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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岁末,薄暮下的平康坊自是更为喜庆,堪堪笼罩在一片灯火通明下的平康坊清晰可见处处花灯吉彩,伴随着街道两旁络绎不绝的路人所发出的阵阵欢笑声,这平康坊皆是洋溢着喜悦,彰显着繁锦,一派的欢声笑语。而又因此时渐晚的天色,那许多忙碌了一年惶恐心惊了一年的贵人士子们也终于腻味了家中妻室后拥挤于这长安可谓天堂的一处,人头簇簇之下,人人皆是满面春风,像是完全不觉头顶苍穹的阴霾。
也在这平康坊这许多人皆是欢笑而处处私语时,自平康坊外间却是有几队身着戎装,手持长矛,全然乃是肃然待阵之色的兵士一路急跑着,不多时后,便出现在了平康坊前。
坊间那处自是有许多人注意到了这几队官兵,故而,本是沉浸在喜悦中的这些人顿时将那些喜悦之色凝固在了脸上,皆是满面惊诧疑惑而看着那几队严装在身的兵士前所站着的那位一脸阴狠,歹毒的将军。
此人,正是韦和。他在得到张府传话后便立即去报知了楚显的同时调动着人手,张宏下的令很急,也很严厉,很轻易的便让他二人都能知道定是发生了滔天之事,不然以那少年大人那般深沉的心性是不可能如此慌乱且惶恐,所以当时楚显根本不敢多言随即便调派了兵士着韦和即刻赶来。楚显自然不曾随来,乃是他深知他的身份绝不能暴露于朝野。
眼神凶狠而望着那一条街道上拥挤的人流,韦和虽是不知究竟乃因何事,但也丝毫不敢置疑大人张宏之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张宏口中要他不要出现在长安有何深意,也只有张宏与韦和二人才能知晓,即便此时的韦和身居高位,手握实权,但曾经在韦后身旁助纣为虐又同属韦后同族的他根本是天下之大毫无他能立足之处,他只能紧紧的将他绑在京中唯一收留,也敢收留下他的那少年身上。故而,不管那少年是怎样疯狂的举止命令,他都不敢违背。
“你,去那处将街道围堵起来,不得放走一人!”韦和随手一指手下亲信,望着平康坊对面那处。在那亲信领命而带手下近百兵士向那处急奔之时,韦和又是森然再道:“即便贵为当朝宰辅也不得私自放出!”
见那亲信急忙奔去,韦和复又回身看着身旁一人,沉声再道:“将街道两旁所有青楼小店堵死,若有一人从中步出,本将唯你是问!”
简洁有力的两个命令已然是这时繁华一片的平康坊处处围困了起来,正处于平康坊间因许多兵士的横行而慌乱惊叫的人们却是不知,他们这时已然是为平康坊中的瓮中之鳖,一时间内再也根本不可能走出平康坊。
丝毫不理惊慌失措而涌向他这处的那许多人,韦和歹毒的眼神森冷一片,尽管耳中充斥着哭喊声,眼前也是一片疑惑惊慌的人群,韦和却是嘴角轻撇,浮现许多复杂意味。
“大人,韦和甘愿为您尽忠,哪怕与朝为敌。”
…
…
