣对准郭夫人看。汪氏吓了一跳,也只看郭夫人。凤鸾也一样,她也不明白。
三双有怀疑有惊奇有惊骇的眸子,让郭夫人浅浅又笑,眼底犀利打量三个人,旁边的族长咳两声开了口。
“我郭家是大家,朴哥又是官儿,我们按官宦规矩,一处一处补齐。”
厅上没有人再说话,气氛沉得似乌云压顶。郭夫人冷眼旁观,曹氏面色渐白,白到额头时,冷汗可见沁出。她总算明白自己刚才的心惊肉跳何来,原来这一关在这里!
就是汪氏也尴尬,强笑着:“母亲,这个”这不是不相信人!汪氏知道自己清白,可是这样的举动,又没有预兆,她还扭不过来。
凤鸾素来难以喜欢汪氏,当下起身拜一拜道:“母亲,公子那里还要我,我先点上要回去。”
这话好似热油锅中滴一串水,曹氏心中轰然一声,马上就是自己,怎么敢点!这可怎么办,她这一刻急得快要头发白,只觉得头顶心里煎熬上来,木木的全麻掉想不了心思。
这风头在汪氏来看,被凤鸾抢去。她干笑一下:“好啊,妹妹点过就是我。”
郭夫人抿着唇儿笑而不语,她不管眼睛看往哪里,总有一丝光线不离曹氏,要把曹氏的心思看在心里。
稳婆请凤鸾进房,凤鸾很是好奇,睁大眼睛一错不错地对着看。小小的嫣红滴到自己手臂上,雪白映上嫣红,桂枝随着进来道:“真好看。”不无艳羡。
凤鸾伸着头看瓷盅:“还有吗?我的丫头也要点。”兰枝喜出望外:“真的,”这东西听说很贵,一般的穷人点不起。
两个丫头伸出雪白手臂各自点上,三个嫣红映在一处分外夺目,包括稳婆都在笑:“真是好看呐。”
动静传到外面,郭夫人笑容不改,族长和长者们面色不改。曹氏心中叫苦,这可怎么办?见凤鸾出来,长平在厅外接着去见郭朴,是汪氏进去了。
汪氏再出来,稳婆回过话:“少夫人也点上。”郭夫人满意的点一点头,笑眸看曹氏,还是只笑不说话。
郭夫人的嘴唇紧紧抿住,要是让她说话,她只打算说:“就地打死!”今天这个动静,请来族长请来长者,是郭朴对秦王回过话后,打算置曹氏于死地!
曹氏战战兢兢,抖抖嗦嗦,让郭夫人心生怒火,面生笑容。她只能笑出来,说不出来什么,只笑对曹氏。
不得不起身的曹氏,腊梅过来扶。曹氏的身子微颤,腊梅的手也微颤,主仆微颤着一步一步往房中去。
椅子上坐下来,曹氏软得几乎要成一团泥。稳婆在身边打开小瓷盅,用玉棒放下去沾取的声音,曹氏都听得到。还有她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乱个不停。
小小玉棒带着嫣红过来,腊梅惊恐万状,腿上一软摔落地上。稳婆停下手,奇怪地问:“姐姐怎么了?”
“我忽然头晕,”腊梅这样掩饰,扶着椅子扶手才站起来。主仆两个人瞳仁都大了,大难临头的盯着那嫣红。
一点嫣红落在肌肤上,沁入进去。稳婆满意地道:“好了。”话毕,听到一声长长的出气声,曹氏忍无可忍地把这口气出得不能再长。
出来时面有喜色,曹氏现在知道,身子还没有给五表弟。这个没良心的人,他半点儿不记挂自己。
更想程育康的曹氏来见郭夫人,她的喜色让郭夫人面色抽搐一下,这一关是过了,可这个曹氏,还是留不得!
再留下去,又要起风波!
