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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三人正往岩后行去,艳娘见张入云行动,加上心里好奇,便也轻移莲步想与三人一道去看个究竟,不想顾老人查觉艳娘要跟了上来,却忙阻止道:“你是阴身,这岩后是我炼炉,内中纯阳赤火,不是你能挨近的,还是在这里饮茶歇息稍待一会儿吧!”
艳娘见老人这一回说话辞色方正,不像是在与自己说笑,又见张入云也在一旁示意,当下只得隐忍在一旁守候。只是她近来少有与张入云分开,一时孤身一人,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
再说张入云与老人一路,只愈近得那方岩跟前,就愈觉得迎面扑来暖风,虽只微微的,但其中干涩辛辣,却仿佛如火星一般灼人。张入云目光锐利,至此时方觉那十余丈高上的巨岩竟是很有些不平常。他现时只以为老人在岩后做案,设了高炉于此冶铁制器,不料几眼观测下来,却觉得那危岩大是不平常。
顾老人见张入云目光闪铄,只盯着那巨岩打量,知他有些根性,却看出这巨岩的古怪,心上也有些嘉许。
而待张入云行至岩体背后时,却见并无什么炼炉。细眼再望,却见那高大岩石当中,却似被人工挖出一个凹穴,其上布了炼台,再上炉上看去,却有一点荧火在微微燎动。张入云见那炼台与岩石浑然一体,倒似那巨大的岩石就是高炉本身一般。心惊之下,不由开口疑声道:“老前辈,莫不是这危岩便是一方炼炉吗?不知这高炉是何人何时所造,当真是了不起!”
顾老人闻言知张入云已是一眼看出这是上古的奇物,并不是自己采制,心里倒是不由不有些佩服,一时赞道:“你这孩倒是眼利,这东西确实是年代久远,上集天罡灵气,下承地煞石火,当年只不过是为人造些炉鼎用的,今时却为我换作冶铁铸剑用了,也算是将废物利用,不使这般大的顽器糟贱,弃之荒野吧!”
张入云这一二年来也是渐通玄门妙谛,当下只一闻老人有言炉鼎一事,旋即想起鹿鼎中原一事,正欲开口相问,就见顾老人已是伸手阻拦道:“即是造器,就应该守心静气,不要多想些不足道的外务,这炉就算来的神通,也不过是件器具而已。只有用它炼铁是重要的,你少年心性就不要为此中渊源多做那些无谓的烦恼了!”
张入云闻言不由脸上一红,当下赶忙诺诺称是,再看顾老人时,却见他本是有些衰老的神形,竟是在越走近炼台之下,愈是倍足精神,老人本就高大异常,此时将弯着的腰挺的笔直,几有一丈高下,双目充神,好似明星,鄂下三尺有多的长髯无风自舞,一身精气只好似少年一般的自体内源源不绝的散出,直好似一尊天神也似,纵是张入云自负勇力,但如今竟也是大有力不能堪之意。
老人当下走近炉前,一面命夏光将一块桂枝投入炭火中,一面又命张入云将随身三枚缠玉石交与自己。当下张入云忙将藏在身旁两年的石交在老人手里,不想顾老人只一将缠玉石入手,便是口中称咦,一时忍不住开口道:“想不到雷音洞里走一遭,你这孩倒是得了些福缘,两年前各门派的老不羞将缠玉石交我打制时,除了那沈丫头的,却就属你的这三颗石质好!”
张入云闻言即是将身一颤,他知老人说的定是沈绮霞,只是当日在雷音洞里沈绮霞双眼受毒血浸润,虽事后得自己寒露丹婆罗叶救治,却不知视力到底有没恢复,心上记挂,急想与老人问个明白,只是此时炉火正旺,张入云却哪里能开口分老人的心。
再见老人竟已是用长长的指甲将两枚石划开,一时里众人只觉眼前一阵赤光,却见内里两枚石里竟盛了如血一样红的晶砂,当下里夏光先是瞪大了一双眼睛,满眼都是艳羡之色。一旁顾老人见了那朱砂也是不由惊声道:“刑天砂!竟还得这般好的品色,倒真算是件稀罕物了!”