从愤怒而召集家中护卫李年等人,再到带着高不危,妖妖迅速出府乘上马车,这期间张宏根本没有时间去与可能察觉到府中动乱的阿娘解释些什么,只是坐上马车后,张宏完全不顾马车后狂奔而随的李年等人,一路催促着车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平康坊,不计任何后果。
自然,狂奔下的马车将长安道上未曾来得及散去的路人惊吓两旁的同时也踩坏许多商贩所卖之物,引来一片骂声。
由王府胡同赶到平康坊原本须要最少一柱香的时辰却是在张宏决然催促下仅仅半柱香便赶到了平康坊。
不待那车夫伸手去扶,张宏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不曾停留脚步旋即而向守在坊前的韦和走去。
只是,两旁的通红灯笼稍稍灼到了张宏的眼,却也寒了他的心。
“小人已将这处控制了起来,绝无可能有一人出去。”察觉到大人面上阴寒而有的杀意,韦和忙恭身紧随大人身后,言语着时便连大气也不敢出。
在兵士手持长矛的驱使下,张宏一路而向着街道那头走出,而也随着他步入这平康坊越深,他的脸上越为阴冷,这两旁所有的大红灯笼,缤纷吉彩,都在深深的刺痛着张宏的心,似乎是在竭力使得平康坊摆脱阴暗,却又像是高悬而嘲讽着张宏。
若说先前那第一次来这平康坊时张宏是带着些期待而来,伴着失望遗憾些许愤怒而归,那这次再次来到这平康坊的张宏却已是全然愤怒,厌恶。
韦和,以及抱着妖妖的高不危都是深深的垂着头,他二人即便只是随在张宏身上,却依然都能感觉到自大人身上而有的,他们以往根本未曾见过的阴寒之意,还有杀意。于是,他二人愈发惶恐不安。
依旧是那依凤阁,依旧是那外表华丽无比内在丑恶黑暗的依凤阁,张宏抬头看了眼那极是刺目的镶金三字,唇角竟是稍显狠毒。
身处于繁华锦簇平康坊的那许多人,谁又能知道这外表华贵之下的污秽阴暗?谁又能知道这些阴暗中究竟枉死了多少无辜少女,中饱了多少贪官污吏的私囊?谁又能从这通明一片的平康坊间真正看得到一点光明?哪怕仅仅是微不足道一点。
张宏此次行事动静不可谓不大,直接调用了大唐京畿防卫重兵飞骑营近千人,所以这一动静很快便传到了外出的范慎耳中,也是因此,张宏率李年等人而入依凤阁时,范慎也终于赶到了此处,谨慎而随在高不危身旁,却依然不敢去问究竟乃是何事使得大人如此失智,粗莽。
并无任何朝职在身的张宏居然敢调用大唐京畿正规重兵,这能带来多大影响并不难想象。
依凤阁中,人们最原始的丑陋嘴脸在这充满着欲望横生的楼中终于不再有任何掩饰,而这楼中所有人竟然到此时仍是丝毫不觉外间动乱,以及灾难的降临。
究竟是因这楼中的欲望而使得这楼中所有人沉浸忘形?还是因……因那台上的众多青涩幼稚的小女孩儿所穿甚少衣服而引出这些人赤裸裸的恶心念头?
刀枪再也不仅仅是官兵手中作威作福吓唬人的东西,当张宏起脚而向依凤阁内处走进时,李年豁然而率手下兵士以手中长矛为大人张宏在楼中硬生生刺开了一条血路,只是伴随着这楼中所有人稍微清醒了过来而惊骇尖叫,张宏踩着不知李年等人刺了多少人而有的血路,向着那楼中正厅处台上走去,眼神悲伤且心痛。
玉儿。
梦里不知见几回,又怎敢忘却你那娇羞可爱的容颜?