扶着丫头手出来的曹氏,半软着腿往铺子里去。快到门口腊梅才提醒:“要不要见公子?”曹氏也糊涂了,又倚着她拖着脚步去见郭朴。
汪氏也在房中,凤鸾也在房中,和郭朴正说笑,见曹氏来,凤鸾笑盈盈让座:“给我看看你的。”
“凤鸾,你又多话。”郭朴说她一句,对曹氏行礼只淡淡:“去吧。”半点儿想看的意思都没有。
汪氏一下子抓住这淡淡正琢磨,郭朴又道:“你也去吧。”汪氏后脚出去,步子迟迟在想着,听到房中一声笑,凤鸾叽叽咕咕:“不给看。”
撇一撇嘴的汪氏把曹氏放下,冷着脸想这一对人又玩闹了。
郭朴在说凤鸾:“给我再看看,我疼你。”凤鸾手背到后面笑:“才看过为什么又看,”郭朴叹气:“好吧不看也行,不看就亲一下。”凤鸾也不肯,两个人正在房里打官司,郭夫人过来。
见房中笑闹,郭夫人也喜欢,和颜悦色对凤鸾道:“外面玩一会儿再来,我和公子有话说。”凤鸾出去,郭夫人床头坐下:“曹氏初一听到好似见鬼,我以为她失了身,原来又没有。”郭朴心中一闪,铁青着脸:“母亲,那她是狎玩过的。不然怎么会害怕!”
“她的丫头也和她一样,路都快走不稳了,”郭夫人气白了脸。郭朴面露狰狞:“让人盯着丫头,传信的肯定是她!”
当下喊长平临安进来交待他们去安排,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很是慎重:“安排人到铺子里,丫头已经不在,已经让人去找。”
郭朴铁青着脸,郭夫人也青了脸。让临安出去,母子四目相对,郭朴一字一句道:“她点上这个不能和人私会,要去报信!”
他们猜得不错,曹氏经此一吓,又惊又恼再也不能等,让腊梅找便人送封信去。有驿站可以托信,腊梅前脚才走,临安带人后到晚了一步。
“盯着她的丫头,现在是去送信,还有回信呢!”郭朴当机断然这样道,郭夫人也点头:“就是这样。”
曹氏这一封信不是送回家中,要送回家中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这就不能说。晚上腊梅才回来,没有人问,就问也早想好理由,郭夫人和郭朴都没有问。
自此曹氏日日盼信,夜夜盼信。灯花儿开上几回,她梦中要醒几回。来去的日子有天数,到那一天,曹氏头天晚上就和腊梅说过。一早打开大门,腊梅借口给曹氏买什么,走出家门。
在她身后,是陷于情爱中的曹氏。
曹氏眼巴巴地,身边雪梅劝道:“小心让人看到。”手扶在桃枝后面的曹氏警惕心一点儿也没有,她的大意是来自于郭朴对她们对待得好,也来自于情爱中的人都麻痹。
此时要是凤鸾,一堆人要说她不好。
警惕心这东西,不是有能力的人就会有。如果有能力的人就会有,那项羽不会死于乌江,宋太祖也没有烛影斧声。
腊梅深知自己在期盼的眼光中去,她出门到街上,也是太大意平时没有人跟,此时要是凤鸾,一堆人要说她不好。
车后几步外,临安坐在车里,赶车的是一个小子,车后又有几个人不差几步的跟随着,在腊梅后面出了城。
郭家的家人,腊梅并不认得全。她的车驿站门口停下,不曾进去有一个黑面汉出来,头伸到车里才说两句,腊梅心里怦怦跳,本能往车外看几眼。
这一眼看去,尖叫几声高声响起。临安见被发现,离马车还有几步的他手指着大喝:“拿下他!”