就在老人赞叹间,却见一旁的夏光已是丢了手里罗筐,涎着脸走近师公身旁嘻笑道:“师公!你瞧这刑天砂这般多法,又是纯净,您老今天又难得开炉,不如就把我那……。”
他话音未落,却已被顾老人啐了口唾沫,又随手给了他一个爆粟骂道:“不长进的东西,本事没学会一成,却就知道贪人便宜,整天就在这些小玩意身上下功夫,玩物丧志,没一点出息!”只是待老人一番口水之后,却又拎着他耳朵骂道:“这刑天砂是你张师叔的东西,你求我有何用!要人施舍却不去求正主。”
一番话提醒了夏光,忙眉开眼笑的与张入云说道:“张大哥!”他这大哥二字刚出口,却又被老人打个爆粟,当下却赶紧改口道:“张师叔,您得的这刑天砂,足够平常六七柄兵刃锻造的,侄儿我近得了两枚匕,也算罕有,若得这天阳赤煞的刑天砂相合威力又可倍增,所以想求您老施舍一丁点儿,还求你千万答应!”说着又手中比划道:“放心!我那匕很小的,实用不上一小撮,一点点就足够了!”
顾老人见自己徒孙为得刑天砂,却是半求半逼的,只欺张入云心善,当下大摇其头,可是自己话已出口,自是再不容收回。
张入云见夏光作色恳求自己,忙连声道:“夏老弟说哪里话来,我不知这刑天砂是何物,但纵有些难得,也只是些砂罢了。老弟当日赠我银燕镖,花了好些心力,仗此镖使我脱得好些灾劫,今日只要些晶砂,哪有不允的道理,只千万不要作此般颜色,不然反让入云愧煞了!”
夏光得了这句话,已是眉开眼笑,当下也不听师公号令,便已是一溜烟地着向木屋冲了过去,当下想想不妥,却又边跑边回与顾老人急声道:“师公,您这炉火可慢些开,徒孙我这马上就好!可千万等一等我啊!”说完掉头猛地加,只一入得自己卧室内,便是一阵山一样的搅动翻闹声。
顾老人见自己徒孙倒是深知自己习性,竟还知道临行时嘱咐自己不要开炉先行炼化,错过其炼刀的时机,一时又喜又怒,但到底位尊,即被夏光喝破,却也不得再行此举。当下趁无事,又将第三枚为坚硬的缠玉石划开,未想此番却是从里滚出一粒鸽卵般大小的铁球,通体乌沉沉,竟很有些份量,老人一生冶铁,这等物事却也是第一次得见,当下大手翻动,只取在眼下仔细把玩。
过得一会儿,似是看出其中一些道理,却让张入云站开一旁,扬臂一挥,只用那铁卵击向一方三四尺径方的青岩上。但听得一声雷暴,旋即一阵飞沙走石,那小小的一枚卵石大小的铁球竟将三尺见方的岩石打了个粉碎,只空留下一地的只数寸大小碎石。
张入云也是暗器高手,但眼见这如神雷一般威力的铁卵,也是不由惊地吐了吐舌头道:“老前辈,这是什么东西?竟能有这大威力?”
顾老人闻言也是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这铁球已是浑然天成,再炼不得其他兵器,不如就依此形状炼一件暗器就是。我知你身旁那女大是难斗,今她十四柄修罗刀再经我一番锤炼,威力又要增长不小。如有这一件暗器应对,倒是省你不少力气,合该你有些运道,你这两枚缠玉石内又有极上乘的刑天砂,与这铁球都是一般刚猛绝伦的气性。两样相凑再加我炉火融汇,说不定倒是能练出一件威力不小的异宝来呢!怎样,年轻人,虽说只是暗器小品,但你自己第一回参与制炼,可也要用心竭力啊!到底日后为你傍身常用,若能得身气相合,威力定是要大的多!”
张入云一时为眼前朱砂铁卵威力迷惑,倒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但听得老人一番言语,却觉正是自己长日来心上所期盼的,当下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顾老人见他一脸心志高强,心上也自欢喜,却手指一旁一排风炉摇柄与张入云说道:“即如此,那你可要尽心用力行,这风炉本要八人能拉得动,但如今却只你一个人,你可要多多担待了,过会儿我先取金钩上的毒砂,还有光与你携手,之后炼你这铁丸纯属你一人取用,却不能由光相助,你可先要做好准备哦!”
