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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莫不面面相觑,唯独公子野笑得开怀。
躬身立在睿王身后的张效小声提醒道:“大王,此事于理不合。”
不等睿王出声,公子野大笑道:“也是,毕竟是新王后,且不说礼数,若被堰惠王知道了去,怕也不好交代,啧啧——即便人常说金口玉言,可有些时候也是当不得真的,这事本公子理解,一时痛快的话,但凡俗人皆会说的,大央如今颇有声势,可也脱不开睿王您乃肉体俗胎的凡人根本不是!”
听着公子野这番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话,众人神色各异,落座于角落里的盛康垂着头,伸手擎着铜樽遮着半边脸,轻蔑的笑着。
在座的多半换成了先前苍双鹤替睿王物色的心腹,自然对公子野这番话十分恼火,脾气躁一些的,已经站起了身子。
睿王擒着金樽,听了公子野的话,首先打眼扫视一圈众人的反应,对着站起身子的武将平和道:“寡人先前便瞧着西鼎侯不甚舒畅,这会儿连头都抬不起来了,爱卿,扶他下去歇歇。”
话音方落,公子野面色顿变,盛康抬头看看睿王,复又看看公子野,脸上呈了哀求的表情,公子野若无其事的别开了眼,盛康在错愕中被人架了出去。
见盛康被带离大殿,睿王才转过头来对着公子野轻笑,声调不疾不徐,悠然道:“公子此言似乎颇有些道理,不过却用错了地方,想来公子把自己言而无信的习惯强加到了旁人的身上,寡人乃王者,怎可与公子一般无二呢,这话既然出口,便不可动摇,此乃我大央天下,寡人既然要求了,想必堰惠王也不可能说些旁的不是,自家人的面子,若是不卖, 何谈亲家!”
听着睿王的话,公子野不由自主打了个颤,面上却大笑出声道:“大王果真豪爽,稍后咱们便有眼福目睹天下第一美女的风采了。”
睿王把手中金樽凑到唇边,笑着抿了一口,公子野却觉得睿王那俊逸的面孔上的笑容有些狰狞,心底慢慢涌起了不好的感觉,待到寻了离开大殿的机会,悄悄的告诉心腹,若一旦生变,让其什么也不要顾及,速回西申让申厉王提前行动。
堰国使节听了睿王的话,频频拭汗,既觉得损了颜面,却也不敢说三道四,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偶然间的一瞥瞧见了先前伺候过的丫头正往大殿上送果品,瞧着他们的位置稍偏,想必睿王瞧不见,小声说道:“劳请这位姐姐去跟王后说一声,大王要王后弹箜篌,让她想想办法。”
那小丫头听了这话一愣,悄悄的回头瞧了一眼远处的睿王,似乎瞧见他微微的点了点头,小丫头面上飞起一抹红,随即转过脸对着堰国使节小声道:“奴婢明白了,大人放心便是。”
再然后托着空盘子下去了,睿王擒着金樽,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那丫头快速的走进先前安排给赵娥黛的朝华殿,进门之后跪在赵娥黛面前,小声道:“王后,大王说夜宴上让您弹箜篌。”
听见小丫头的话,赵娥黛伸手掀了覆面的轻纱,赛画的眉目呈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小巧的朱唇嗫喏了片刻,后轻缓的重新盖上薄纱,柔声道:“知道了,令下人把本宫从大堰带来的箜篌备好,你下去吧。”
小丫头应了之后,起身走了出去。
枣儿站在赵娥黛身边闷声闷气道:“公主,撇开您乃大王最宠爱的公主不说,好歹您也是他睿王的新王后,怎能如舞姬一样抛头露面取悦那些杂人,这睿王也真是的,莫不是把您也当成了那个什么姒塔不成了!”
赵娥黛心头一颤,急忙出声道:“休得在此胡言,不想要命了不成?”
枣儿愣了一下,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说道:“奴婢口拙,说错话了,公主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没旁的意思。”
赵娥黛小声道:“这里毕竟不是大堰,你这丫头的嘴被本宫宠坏了,日后怕有你吃亏的,哎……”
枣儿还在迷糊的时候,尚晨宫中的掌管各殿宫娥的婆子便带了一群人过来,直点名要拿枣儿去回话,枣儿跪地连连摇头不肯,那厢赵娥黛暗暗叹息一声:“睿王这是要给我大堰一个下马威,真好笑,我真心要嫁,他却并非真心要娶!”