黑脸汉子本是个老兵,见到这阵仗,吓得拔腿就走。临安没有追上,再回来见腊梅已经拿下,捆翻在地瞪着惊恐的眼睛。
“你有话,留着回家去说!”临安坐来的车,放腊梅进去赶车回来。车从偏门赶到二门上,让人看着车,临安自己进来回话。
郭朴正在和凤鸾说话,见临安进来明白意思。凤鸾正在娇笑,郭朴不忍惊到她,对临安使一个眼色:“你去审。”
凤鸾不解地问:“审什么?”郭朴岔开话:“还说你的吧。”正说着话,长平清咳一声:“曹氏少夫人来了。”
曹氏跌跌撞撞撞进帘子来,把凤鸾吓了一跳:“啊呀。”曹氏面青唇白,平时健康的身体,看去和大病初愈的人差不多。
“你怎么了?”凤鸾急忙去扶,郭朴不耐烦:“你回房去。”凤鸾娇依惯了,又见曹氏弱不禁风有同情心,她还是去扶,郭朴大怒:“出去!”
骤然受惊的凤鸾怔住不敢再伸手,曹氏扑到床前叩头:“公子,饶过我的丫头!”凤鸾更为怔忡,这是怎么了?
怯怯对着郭朴看去,郭朴冰冷地道:“可以出去了吧?”曹氏这时候才急中生智,转身又扑住凤鸾衣角,声音凄厉的道:“好妹妹,求你救救腊梅,快把她打死了!”
郭朴冷如鬼魅的声音传来:“你拉上她也没有用!”曹氏痛哭失声,凤鸾木着双腿不明白,还是过来问郭朴,小心翼翼地:“好好的,”
“就打死个人,你不用管,”郭朴说出来,不出意外地见到凤鸾打个哆嗦,在曹氏的嘤嘤哭泣声,郭朴还能一笑,温和对白了脸的凤鸾道:“还是出去吧。”
他这么温和,凤鸾心中渐温暖,不敢再说慢慢露出恳求的神色,郭朴更要笑,语重心长地道:“出去吧,”
凤鸾一步几回头,又可怜地看着曹氏。她手扶着门帘子,回身要往外走,见门外一团血肉模糊,凤鸾“啊”地一声,急步跑回郭朴床前,肩头抽动着瑟瑟发着抖:“外面”
长平和临安的喝斥声传出来:“谁让拖到这儿来的!”有家人解释声还没有传过来,曹氏愤然站起,怒视郭朴慨然道:“是我,你们不能再打她了!”
郭朴狞笑着,牙咬得格格响:“是吗?”他更为怒声:“往死里打!”外面家人们一起答应,没过多久,重新响起板子声。
只有板子声,人的呻吟声一声也没有。曹氏呆若木鸡,重重跪下来,忽然疯了一样给郭朴叩头。
“砰,砰”没几下子,凤鸾的心被撞得疼。郭朴见到凤鸾去扶曹氏,也不想再大怒生气,漫不经心喊来长平:“让周氏少夫人的丫头来,送她回房。”
凤鸾一惊,双手扶着曹氏不让她再猛烈叩头,反驳道:“我不敢出去!”她与曹氏的感觉不一样,曹氏身如处在寒冰中,凤鸾只是害怕这叩头声,又怕外面板子声。
“那你到耳房里避一避,”郭朴也知道吓到她,柔声安慰。凤鸾在板子声中耸起肩膀,好似蚂蚁在身上到处爬,小脸儿也苦着,就差尖叫:“我不想再听!”
长平带着她的丫头过来,凤鸾手扶到兰枝身上,人就挫败的垂下头。才抬一步,衣角被曹氏牢牢抓住,曹氏尖叫:“凤鸾,求你,求求你!”
“住手!”长平立即变脸,他们更明白郭朴的心思。郭朴见这个乱劲儿,索性闭上眼,果然凤鸾对长平板起脸,摆一摆难得的少夫人威严:“你不要喊!”
长平张了张嘴,垂手退后一步。凤鸾定下神想想,忍着不舒服到郭朴床前“噗”地闷响板子声又传来,凤鸾要退,曹氏就差抱她的腿:“求你!”
