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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韩意从小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瓶冰镇的可乐给屈浩言。
屈浩言没有接过可，他的眼底闪烁着一丝微微的难过，指着书架上那本《尉缭子》问道：“你为什么看这种书？”
“哪种？”韩意莫名的一回头，看到书架中那本突兀的文言文兵书，随后他笑了起来，“哦，很奇怪吧？说实话我也不大看得懂。大四的时候有个文学院的学弟给我的，当时我们合作了一个论文项目，这个是参考文献。”
屈浩言攥紧了轮椅上的把手，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这一定是系统的彩蛋而已……跟韩意这个人没有关系……
韩意单手开了可乐，放在桌上，自己则拉了一把椅子坐了过来。
“说说吧，你怎么了，”他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屈浩言的困境，“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屈浩言没有直面回答，而是先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韩意一愣，屈浩言抬起眼，刚好与他对视：“我是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给我补课？”
韩意看着屈浩言的眼神里有些疲惫，好像最近都没有休息好。上次他在语音通话里语气就很差，也不知道在心里憋了多少的事。
“答应给我补课，一声不吭就走了。我住院的时候，你……你也没来看我。”屈浩言更咽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韩意偷偷来看过他，可是他就是很想责备韩意，因为自己那一肚子无处释放的委屈。
“嗯，对不起。”韩意垂下了眼眸。
乐园烟花那天，他看到屈浩言直直地晕倒在轮椅上，叫不醒他的那一秒对自己来说是无法言喻的恐惧。因为是自己非要让他来游乐场玩，明明知道他的腿伤还没有好，却以老师的身份纵容他。抱起屈浩言往乐园大门口冲的时候，他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
明明广场离大门口有那么一大段的距离，明明其实把他放在轮椅上推着去也可以。
到底是出于内疚还是什么，韩意心里不清楚。但是看到屈浩言年纪轻轻的却要短短时间经历两次手术，要看他插着呼吸机躺在icu，好像随时就能没有了生命体征，韩意心里当然会害怕，就像等他出手术的那四个小时，他和屈妈妈一起坐在手术室外冰冷的椅子上，两人都没有挪动过分毫。
看着韩意，屈浩言语调紧绷沙哑，他深深地叹气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是要怪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韩意视线挪到屈浩言身上，见他忽然用手捂着脸，用力地搓揉了一把。
“我爸……我今天去我爸家，”他似乎在努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他让我给他用申请医保报销。我前几次在医院都看到他了，我以为他是感冒了还是怎么了，可是我今天去他家，我才发现他是真的病了。”
他顿了顿，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弥漫型恶性胸膜间皮瘤，你听过这个病吗？”
韩意愣了一下，但随即便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屈浩言似乎很不明白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态：“韩意，你说为什么？我是真的很讨厌他，很讨厌这个男人！他做不到一个父亲该做的，他没有资格成为一个父亲。他家暴，他赌博，他酗酒！而且我，明明跟他，不熟啊。”
“但是你很难过，是吗？”韩意面色凝重。
“我不知道。”屈浩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看到他住的那个地方，是车库改的，里面乱七八糟的，连睡觉的地方都……就像一个贫民窟你知道吗？我看到他求我的样子，听到他说他自己去工地搬砖的时候，我……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可是他打我妈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杀了他……”
韩意伸出手拍了拍屈浩言的背。此时此刻，他是最好的聆听者。
屈浩言一向都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闷在心里，可直到今天他真的憋不住了，才会哪怕是坐着轮椅也要找到首都大来。
没想到平时不爱说话的屈浩言，在这个时候居然开了闸似地往外倒苦水。对于他父亲的纠结，不知道是恨还是同情，不知道后续到底要怎么面对；对于自己的腿，即便是勇敢去面对可是复健真的太疼了，疼得他时时刻刻都想放弃；对于自己的感情，对于叶绾，他更是一无所知，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处理才是正确的……
韩意作为一个树洞，当然要全盘皆收。
也不知道屈浩言自顾自地说了多久，直到自己累得趁韩意出去给他倒水的功夫，就趴在轮椅上睡着了。
“……”韩意微微错愕，想着这人怎么坐着也能睡着。
最后，他只能把屈浩言抱到自己的床上。
估计是真的太累了，心累往往比身体疲惫更加让人觉得难受。
没过一会，屈浩言的舍友刘哲回来了。看到躺在韩意床上的少年，他刚想开口说话，就被韩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刘哲只好压低声音，用气声说道：“你弟今晚要在这过夜啊？”
韩意回身看了一眼在他床上睡得很香的屈浩言，想了想，随后拿起桌上的手机，走到阳台拨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屈阿姨，我是韩意。”
“啊，是韩老师啊！”屈妈妈惊喜道，“好久没见到你了，在学校还好吗？阿姨有空去看你，给你送点好吃的！”
“谢谢阿姨，”韩意低声笑了笑，客客气气道，“我是想跟您说，刚才屈浩言来找我了，现在他在我这，这会累了睡着了。就是跟您说一声，放心，今晚让他睡我这就行。”
“怎么跑你那去啦，”屈妈妈赶紧说道，“不会太麻烦你吧？”
“不会，”韩意笑道，“我们宿舍很宽敞的。明天一早我送他回去。”
“好好好，没关系，真是麻烦你了韩老师，这小子怎么回事，到处乱跑。”
跟屈妈妈报备完，韩意这才松了口气，回到房间回答刘哲：“嗯，他今晚睡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