眼见枣儿便要被拉下去了,赵娥黛霍然起身,声音依旧柔和,淡淡道:“这位婶子,大王命本宫夜宴上弹箜篌,只有枣儿才知道本宫弹奏的时候都需要什么,本宫离不得她,若有话,晚些时候再问吧。”
那婆子见赵娥黛如是说了,立刻堆了笑脸,道:“王后既然这样说了,奴婢也不好再说什么,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是咱们尚晨宫的规矩怕新来的宫娥不懂,若是乱了规矩,便是奴婢管教无方,大王怪罪下来,奴婢可是兜不住的,若王后离不得这宫娥,稍后差人转告也是一样的。”
赵娥黛看着那婆子身后跟着的七八个粗壮的妇人,苦涩的一笑,无力道:“本宫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那婆子笑嘻嘻的退下了,枣儿心头想说央国的规矩当真不同,却张了几次口,终究没吐出半个字。
不同于朝华殿的清淡,重欢殿里的姒塔却是兴致高昂,一早便命人给自己打扮妥当,只是十几件差不多的红色舞衣反反复复的换着,却觉得皆不满意。
自以为高明的要了个肖似弱水的丫头去跟张效要舞衣,没想到被张效反将了一军,心头闷了许久,不过并没有放弃想要那身舞衣的念头,花了自己余下的银子,让公子野从宫外偷渡了个高手混了进来,那高手答应在她跳舞两个时辰之前把传说中的金丝舞衣并画像一起送过来,姒塔喜滋滋的等着呢。
果不其然,只差两个时辰的时候,一位身着黑色劲装,脸上罩着面巾的人送来了姒塔想要的舞衣和画像,待到东西送到之后,黑衣人拱手告退。
对于黑衣人的去留姒塔本不在意,迫不及待的打开舞衣,据说这舞衣已经二十几年了,却还是光艳如新,被光一照,金丝绣成的满月、弦月与星子闪着夺目的光芒。
姒塔颤巍巍的伸手抚上上面平滑的金丝,红色的衣料极轻薄,十几层叠在一起,也能清楚的看见对面的人,在这么轻薄的料子上绣出如此细致的图案,对绣师的要求极高,据说当初央安王遍寻名师才制成了这样一件舞衣,送给了一生中最爱的女子,与这件舞衣放在一起,那十几件便显得简陋的紧,怨不得所有上了年岁的人皆说那些舞衣与记忆中的相去甚远。
姒塔稀罕完了舞衣,又命人展开画像,当画像中的女子露出那一双眼的时候,姒塔心头一颤,一连倒退了两三步,惊呼道:“晏亭!”
宫娥面面相觑,待到画像完全展开,才感觉又与晏亭十分的不同了,毕竟晏亭此时乃男儿装扮,脸面又实在差强人意,怎比得画上之人!
“姒夫人找本大夫?”
看完整幅画像之后,姒塔将将稳定了心神,便听见晏亭冷如冰霜的声音,身子抖了一下,恐惧沿着某一点迅速蔓延至全身,有一种大限将至的错觉,猛地抬头,便看见意气风发的晏亭洒然走来,颤抖着伸出手指,声调无力道“晏亭,你好大的胆子,此乃禁宫,岂容你随意进出,来人,把这个目中无王的乱臣贼子给本夫人押下去!”
晏亭冷笑道:“真不巧,大王还有宫卫皆有要事需忙,无暇顾应这头!本大夫倒是听闻重欢殿里有些手脚不干净的东西,来人,把这些个全给本大夫带出去一一细查。”
姒塔眼底含着恐惧,尖叫出声:“晏亭,就算本夫人的人手脚不干净,也用不着你管,你给本夫人出去!”
晏亭带过来的人并不理会姒塔的叫嚣,把其身前身后的宫娥全部带了出去。
冷笑着看着姒塔的反应,先前还愁着要寻什么借口进来拿姒塔,正巧有人报睿王寝殿不知道丢了些什么东西,晏亭灵机一动,带人直奔着重欢殿,把守在重欢殿外面的宫卫全调走了,其后换上自己的人,带着南姬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殿内。
待到姒塔身边的人都被带走之后,晏亭上前一步,趁着姒塔不备,伸手掐上姒塔的两腮,随后丢了粒药丸进姒塔口中,不理会姒塔的挣扎,直到确定药丸已经被姒塔吞下去之后才移开了身子。
姒塔惶恐的伸手抠着自己的嗓子,干呕了一阵没有结果,耳边传来晏亭遣下|身边之人的声音,再然后,是晏亭的嬉笑声:“省省吧,那要入口即化,你吐不出来的,其实你也别紧张,那些药还不至于要了你的命,只不过……”
姒塔捂着嗓子,惊恐道:“晏亭,你这卑鄙小人,你究竟是想怎么样?”
晏亭轻笑道:“本大夫卑鄙么,倒是不觉得,也没想怎么样,那时你欠了本大夫的,现在本大夫有空了,便过来讨回来,对了,本大夫听说你极喜欢公子野的,今日便成全了你,你也不必怕,只要不挨着男人,也就死不了,顶多是身子难受些,也没啥力气罢了,不过本大夫可是提醒你点,着挨着男人了,那可就不好说了,听说死得很难看,本大夫倒是没见过,不知道姒夫人可会令本大夫看看眼界呢!”
姒塔已经感觉手脚虚软,缓缓的跌坐在了晏亭身前,却还是极力大叫着:“给本夫人解药,今夜本夫人要上台献舞,每个节目皆有时间安排的,若是到时候乱了时辰,大央恐被天下人耻笑,大王极其好颜面,知道是你乱了事,哼哼!你等着晏府跟着你遭难吧!”