凤鸾去求郭朴:“公子,别再打了,你是最会疼人的,有什么事情不好,要往死里打她!”郭朴闭目不语,曹氏号啕大哭,凤鸾在这中间夹着,对长平看看,长平装看不到。再看兰枝和桂枝,两个丫头从外面进来亲眼看到也在发抖。
没有依靠的凤鸾咬着嘴唇,郭朴才睁开眼睛淡淡道:“我只打一个吗?”凤鸾马上就不说话,曹氏绝望如木雕石刻般呆了片刻,对郭朴叩了一个头,身子歪歪斜斜认命地往外面走。凤鸾扶了她一把,可怜兮兮地送她一步,兰枝送她一步,桂枝送她一步。
门帘外的廊下,血红一片。腊梅被打得血红一片,浑身上下成了血人儿。曹氏呆呆傻傻地对着她,再转身面对郭朴的房门笔直跪下来。
片刻里面有人传话出来:“腊梅出去会的男人是哪一个?”曹氏木呆呆地回话:“不知道!”一瞬间,她恨不能拔袖而起,可是愤怒如闪电迅速地贯穿她的全身,把她重重击倒在地。
此时恼怒,只能坏事!曹氏直直地跪着,心中悲愤莫名。
板子声不知道何时停下,有水声把腊梅泼醒,有人问她话:“和哪个人私会?”。这些话模模糊糊地传到曹氏耳中,好似在隔世。
天到中午,又到下午,最后黑下来。灯掌上来时,凤鸾隔窗对她不无怜惜,再来坐到郭朴床前颦着小眉头,郭朴不理,凤鸾再进行不知道多少次的求情:“跪到现在会生病。”
“你去扶她,”郭朴冷冷淡淡,凤鸾无话可说,就再眉头颦着对郭朴目不转睛。郭夫人和汪氏进来,汪氏吓了一跳,见郭夫人视若无睹,看也不看曹氏一眼不慌不忙地走进去。
汪氏迟疑一下,也低头走进去。见凤鸾面白如纸,汪氏更加地不明白,等郭夫人和郭朴话说完,难得有揣着小心地时候问话:“曹氏妹妹犯了什么错?”
郭朴轻描淡写:“她的丫头私会男人,这事儿还没有弄清楚。”汪氏先是惊愕,再就是狂喜,忙道:“是是。”有鄙视的眼光看过来,凤鸾分明看到她的喜悦,不加掩饰的瞪着她。
汪氏被瞪得受不了的时候,只能选择告辞出来。经过曹氏身边,停一停步子低声问:“要我帮忙?”
曹氏木然一动不动,一个字也没有。汪氏轻挑眉梢一笑:“妹妹,气大伤身。”踏廊而去的脚步声走开,曹氏眼中闪过一丝恨色,再木然支撑着身子跪直。
这身子酸又痛,苦又重,难受吗?也有。曹氏更为害怕的是,腊梅遇到的是哪个?难道是那个冤家!
她又惊又怕,以为和腊梅私会的是程育康,不然怎么会痛打丫头!郭家抓住自己的什么把柄在手中。
银灯被簪子剔得亮亮,凤鸾借着烛影又往外面看去。她左右为难,和曹氏不亲厚也比汪氏好,有人在此时要心狠手毒才喜欢。周凤鸾性子是从没有改变,她还是善良。
再看郭朴,凤鸾也为难。公子生了一天的气,对凤鸾也没有好好理过。权衡过,凤鸾先来理郭朴:“消气没有?”
“没有,”郭朴又要闭上眼睛。凤鸾受到冷落,结结巴巴地道:“难道让她跪上一夜?”郭朴冷笑:“你说呢?”
凤鸾再支支吾吾地,又怕郭朴骂她,郭朴睁开眼,带气看着她:“惯得一个一个从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房里上午乱成放牛行!
