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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平安夜流行起了送苹果,高中那会儿还只是磨着爸妈买一袋子,带到学校分给玩得好的同学。
等到南秋上了大学,离平安夜还有一个星期,每个食堂的水果店老板就会进一大堆五颜六色的礼盒,装上一个苹果,然后卖给想把妹或是想撩汉的男男女女,朋友圈里自此刮起了一阵晒谁收到苹果更多的不良风气。
南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苹果的“苹”和平安夜的“平”谐音,啤酒瓶的“瓶”也和“平”谐音啊,送瓶啤酒多好,喝完了拿着盖子到小卖部还能退几毛钱,几毛钱再拿到小学去,够买几根辣条或者几颗吃了舌头能变色的魔鬼糖了。
但24号那天,南秋还是乖乖提了一袋她妈从菜市场买回来的苹果,被负责运送的凌卿嘲笑一路他俩仿佛是在谈一场乡村爱情故事般的恋爱,就因为装苹果的塑料袋是土破天际的橙红色。
南秋用最大最红的那个苹果堵上了凌卿的嘴,“没洗的,吃完保你嫦娥奔月,立即上天。”
凌卿满不在乎地啃了一口,扬唇一笑,“别,我可舍不得我的傻瓜蛋小姑所居,独处无郎。”
到教室,南秋的桌上已经放着几个苹果了,最显眼的那个一看就知道是冯初阳送的,用黑色记号笔歪七扭八地写着“菊妹妹”三个字。
南秋坐下后便立即探身从她桌上把记号笔抢过来,掏出一个苹果洋洋洒洒回赠了对方“花姐姐”的荣誉称号。
冯初阳转身趴到南秋的课桌上,也顺了她一支笔撑着下巴,说:“你要的东西我可都给你准备好了。”
南秋贼兮兮地往窗外看了好几眼,还是不放心,干脆把窗帘往身边拉了拉,问:“哪儿呢?”
冯初阳踢了一下她的小腿,南秋会意地往下看,桌底放了三个袋子,有两个块头都不小。冯初阳看着南秋抬起头脸上就一直没停的村头翠花般荡漾的傻笑,换了手支着脸,拿笔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就这么喜欢他啊?”
“嗯。”南秋实诚地点点头,撑脸以对称的姿势和冯初阳面对面坐着。
冯初阳叹了口气,猝不及防地伸手攻向南秋面门,脸颊一阵刺痛,南秋笑着要去打冯初阳,“你干嘛呀,痛死了”
“看来不是在做梦。”冯初阳幽幽地说。
南秋骂她:“觉得是在做梦你掐自己呀,掐我有什么用,你傻吗。”
“我怎么也想不到,和我朝夕相处的南秋小智障不但和校草做了邻居,竟然还能成功上位,当了校草夫人,”冯初阳一个龙爪手挡下南秋的突击,抓住她玩起了她的手指头,说,“太不真实了。”
南秋的笑容一僵,目光渐渐黯淡下去,“是啊,我也觉得太不真实了,”她声音又轻又低地说道,“初阳,你做过吃豪华大餐的那种梦吗,每次只要一开吃,几乎都是在快醒来的时……”嘴巴忽然被对方捂住。
“呸呸呸。”冯初阳迷信地假吐了几口口水才松手。
南秋重新牵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你还说我是智障,物以类聚啊,冯初阳。”
“南南,你知道吗,”冯初阳歪头靠在她的书架上,修得齐齐的指甲无意识地在她的指腹上来回划动,“你其实总爱把事情憋在心里,不管是和你爸妈吵架了,考试考差了,被叫家长了,或者是喜欢一个人。”
“你宁愿自己躲在角落里哭,对自己说‘算了吧’,你也不会告诉我。”冯初阳静静地看着她,她也报以静静的回望。
冯初阳说:“可是现在你不一样了,所以我很开心。”
南秋感觉眼睛有点胀。
曾经初阳也这样想过吗?
走在她身边的她,是不是早就注意到她目光追随的方向,是不是也曾跟在周练结束后溜出教室的她后面,想上前安慰却止住了脚步?