张入云此时心里终是如染烈火,胸中澎湃起伏,闻言自是点头。大人一抚须,却是自怀内取出一柄如水晶灿烂夺目的金钩,一时只放在炉上炙烤。张入云当下看得仔细,就见那金钩上虽是晶莹剔透,但却浑有几许杂色,虽也是色彩艳丽之极,但在那钩身上,却好似如涂抹了杂色油彩一般让人瞧了极不舒服。
张入云因闻得老人说有毒砂一辞,此时又见那钩身古怪,便也自留了些意,当下依老人所命,行至岩石一测,果见其上八副做羚羊角一般形状的手推抚柄,先任取了其中一副。虽因老人不曾有命,但好奇心下,却暗里略用劲力相试了一试。果然那抚柄沉重无比,不愧是要八人能拉动,当下张入云连催了三次劲力竟只能稍稍伸展的一些些。
就见电转之下那炉中炭火旋即拔高了一尺,而老人见他连番催劲也早有准备,当下见炉火扬起,却是只取双睛凝望着高炉中四溅的火星。心中一番思忖,却先将手中那枚缠玉石中的铁丸丢入了火中。果见那铁丸不同一般,虽是在这岩下地底石火的催烤竟也没有一丝变色,只任是一团乌沉沉的淀在炉火当中。
正在此时夏光已是从木屋内将两柄烂银水洗一般的匕取在手里,先见老人已至炉前还有些心焦。再见师公只目视炉火,手里拿着那柄断金钩,这松了一口气。知道顾老人终是依了自己,要先提拔了钩上的毒砂。当下见此,忙将怀中铁匣取出,放在老人身前炉台旁以便取用。而自己却是老老实实踱至张入云手边,也是提起一柄抚柄在手。夏光跟随祖师已有两年功夫,深知其习性,当下见顾老人目注炉火,却是不敢怠慢,赶忙与张入云打个手势,已是提起抚柄就开始鼓风。
张入云因不见老人示意,略有些迟疑,却已被夏光抢先一步,将推柄拉动,当下就见夏光揽腰顿足,眉间凝动,黑炭般的双臂上肌肉便如钢铁似的的虬结,但听那十余丈的巨岩随之便是如巨人一般的一声沉吟,顷刻之间,那河中的小岛竟仿佛与那石吟声一起晃动了开来。
张入云见夏光一人便可提动鼓风擂火用的推柄,便知他天生神力,再又竟顾老人与傅洁羽调教,只一生力气,便是不及自己,怕也是差不得多少。因是夏光比自己还要小上好几岁,眼见他神威凛凛,不由也勾动少年心性,忙也取了一副抚柄在手,一个沉声作气,便也将一身巨力尽注那巨岩之内。
果是张入云一般功力不同凡响,自与夏光二人合力,那本只沉吟的巨岩竟如万马欢腾一般的雀跃不已。随之一刻,本只做灰青一色的岩体竟是陡然间变了黄澄澄一般的亮色,那岩身上积年郁结的尘土石屑也随之泼天一般的被巨岩抖落。
张入云正在心喜那巨岩变化,却本是通体无一丝痕迹的岩身,竟在放光变色的过程中,一一显出诸般花鸟鱼虫,飞禽走兽的画迹。张入云不解其中究里,只以为那石上本是刻的这诸多画像,此刻为自己二人操动得显迹,正在分神看了石上雕刻,却见那诸般奇禽异兽,竟渐渐于石身上活泼起来,纷纷摇衔尾,振身抖羽,欲挣扎出岩体之中。
正在张入云留心观察之际,耳畔却听得顾老人大声喝骂道:“你两人磨什么功夫!躲什么懒!就这点力气怎能勾动地火催动炉鼎!给我用力拉扯风柄!”说话间已是取了两枚桂枝投入炉中,就见两条乌芒搅动,竟是如漩涡一般只探的炉底,随之而来的,也是那根连大地的石炉,竟在乌芒搅动之下被勾出一两丝绿火上来。
老人见只勾动出这一些些地火,脸色一沉,口里便是一番喝骂。夏光想是平日里见惯了师公的威喝,此刻见老人变脸,却是不敢怠慢,忙尽力施展一身神力,只将那风柄拉动。欲将地火催的旺些。
张入云见夏光脸上忧急,心里却有些不好意思,方若不是自己好奇打量这岩上变化,怎样也可多出几分力,该不至惹老人嗔怒。心里歉疚之下,忙口底一声惊暴,双手提动风柄,只将一身真气尽数注入岩内,直化做了源源不绝的动力。
当下陡闻那巨岩又是一阵撼动,原来已是遍体的金黄色,竟在张入云与夏光二人催动之下缓缓变做了一团赤火。岩上禽兽也自先时的一番挣扎,变做了已可在石上自由走动,若是沉住些气用心倾听,竟还可闻得几许兽鸣禽音。
可就是如此这般老人还是显不足慰,当下只仍是喝骂二人道:“还不够!还差的远呢!只这点炉火怎能提拔淬炼毒砂?光!你也入我门下十三年了,怎地到了现在还不能成事,难不成你要跟着你师傅师公身后做一辈小徒弟不成?”