骂过凤鸾不说话,直坐到兰枝送水进来。她一直是回去梳洗,今天一步不敢出去。房中洗过,换上睡觉的夹衣服,又抱膝坐到郭朴床前只看着他。
郭朴如沉睡,凤鸾看得累了不能不去睡。打几个哈欠倒下来就睡着,房中才有一声轻轻唤声:“长平。”
长平悄步过来,郭朴低声问:“说了什么?”长平很是小心地道:“传话的是个老兵,素来是个兵油子,吓跑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再找!”郭朴简短说过,长平蹑手蹑脚退出去。
曹氏一直跪到第二天,进来出去的人全当她不存在。郭夫人虽然痛恨,她是个女人心肠软,来见儿子:“会不会有事?到底咱们没有证据。守宫砂能点得上,要是冤枉了她可怎么办。”
凤鸾一早上没和郭朴说话,接着郭夫人的话脑袋点得好似小鸡啄米:“是啊是啊。”
“公子,车已经备好。”长平进来,郭夫人和凤鸾一起愕然,郭夫人道:“谁要出去?”凤鸾也诧异中,郭朴静静吩咐:“凤鸾回娘家住几天。”
“为什么?”凤鸾一下子明白过来,难堪在面上扫过。郭朴还是心平气和:“恋着母亲,好好去住几天再回来。”
他的眼光这才扫过来,凤鸾可以看到他微有笑意,微有调侃。凤鸾一下子愤怒,有些人就以为自己很能干,你能干你的去吧。总以为善良是件坏事情!
出门行过曹氏身边,凤鸾低低说了一句:“有什么解不开的事情要这样。”曹氏身子微微一颤,见凤鸾已经去了。
跪一夜的曹氏又累又倦,原本正在心里想主意。受到这样的提醒她忽然来了勇气,挣扎着要站起,眼睛下意识寻找着可以扶的人。
另外一个丫头雪梅也一夜没有睡,奔过来扶起她。房中长平和临安愕然中,面无血色的曹氏进了来。
不等小厮们拦,曹氏就此停步,身边有摆放盆景的红木高几,她倚着喘一喘气,仰头嘶声高呼:“母亲,有什么罪名要置我于死地!”
郭夫人和郭朴在房中变色,曹氏看不到,只盯着一动不动的门帘子。约有千年万年长时,帘后才有郭朴的声音出来:“回房去!仔细着!丫头审出什么来,咱们再算账!”
其实郭朴想说的,是京里审出什么来,咱们再算账!
曹氏珠泪儿滚滚而落,要问底气她半点儿没有。她虽然怨气冲天,她虽然狐疑满腹,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帘外没了声音,郭夫人和郭朴才一起收回对着帘子的眼光,郭夫人冷静地问儿子:“这个人多放一天,我心里多恶心一天!”
“母亲,让她歇上两天,可作安抚,再让她铺子上去,总有破绽!”郭朴话声如针尖一点闪烁:“铺子上的生意来往,可以治她的死罪!”
郭夫人又不急了,她面容在暗处也有熠熠,是聚精会神所致:“我不想她不明不白地死,我就要治她的奸淫罪!”
带着不容反驳,郭夫人坚定不移地道:“再等几天,等京里案子水落石出!”
春光晴霁到了周家,凤鸾说的碧桃树下摆着小木桌子,施七嫂手中几块布料,凤鸾手中笔墨纸砚正在嘻笑。
“姑奶奶,我说的你全能记住。”施七嫂把布料一块一块给凤鸾看:“这是京中织造上常用的花样,你不用记,我会多说几遍。”
顾氏送茶过来,见凤鸾笑个不停,手中笔抖几下:“我还不会几个字,我是画下来。”给施七嫂看,顾氏也伸头看,画得一般。
“姑奶奶这是你的玩意儿吧,巴巴地还带回娘家。”施七嫂压根儿不问凤鸾为什么回娘家,只是艳羡。
顾氏嗔怪女儿:“你婆婆也在家,公公又出门,公子病着,祖父还在,你这个人,居然说得出口回娘家呆几天。”
“是公子让我回来,”凤鸾心头一颤,闪过曹氏跪着的苍白面容。把心神赶快纠回来,顾氏还是看到女儿闪过的一抹黯然。
黯然不多,顾氏也受到惊吓。顾氏的生活里除了丈夫就是凤鸾,和不少母亲一样,孩子是在第一位。
施七嫂嘴角噙笑,看着顾氏在女儿身边依着坐下,摩挲她的脖子和发丝,不住地追问:“怠慢了公子?你婆婆不喜欢。唉,你是家中娇闺女从不会讨好人,那汪氏、曹氏肯定比你受喜欢。”
“母亲想错了!”凤鸾在郭夫人面前必恭必敬,在郭朴面前老老实实,对着自己母亲,她很不乐意,而且要摆一摆脸色叫起来:“才没有!”