她不问,她不说,以笑容,以不语,在灰暗的时光里默不作声地成为彼此的支柱。
南秋想,就算是假的,有些东西依旧值得让人义无反顾。
晚自习前,南秋和冯初阳把桌子底下的三袋东西提到了她们的排练教室,南秋给傅晓红打了一个电话,说马上节目评选了,今晚要练习很久,得在冯初阳宿舍借住一晚上,使尽浑身解数撒娇耍赖,加之冯初阳的唆使,终于搞定了她妈。
星期五是政治晚自习,老师会给他们用多媒体放白岩松主持的《新闻周刊》,然后让他们自己挑一个事件结合课本知识写评论——政治老师管他们一向比较松。
《新闻周刊》放到一半,南秋搀着肚子疼到脸都扭曲了的冯初阳上讲台向老师请假,得到应允后一出教室门,两人便火速到排练教室取了东西,屏气凝神地下楼,从教学楼后面溜到植物园的小路上,穿来穿去,最后成功到达了学校的围墙下,给每个袋子打好死结往围墙外一扔——没有翻过墙的学生时代是不完整的,两个黑影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寂静无人的墙外小道上。
凌卿下晚自习后收到南秋的短信,“又要加练,我晚上在冯初阳寝室住,你别等我!”
“好的。”刚打完这两个字,凌卿似是觉得不妥,慢慢删掉,切换到英文键盘,轻点了三下,发送。
界面切回到主屏幕,壁纸上依旧是窗栏杆后打着瞌睡留着口水的南秋,如果点开这张照片放大,被口水浸湿的课本上还能模模糊糊看见一排潦草的字,“凌狗蛋,坏坏坏”。
指腹抚过那张不怎么雅观的睡颜,凌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看什么呢兄弟,这么入神。”常在一起打篮球的周扬搭上他的肩膀。
屏幕的光灭了下去,凌卿说:“看宝贝。”
“叮叮——”和冯初阳气喘吁吁地爬到某个楼顶的南秋收到了一条来自“老公公~”的短信——
“QAQ”
她“噗嗤”一声笑了。
忙活了将近一小时,冯初阳拍拍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南秋说:“你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这儿安全吗,又黑又冷的。”
南秋说:“没关系,自打上回小偷那事,咱小区巡逻队每晚都要打着电筒溜达几回。”
“要不我再陪你会儿吧,时间还早。”冯初阳还是不太放心。
南秋摇摇头,“你今晚不是去你姨妈那儿睡吗,从这里打车过去都要二十多分钟呢,现在出发也不早了。”
冯初阳搓了搓南秋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双颊,笑道:“好啦好啦,不影响你的计划。”
“谢谢你,初阳。”南秋笑眯眯地说。
冯初阳朝她挥挥手,“咱俩谁跟谁。”
黑黢黢的楼顶只剩下了南秋一个人,这儿是他们家小区的售楼中心,因为开发得比较早,小区的入住率在几年前就接近了饱和,日益拥挤的地段不再有空间开发新楼盘,售楼处渐渐荒废,沦为大妈们跳广场舞的地盘。
大门的锁也早被撬了,常年处于虚掩状态,空旷的楼顶则成为了小区孩童们的秘密基地,周末经过时总能听见被风吹下来的欢声笑语。
风有些大,借着城市的灯光能看见暗蓝天空中漂浮的云,南秋靠墙蹲着,挡不住风,于是又站起身,一边来来回回地走动,一边哼着“ ”的调调,时不时再发出几声傻笑。
摁亮手机,刚过十一点,她编辑起了短信,“你到家了吗?”
凌卿回得很快,“到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排练完了?”
南秋回,“嗯,排练完啦,你现在在干嘛?”
等了几秒,她收到一条彩信,背景是凌卿整齐的书桌,他的手里拿了一本摊开的相册对着镜头,相册的一整个版面都是她的照片——
趴着睡只留个后脑勺的,侧着睡流口水的,下巴抵在桌上睡的,仰脸对着讲台睡的……图片下面是他的文字说明,“整理照片,这一页的主题是‘酣睡的猪’”。
南秋手指冻得有些僵硬,打字也是慢慢的,眉眼间却皆是笑意,半分懊恼责怪也没有,“就不能让它们好好待在手机里吗,干嘛洗这么丑的照片啊!”