看着姒塔说得极其自信,晏亭心里乱跳了几下,她安排所有的程序,却忘记看看夜宴上究竟都有些什么节目安排,随即又想到身后的南姬,倒也放了心,自信满满道:“本大夫既然过来寻你,便有十足的把握,姒夫人,你放心的去吧!”
跟在晏亭身后一直沉默着的南姬终于呜咽出声,听了南姬的声音,姒塔这才看见晏亭身后的人,愕然道:“是你?”
南姬微微点了点头,姒塔随即又大声道:“你居然跟着他过来的,看看他怎么待我,还不替我报仇!”
姒塔喊完,南姬只是摇着头,姒塔怒吼道:“你这叛徒!贱人,他给你什么好处了,我知道了,是不是他在床上|满足了你,才让你这么死心塌地,本份都忘了。”
南姬头摇得更快,喃喃道:“这么多年不见——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怎么会这样,我没有,没有……”
姒塔还在叫骂着,晏亭拎着短刀上前逼近姒塔的脖子,冷哼道:“闭嘴。”
叫骂声戛然而止,晏亭手腕一转,用刀柄狠狠的敲上了姒塔的颈后方,看着姒塔软软的倒下,南姬尖叫一声,晏亭冷然回头,命令道:“她不能出场,你替她跳!”
南姬还是摇头,又哭又笑道:“抱歉了,上大夫另寻高明吧,我跳不了了,从那次之后,就跳不了了!”
晏亭回过头来,看着南姬掀开的裙角下的小腿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错愕道:“这个是怎么弄的?”
南姬依旧吃吃的笑:“从那次之后,我便不是舞姬了!”
晏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好自为之。”
言吧转身离开,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南姬与姒塔,晏亭快速的出门去寻张效,她要调整时辰。
南姬缓步来到姒塔身前,跪坐在姒塔面前,伸手把姒塔的脑袋抬到自己的腿上,伸手拂去姒塔面上散落的一丝碎发,喃喃道:“你怎么能怨我,你我皆一样,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怎么忍心怨我呢,你该知道我的痛苦的,该知道的……”
晏亭才出了重欢殿没多久,便瞧见站在远处一身白衣的别夕,愣了一下,却不想开口却是这样的话,“别夕兄到了,莫非先生也来了?”
别夕愣了一下,随后尴尬笑道:“这样的场合,先生极少会到的,是我自己想……”
说道这里探手伸向自己眼睛上的布条,却不曾想晏亭并未留意到他的异常,冷淡道:“我还有些急事要处理,别夕兄是与我一道,还是先到大殿等我?”
摸上布条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缓缓的垂下,轻叹道:“罢了,上大夫很忙,别夕暂时不耽搁上大夫的时间了,稍后等上大夫闲了,我再过来吧。”
晏亭笑道:“好。”
随后绕开别夕,快速的领着曾胜乙向前头走去。
张效一直陪侍在睿王身侧,听见晏亭寻他,悄悄退了出去,小跑着去见晏亭。
晏亭开门见山的要张效换下姒塔的那个曲子,却不想张效一口回绝道:“若是上大夫提前要求了倒还好说,可现在真的不行,我也极恨姒塔,可今晚大王特别要王后弹箜篌,递了册子给王后看,王后自己选了一首,那曲子正好就是姒塔舞的那首!”
晏亭心头一颤,颦紧了眉头,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张效未听清晏亭的话,小声道:“上大夫可是有什么为难?”
晏亭挥手道:“没事,张总管去忙吧!”
张效适才轻笑道:“没事便好,今日大王与公子野正式对峙,因此姒塔跳得这首曲子定不能出差池!”
晏亭心头轻轻的颤着,想了想依旧不甘心,轻缓问道:“难道除了姒塔之外,就没旁得人能跳了?”
张效本来想着退下了,听了晏亭的话之后,润了润嗓子,陪着笑脸道:“怕不容易。”
晏亭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淡声道:“好了,本大夫知道了。”
张效看着晏亭一脸心事的模样,满腹不解,倒也不敢问些什么,转身回了大殿。
晏亭回身命令随侍在侧的曾胜乙,“速去苍双府接萱姑娘进宫。”
曾胜乙愣了一下,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不敢耽搁,快速离开。
晏亭回到重欢殿,看着南姬还是一脸木然的抱着姒塔,眯起眼上前,看着姒塔脸上苍白,脖子上隐隐有些青紫,探手靠近姒塔的鼻翼,尚且有呼吸,随后起身,冷然道:“还是舍不得,那就不怨本大夫没给你机会了,来人,把她带出去。”
晏亭带过来的心腹宫尉走了进来,晏亭指着南姬道:“带她出去,好生看守,除了曾胜乙带来的人,任何人不得进来,违命者斩,懂么?”
宫尉拱手道:“属下遵命。”
说罢上前拉着南姬向外面走去。
偌大的重欢殿异常清冷,晏亭看着躺在地上的姒塔,冷声道:“你还真是本大夫的冤家!”
重欢殿里有一处偌大的浴池,四季常温,晏亭知道那里。
缓步走到浴池边,伸手拔了头上的乌木簪子,墨发飞散开来,身上衣衫尽落,最后落下的是缠身的布条,足尖轻试水温,面上清冷的表情道:“竟不想我也有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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