当母亲的还是不无担心,眸子面庞无一不表露她还是担心。凤鸾和母亲恼怒:“婆婆疼我呢,从不让我侍候站班儿,公子也。疼我,”当母亲的当然还是眼睛里全然不信,凤鸾扑到顾氏怀里拧着她:“母亲要信我。”
“好好,我相信你,你倒是让我相信才行。你这个孩子,在家里是我和你父亲的心头肉,”顾氏抱着女儿柔软的身子,再对上她的娇容,心都要化掉。
手不住抚着凤鸾的额头和面颊,顾氏很是心疼:“想来你受气,也不会回来说。”她只是忧愁:“好好的为什么打发回娘家?”
施七嫂在外面漂泊多年,她和顾氏这宅门里妇人想的心思不一样,带笑插话:“周奶奶多虑,姑奶奶要是得罪丈夫和婆婆,还能带着丫头回来。”
碧桃树下有了笑声,顾氏笑容满面:“这样一想,倒也不是。”凤鸾对母亲皱鼻子做鬼脸儿,再看手中的笔墨纸砚,这是公子让装进包袱里的才是。
回家里还可以玩儿,凤鸾喜欢之余也明白郭朴的意思,在家里多呆几天,不要回去为曹氏求情。
才想到这里,碧桃树下延伸到大门口的石子路上走来长平。长平身后是四个家人抬着东西。凤鸾咕咕笑两声,顾氏打断她:“成亲半年多,怎么还这样嘻嘻哈哈。!”
“少夫人,公子让送这个来,”长平带来的,是凤鸾的红木楼梯。再有一个盒子,沉甸甸地不给凤鸾:“重,”转手给了兰枝。
来安狠狠地灼视长平的后背,见他对兰枝低声笑语,气得又怔住!
盒子里,是满满的铜钱。顾氏疑心放下,笑得处处是菊花,千万扯着长平坐,故意只用眼角扫一扫那红木楼梯装得不很在乎:“你们喝碗茶才能走。”
不得已长平等人喝过一碗茶,凤鸾把玩着盒子里的铜钱只想郭朴:“还有什么话?”长平忍住笑:“公子说家里多玩几天。”
“可是。”凤鸾关切地又想到曹氏,长平半带认真:“少夫人,难得回来几天,您好好陪周奶奶。”
又对施七嫂打量着,施七嫂早就见到这个人不熟悉,又对凤鸾在郭家很好奇。过去娶妻子,为生孩子为侍候公婆丈夫大姑子小叔子,姑奶奶竟然说回就回,带着四个丫头大模大样回来,顾氏要担心,施七嫂是好奇心。
“这是远房亲戚,”顾氏按说好的遮盖过去,长平哦了一声,行了个礼,再对凤鸾辞别:“少夫人平时侍候辛苦,有这么几天假,可好好休息的好。”
带着家人回去,施七嫂对着春风他的背影道:“这小厮很能干!”凤鸾“哗啦”一把“哗啦”一把地玩着铜钱,笑意满当当:“他管着公子所有的铺子,临安管着公子所有的往来书信,我婆婆当他们是半个儿子看待。”
“久闻郭夫人是个人物,”施七嫂悠悠神往,身边猛地一静,见顾氏和凤鸾全屏气凝神看着自己。
周忠相得中施七嫂,凤鸾就认为她强,顾氏更不懂,以女儿的心思为主要,把施七嫂当上宾看。
施七嫂呵呵笑起来,打消顾氏和凤鸾的疑心:“看到姑奶奶,我倒觉得颇有几分郭夫人的架势。”凤鸾一听就喜欢了:“真的吗?我像我婆婆?”她不敢相信地再问母亲:“我像吗?”