手机震起来的时候凌卿正翻到下一页,第一次见面,南秋傻傻地推着自行车在楼下发呆;被他设成锁屏的她,正因为车轱辘撞到他的腿而惊慌失措;她在房间里摔得四脚朝天,疼得缩成一团的脸又好笑又可爱;做数学试卷时凑得很近的小脑袋,眼睛下面有因为熬夜而形成的淡淡青色。
这是他们的初识。
手边还放着一沓未装进去的相片,凌卿点开短信,看完后输入,“留着,等过了五年,十年,但凡你有一点见异思迁的举动,就把它拿出来威胁你。”
屏幕微弱的白光照在脸上,南秋心里一抽,感觉呼吸都好像困难起来了。
风在耳边呼啸,云疾走,她停下了步子,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五年,十年,她突然觉得害怕,害怕还有五天,十天,他们就要说再见了。
在另一个并不遥远的时空里,凌卿有他的生活,她有她的生活,而这两者并没有什么交集。
未来的他,大概都不会记得在某个炎热的夏夜里,曾拒绝过的她吧。
南秋良久没有回短信,凌卿发来了一个“?”。
她吸吸鼻子,打字,“初阳叫我去洗漱啦,明天见。”
凌卿,“嗯,早点睡。”
看向屏幕右上角的时间,离零点还有十五分钟,她抱着胳膊又开始踱步,歪着头思考了片刻,然后把搭在一旁墙上的美的套在身上。
不停地摁亮手机,等它灭下去,又摁亮,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蛛丝般缓缓向下无限拉长。十一点五十九,南秋选中“老公公~”,拇指悬在通话键的上方。
零点零零分,拇指一按,手机贴到耳边。
不知道他睡了没有,南秋心想。
“嘟——”,一声;
“嘟——”,两声;
“嘟——”,三声。
“喂。”凌卿接了电话。
南秋喉头有些干涩,仿佛有一团棉花堵在嗓子眼里。
“南南,怎么了?”凌卿在电话那头问。
南秋呼出一口白气,垂眼,盯住鞋尖,轻轻地说:“凌卿,生日快乐。”
他也沉默了半晌,彼此大约都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凌卿说:“谢谢你,南南。”
“嗯,”南秋蹲下,捡起搁在地上的一个白色的开关,拨到另一边,有灯光照亮了她的半边脸,“你睡下了么,现在可以出来一下吗?”
“你没有在冯初阳寝室,”凌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听到了风声,“都这么晚了,你在哪儿?”
南秋说:“就是咱们小区南门这儿的售楼处,底下的门是可以推开的,进来后从左边的楼梯上楼,我就在楼顶等你。”
“行吗?”她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
“我现在就过去,你不要乱跑。”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南秋乖乖地回答:“嗯。”
午夜十二点,灰姑娘的魔法逐渐失效,她的梦境则刚刚开始。
南秋把套在外面的美的脱了,方才按亮的灯光也被关上,周围重新陷入黑暗,她猫腰藏在一个东西后面,静静等待凌卿的到来。
从24栋到这儿要走五分钟,南秋在心里默默计时,算到第一百二十秒的时候,通往楼顶的门后响起了脚步声。
“南南?”凌卿的声音有些喘,他是跑过来的。
南秋再次按下手里捏着的开关,一棵迷你圣诞树亮了,灯光自树顶一直延伸至地面,亮黄的星星灯顺着电线被摆成“1”和“7”两个数字的形状,欢快的生日歌随之响起。
她抱了个礼盒从树后猛地蹦出来,一身红彤彤的圣诞老人装,肥大的裤腿往上卷了几卷,圣诞帽因为激烈的动作也从头上掉了下去,她的嘴巴周围粘着白花花的胡子,但从眼睛能看出来她在笑。
“Surprise!”南秋兴高采烈地蹿到了凌卿跟前,双手举得高高的,几簇胡子因为说话的气流直往外扑。
然而凌卿只是看着她,没有接礼物,也没有说话。他的眉间皱起了浅川,瞳孔里的不满像滴在纸上晕染开的墨汁,声音也变得冷而低沉,“是上次小偷的教训还不够印象深刻吗,谁让你大晚上一个人跑这儿的?”
“我——”南秋的手还停在空中,人也怔住了。
凌卿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表情严肃而愤怒,“你不是没见过小区外面那些专挑废楼睡觉的流浪汉,如果我睡了没接到电话呢,如果现在上来的是心怀不轨的人呢?”
他笔挺修长的身形像是浓浓夜色中的一棵青松,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熊熊烈火,而那火却像是一盆冰凉的水彻头彻尾地将她浇了个透,裹着午夜的寒风,于是从里到外都冻结成冰。
滚烫的眼泪不由得滚了下来,棉花又堵回喉咙,滋味如同浸了一遭十滴水,胸口微微发疼 。
“我,我只是,”南秋抽噎着开口,“想给你,你一个,惊,惊喜……”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流进胡子里,便又湿又难受。
她腾出一只手,把胡子撕了扔在地上,然后想去擦眼泪,没想手腕忽然被凌卿抓住,往前一拖。
礼盒掉在地上摔开了盖子,南秋被凌卿紧紧地拥入怀中,比他们之前任何一次拥抱都要用力,他的胳膊铁箍一样横在她肩胛骨稍下的位置,仿佛只要稍一松手,她就会被风吹走了。
凌卿的头发扎到她的鬓角,嘴唇贴在她的耳边,他说:“南南,你不能再出事了,你不知道,我真的会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