夏光本是孤儿,虽然年小,但却心高气傲,生性恨为人瞧不起他,此时听师公喝叱,又骂他无用,勾动起高性,只是闻得他一身狮吼,一身粗布制就的单衣,竟是随其体内充盈的劲气鼓动。
一旁张入云只觉手下一轻,但见八副风柄竟在夏光一人之力催动之下,比二人先时还要迅灵动。他不料夏光一身神力竟然至此等境界,为不落人后,忙也亦步亦趋,一身功力随之起伏。只是到的此等境地,张入云也觉筋皮力竭,几有力不能支之感。他一日之内连竟两番将体力用尽,一时上虽是身体上还能打熬的住,但于精神上却有疲累不堪之感。
再说那石炉在张入云二人又一番催鼓之下,已是化做一团青色,一次如火山一般的出雷鸣,连番震动之下,满石的神鸟俊兽已是放开四蹄翎羽,绕动那巨岩四下盘旋奔走,只在那鸟鸣兽吼四起声中,炉底一点青幽的地火,已是如泉涌一般的炸了出来。
见此状,顾老人得喝道:“就是这个火候!光,今日你师傅不在,权靠你守护火力,此是你次生炉,可要尽心竭力行!”
张入云与夏光二人此刻已是汗如雨下,脚跟好似水洗一般,流了一淌的汗水。但夏光闻言仍自喉头一声低吼已做应对。夏光能有如此长力,且能挣扎运动这许久,只这番精神意志,但又叫张入云吃惊不小。他本也是苦行出身,只为这两年来,总为修玄门内家功法,少了些**锻炼,一时上与夏光相较有了些相形见拙之意,却将张入云往日精神勾动,当下面色一沉,再不做一丝挣扎运力之想,全副心思只放在助老人将那金钩淬炼好的事上。
张入云这一般运作,本是有冲天之势的炉火,竟是随之变了沉着,且火势不减,但却多一潭纯青。
顾老人一见炉内火势有异,再转侧见张入云双目如炬,只照定自己石炉内,知他已是将全副心思用在司火上,心中暗叹孺可教,再见其目光凝动,满面沉毅,知其力还可持久。当下再不犹豫,旋即就将手中金钩送入炉内,但听得钩上一阵嘶鸣,其上一层油彩便如活物一般在钩身来回游动,却总是不能脱得钩去。
顾老人见正当时机,忙将夏光存放在一边的铁匣打开,只见一阵金光晃动,却是为他赤手扯带出一尾一尺七八寸长的金背蜈蚣。当下他却不怕那蜈蚣有毒,竟将那蜈蚣如铁链一般的缠在腕上,又取左手指甲重重在其缺了一半的头上一敲后骂道:“还不将那血蟾砂吸出?不然留你何用?”