自那台上许多少女中,张宏一眼便可看见身处正中的玉儿满脸的害怕恐惧,甚至已然呆滞。
当玉儿高不危与范慎齐齐看到了大人所行那处,他二人自然也都看见了玉儿,其实早在张宏那贫寒旧居时,他二人便时时可以看见这从来都是娇羞而不敢言语的少女是怎样去照顾张宏的阿娘,又是怎样去默默而为张宏清洗着衣衫,整理着房屋。
所以当瞬间终于得知了大人为何突然如此冲动后,高不危与范慎皆是满脸的悲戚,心中也极是大震。
但随即,范慎却是紧紧皱眉,根本不用先行着的张宏开口,便纵身奔至台上,丝毫不曾去看那犹自裂嘴恶心而笑着的许多男人一眼,抽出腰间挎剑,闪出道道寒芒时,已然逼退台上所有人。
对范慎如此,张宏仿佛根本未曾看见,他的眼中只有那玉儿,只有玉儿那一脸的惊恐呆滞。
当张宏抬脚踏上台去,楼中许多原本身份便高贵不凡的人也堪堪反映了过来,声竭而怒斥着他们周围许多持刀不恭的兵士时,也叫嚷着放肆,可是不想活了之类言语。
堪堪走到玉儿身前,张宏微微俯身,不去理身旁那些少女是怎样的看着他,只是将玉儿轻轻放在怀中,强自想要展些笑颜,但最终却有眼泪滑落:“玉儿,莫怕,你的宏哥哥来了……”
台下,先前站在玉儿身前一手似是放在玉儿脸上的那位身着华贵衣衫,相貌丑陋的少爷人物,在被范慎长剑逼下台后,惊惧罢,这时也反映了过来,犹自站起身时先是拍打灰尘,随后狰狞而恶语自出:“可是反了?你等可知我爹究竟是何人?现下京中唯一的皇商李家李顺老爷可知晓?那正……”
话至此,却是嘎然而止声,犹自瞪着他那一双惊恐似是根本不敢相信的眼,看着依旧捏着他喉咙的一脸阴毒之将军人物,李少爷喉咙咯咯作响时,却终于发出一声干脆的骨骼扭断声,就此被那将军随手丢出。
堪称狼子野心的韦和,他当然能够察觉到大人在这李少爷开口后眼中而有的那极其厌恶的神色,所以韦和当然知道大人的意思。
京中现今唯一的皇商,李家次子李少爷便就这般如同杀鸡一般轻易被那韦和格杀。
这一幕,也终于叫那楼中许多吵吵嚷嚷的大人们知道这现下的局势,而眼见这残忍的韦和,许多人都暗退几步,再也不敢开口。
只是,不自量力看不清局势的人自然也有,便就好似那庸肥的老鸨,她以为她这楼后台强硬根本不是任何人所敢真的动手,所以这时的她在哭嚎着时也呵斥着楼中姑娘向那些持刀兵士涌去。
都是一些姑娘罢了,换作无论是谁怕都不会下狠手而有怜悯之心,李年等人自当如此,故而一时下他们都是有些失措而被这些尖叫着姑娘推着。
“玉儿,你不说话是不是嫌那些恶心的人太过吵杂?”轻轻抚着玉儿的脸,张宏喃喃如此言着却猛然而又看向了韦和。
韦和凛然,随即招呼手下亲随向着那些尖叫着的青楼女子身上,举刀便劈,哪有什么怜香惜玉!而他本人自是在格杀那李少爷后,又是踏步向着老鸨森然而去,在老鸨步步慌退间,韦和拔出长刀,一刀砍在那老鸨身上。
再也无人敢发出些许声音。
“玉儿,你不要怕,你看看我,是你宏哥哥来了呢。”台上张宏轻柔而温和的声音落在台下那许多人耳中,只能叫他们顿生寒意毛骨悚然。
将玉儿缓缓扶身坐下,张宏席地而坐在台上,他的眼中真的再没有了其他人:“玉儿,玉儿,都是宏哥哥不好,都是你那宏哥哥太蠢,你开口骂他好不好?”悲戚全然的张宏言语颤抖着,有些哽咽,在他再将玉儿抱在怀中后,张宏的脸紧紧贴在玉儿脸上:“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顺着张宏的眼角滑落下来,却正好落在玉儿脸上,滑入玉儿口中。
如泣却颤的话语不曾由张宏口中停止过,而由始自终这台下的许多人却终于只能是看着这般诡异的一幕,心中后怕未去碰那少女时皆乃面色惨白,先前谁又能知道那少女究竟与这不可一世的少年究竟是何等关系来?