顾氏要犯醋味,含笑指头点着凤鸾粉白光洁的额头:“你像我,哪里像你婆婆。”
女生是外向中,凤鸾嘀咕着:“我婆婆能干嘛。”顾氏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这么憨。”凤鸾在母亲面前一句重话就要不乐意,嘟起嘴振振有词:“我不是随母亲。”
施大嫂大笑声中,顾氏笑个不停:“你不好的全随着我,好的全是你婆婆的功劳。”凤鸾缩在母亲怀里笑,面颊贴在她姜色大红夹衣上,为曹氏再作一次忧心只能丢下。
四个丫头把红木楼梯摆好,顾氏的丫头和来安来看稀奇,顾氏手抚着上面雕花叹气:“太会糟蹋。”
这样说,她还是随在后面登上楼梯,没有看到景色,先看到大门外周忠狂奔而来。大门被拍响,来安打开门,周忠狂奔而进:“施七嫂,”
施七嫂和凤鸾同时“嗯哼”一声,周忠这才看到凤鸾带回来两个面生的丫头。他抹一把脸上的汗,施七嫂施施然站起,好似夏风中荷花般袅娜:“姑奶奶,你慢慢地玩,我有事和忠伯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房中去,周忠是片刻也不能等,施七嫂还能踩着不慌不忙的步子。到了房中,周忠欢天喜地取下包袱打开,一张五百两的龙头银票显露出来。
拍一拍,周忠道:“这是姑奶奶给的东西卖了这么多,城外回来码头上见到”施七嫂打断他:“忠伯,那东西可惜了,不是只当不卖。”
“七嫂你是这样说,可姑奶奶说她想到去处,让卖了。”周忠反正很高兴:“有钱就好,有这几百两银子咱们可以生发。”施七嫂不无悠然,凤鸾竟然舍得卖?真是可惜了好东西。
“七嫂,码头上来了山东的丝客人,他们要丝绸,咱们揽不揽这生意?”周忠狂奔回来,为的是有生意。
日头影中,凤鸾一个人也走进来,断然道:“怎么不揽!”她嘴唇轻抿一下,很果断地道:“忠伯把客人请到咱们铺子里。”
“可是郭家的伙计先请走。”周忠不无为难,凤鸾也愕然,她还没有真的和郭家争生意的心思。
是施七嫂轻掸衣袖,带着从容不迫:“晚上能会一面再说。”周忠满口答应:“这个不难,我去他的下处等他说话。”
出厅见兰枝街上买果子,两个人结伴而行。客人下处在客栈处,兰枝正要和周忠分手,忽然愣住,人群中一抹熟悉的人影闪过,是七巧!
“卖果子的店新开一个,你去背街再看看,兴许姑奶奶爱吃。”周忠正交待,见兰枝目光呆呆,顺着看过去,见一个伙计和兰枝所看的丫头擦肩而过,两个人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没说。
兰枝立即掩到周忠身后,小声急促地道:“忠伯,穿青衣红裙的丫头,就是汪氏的丫头七巧,我明明看到她在私会男人,公子为这事险些打死人。你去帮着相看,那男的是什么人?”
周忠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新开丝织铺子里管事邱二,”脑子里电光火石,反手握紧兰枝手腕带到墙角,认认真真地问:“真的是汪氏少夫人丫头?”
“她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兰枝斩钉截铁。周忠觉得这事情不小,他喃喃看地,又仰面望天,这神态惊得兰枝不敢说话。
客店门口邱二和一个绸长衫的中年人出来,周忠悄悄让兰枝看,一字一句地道:“那铺子,可能是汪氏少夫人的!”
凤鸾都可以私下里弄铺子,再抢懂行的人。汪氏当然也可以。兰枝明白,差一点儿欢蹦乱跳,贴在周忠身后欢喜无限:“忠伯,可找到这坏人的错了。”
周忠再一字一句地说一句话:“你要揭她的错,小心别把姑奶奶也揭出来。”兰枝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