那金背蜈蚣虽然生性不畏火,但眼见这地底石火势力,也是不敢轻动,闻得顾老人喝令,却是张牙舞爪,一番挣扎满心的不愿。老人见其不听自己号令,因本就厌它于蛇姬难中施动毒手,当下也不再与其纠缠,手腕一番,便将其抛入炉火之中。
那蜈蚣见老人竟要用地火烧死自己,只吓得连翻滚动欲逃出炉外,不想却早被顾老人取了两只有近三尺一长墨漆一般的铁条,当做火钳一般夹动自己,不使自己跳出火圈外。虽是它天生灵物,头顶独角连连闪动,可避得一些烟火,但到底那地火在张入云二人催动之下太过炽烈,实难以抵挡。万般无奈之下,那金壳蜈蚣精,只得合身往火焰上一扑,但听得一阵焦臭味四溢,身下百足已被炉火烧化了一小半,而其口中一番作动,却将那金钩上的一直往来游动的油污衔在嘴里。
当下老人见蜈蚣已将毒砂取下,便不在用铁钳阻它跳出火圈,就见那蜈蚣一跃而出,透体只在片刻之内烧得如铁条一般的赤红。为此老人也不得不佩服天地造化,不想这地烈火这般炽热,竟也烧不死这金蜈蚣。
而蜈蚣精只一出得火外,略作喘息,因口中还衔了美食,当下为补元气,却是阔口一吸,便欲将那毒砂摄入腹内。
不想却被顾老人用铁钳阻住喝骂道:“你要这般污秽的东西做什么?还想以此逞恶作威吗?”说完不顾那蜈蚣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嘶嘶历啸,只将案上铁匣打开,精光过处又将其收在匣中,只留下那案上几点如淤血凝集而就的赤砂。
老人已将修罗刀备在案上多时,见毒砂已然取出,便不再犹豫,又将十四枚修罗刀尽数投入炉中。果然不出其所料,那飞刀虽是邪教秘宝,却也是为自己所料的高手打就,而此刻炉火已得纯青,竟也烧不了那飞刀分毫,只是因在炉中滞留稍久,隐隐听得那刀身上传来丝丝鬼泣之声。
顾老人闻声眉头即是一皱,但知这飞刀原质来历,便是自己功行也是解救不得,为此上只稍一沉吟,便又取了数枚桂枝投入炉火当中。那莽桂树本是上代仙人遗赠,用其合炼地火,精益冶器是相得。但见一阵青光乍现,炉中烈火已是化做了紫色,十四枚青光闪铄的修罗刀也是在片刻之内竟都被炉火灼成了赤红。
老人见行将得功,怕张入云二人力有不继,却故意又于暴喝声中催逼了二人两次,果然旋即炉火纯,火势盛。见如此,老人将案上赤砂用手中火钳夹起,悉数投入那炉中。再又丹田内运动九鼎玄气,口中一声断喝便是一团清气吐出,将个正在火炉内四散游走的毒砂化做一抹红云。
当下定睛看准时机,单手如挥琵琶将那十四枚飞刀与红云聚做一处,另一只手,却是被他将火钳甩手丢出。此时他手中无物,脸色一作,猛地就是一记掌心雷击落,但闻一阵惊雷轰鸣,诺大的巨岩竟是摇摇欲坠,再转眼过处,那本是漫天游走的神兽,却已在瞬间如电矢一般,尽数重又没入岩体之内,消失不见。
而此时的张入云只是初次经历,不只内里详细,为恐有变,仍是强拉那风柄。一旁夏光见了,忙欲将其拉住,只是他自己现下也早已是使脱了力。就见他伸出去的手臂还未触到张入云肩头,便已是力竭不支,一跤坐倒在了地上。张入云闻声回头,见夏光已是心安理得的坐在地面,并不见一丝惊慌,知事已做成,这也放松了精神。张入云功力虽比夏光高出一截,但毕竟不似他自小打铁,吃惯其中辛苦,当下不觉也是一屁股坐倒在地,一时与夏光相视一笑,又见对方周身都好似从水潭里爬出来的一般,一身的汗臭熏天,不由又是莞尔为乐。
而再见此刻顾老人已是将炼制好的修罗刀齐捧在手里,当下一枚一枚迎着日头照耀,查其火候成色。半晌过后,便是向来严肃的老人家,也是不禁于脸上露出几丝得意的笑容。一时与张入云开口道:“这凶器得我这纯青炉火锻造,再经这血蟾砂合炼,威力之怕比往日大了足有一倍,此器质料虽也难得,但能冶炼至此,也是足以让那臭丫头欣慰了。可是年轻人!如此一来,她有这十四柄飞刀助益,你日后要管教于她只怕又要难上加难了!”,老人说完话便将飞刀交于张入云手中。