过了许久许久,当玉儿睫毛终于轻颤,犹自不察的张宏依旧是那般紧抱着玉儿时,玉儿终于哭出了声音,似怨如恨的哭泣终于在她紧紧的抓着张宏衣服时,再也不去压抑,只是痛声哭着。
她真的很害怕,害怕到完全不知该如何去做。
终于松了口气,张宏抱着玉儿坐在台上那处,抚着玉儿背时,展颜喃喃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呢,你放心,宏哥哥以后绝对不会再丢下你一人,绝对不会……”
人人皆是闻言而动。
而也正在这时,自依凤阁二楼却是有人下来,那几个身上自然而显着颐指气使的人在向楼下走着时,都是一脸惊诧而相互望着。
张宏赫然抬头,他当然听到了自楼上而来的脚步声,所以也在张宏抬头时,李年忙也率着亲卫将楼梯口处围堵了起来,分明是不允他那几人再有任何举动。
其中一面如冠玉,神仪不俗的青年却是愕然,而后苦苦一笑,立在楼梯之上,只是看着台下那少年,却也终不曾再有走动。
玉儿哭的太久了……
张宏这时却忽然又很是担心再哭下去怕是会伤了她的身子,于是慌忙而轻轻捧起玉儿那张娇嫩惨淡的脸时,张宏也解下身上衣服盖在了玉儿身上,一手也为她擦着落在脸颊两侧的眼泪。
迎着玉儿泪眼婆娑的脸,张宏努力挤出一些十分不自然的笑意,根本不顾他眼角的泪水:“看清了么?是你的宏哥哥,没事了,宏哥哥来了,你不要怕,说句话好吗?”
玉儿眼泪不曾停止过,眼睛也不曾移开过。
只是认真而看着张宏,终于再次扑入张宏怀中时,呜咽着:“宏哥哥,玉儿害怕……”
台下,便连高不危与范慎等人都是松了口气。
张宏喜极而泣:“不要怕,不要怕了,你宏哥哥在这儿。”言罢,却始终再未开口,只是当着满楼许多人静静的抱着玉儿,动也不动。
伴随着玉儿再一次的轻泣,连楼梯上所站着的那几人都是暗松了口气,他们实在很难想象得到若是这少女真的出了事,那这少年又会如何收场?
当其中那位年态微老,面慈的大人长长叹了口气而摇头望着那少年与少女时,这老人极为苦涩的笑了笑:“王爷,日后这等地方再也不能来了,老朽却实在不能想到这楼中还有这等事。”
王爷。满楼皆是一派寂静之下张宏自然听到了,可他依然不曾收敛阴狠,睁目而望向他老人时,老人再也不敢说话,噤声而立。
…
“苦不苦?”当玉儿终于平复了些,当玉儿也终于站了起来,张宏仍是一手紧楼着她,轻轻再问:“怪不怪你宏哥哥?”
玉儿怔然,随即却是垂头依旧落泪,先是摇头,尔后却是不停的点头。
“怪,怪就好……”喃喃言着,张宏微眯眼睛,似乎是想要掩饰又要滑落的眼泪:“莫要再哭了,我们不应再去流泪,那对于心来说,等于是身体的败北,证明我们拥有心这件事情根本便是多余的。”
“可我还不曾好好疼你,好好爱你,又怎能让它多余呢?”
玉儿不懂,眼泪依旧,但却发现,她那宏哥哥眼中已然森冷一片,狰狞且残忍。
…
…
只是这时,当楼中无一人敢大口喘气,落发可闻时,谁也不曾注意到高不危身旁的那小女孩儿静静而走向那被韦和斩了一刀,只是吓昏却不曾死去的老鸨。
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匕首,妖妖眼中诡异万分,仍是盯着那老鸨看时,却陡然而举匕首刺在了那老鸨身上。
老鸨痛醒,惨嚎时却也连忙捂紧嘴罢。
“竞选吗?玉姐姐被喊了多少次?”很奇怪先前一直未动的妖妖怎会知道这楼中肮脏之事,但在这诡异的小女孩如此冷漠的言语下,那老鸨却是一时失智,惊恐而开口便道:“一十九,一十九次。”
“一十九次。”妖妖点头,那娇小的身躯只能让人感觉到莹弱而再无其它。
“那便是一十九刀。”伴随着妖妖轻启朱唇,那老鸨瞳孔中无限放大的匕首狠狠的刺了下来。
让宏哥哥伤心的人,都该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