张入云将那飞刀取在掌中查验,就见原来已是被艳娘毒火熬炼成青色的刀身,此刻已是化做了深紫,本就只一二尺的刀身上,那如冲箭也似的刀芒就几有三尺,张入云一时要将那飞刀尽数取在手中,反还要经心不为其割伤。再看那紫色的刀光,虽乍一看,似有些祥和瑞气,但再一展动,却是邪光异彩满刀盈动,当下每一枚刀生出的寒气,都将他全身毛孔激得闭住。心道顾老人当真有神斧之名,只这一会儿功夫,竟将这飞刀磨炼的这般厉害。再想起老人的话,日后艳娘有此持仗确是威力增,不由又是一声苦笑。
而就在此刻张入云却又听老人呼唤自己道:“年轻人,打铁要趁热,你也已经歇息了一会儿,那炉中的铁丸经此一番,温度火性已是削减了不少,还是振作精神,将你那惊天雷一般的铁丸炼制好了再休息!可先说好了,我老人家今日心情好,虽是你助我一臂之力,但过时不待,稍时我要是疏懒错了火候将那铁丸炼成个四不相,你可莫怪我!”
张入云闻言知老人言笑是假,激励是真,当下只待老人话音一落,即是一个盘身跃起,因见自己一身水湿,上衣披挂在身上甚是不舒服,却忙将绕身红绫秘裹在腰间,一时即将上衣脱落,露出内里铁一般的身段。
夏光自幼也是在师傅教导之下,苦修外门硬功,虽是小小年纪,但一身肌肉早已练绞结集起,被他将外力锻炼至了极处。可此时再看张入云腰身后背,但见其上肌肉只如一根根铁条一般的横平暴起,而侧身柔软时却又似水波一样的柔滑。便是自己只怕也不及多矣,一时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脸上即是红了一红。
转眼再看自己师公,却见老人正抚须凝望,目光中甚为嘉许。当下查觉徒孙正查看自己神色,却是敲着其脑壳骂道:“整日里和你说了人外有人,你却只会坐井观天,夜郎自大。现在知道自己本事低微了吧,连个身体都锻炼不好!还与我门下学什么本事!!”
正待二人谈话之际,却见张入云已是依老人先时所言,一人抽*动那风柄起来。他这一回有了经验,知不出全力绝拉不动那抚柄,当下只一开始,便是动了全身的真力,但见岩上石色变幻,神兽又在隐隐做动,不过片刻功夫,张入云竟凭自己一人之力,便已几为重显先时与夏光两人操火时的状观景象。
夏光至此知张入云功力确是高出自己甚多,正在惊服之际,却听见身旁师公不满骂道:“不行!不行!那铁丸质料比飞刀坚硬的多,只你这样拉上一百年也是不济事。我知道你还有藏私,一身本事并未尽得施展,要知这铸剑也是和做人一般,若总是留手不全力以赴,岂能显你真实心性。你年纪还这般轻,正是火性旺盛的时候,若只知在人前遮掩,却难成良器啊!”
一句话即将张入云提醒,他此刻虽苦苦支撑,但总觉还有一些余力没有施展,一时再不犹豫,只将浑身毛孔一放,当下满身真气游走,内力蹿行,那手中风柄却是鼓了风一般的被张入云扯动着。又听空中群兽一阵嘶鸣,那本是漫天游走的禽兽,已是纷纷落羽沉足,竟在铁丸所存的炉火中来回蹿飞游走,每当有神兽飞禽于火中出入,便得一阵精光灿烂,雷动轰鸣。而本是碧青的巨岩,此刻也是化做了纯白,只叫一旁的夏光看得目瞪口呆。
可到的这般地步,顾老人任是作了面孔大声叱责道:“还是不行!再些,再大力一些!”
张入云行此秘法本就难为长久之计,当下只过得一两息,便觉自己体力真气消耗待尽。骨骼肌体之间因出常人难以想像的磨擦碰撞,周身上下已是化成了一方火人。他自小善忍,遇事总是耐心细致,暗底里将事体缓缓化解周全。可如今做到这般地步,顾老人仍是一口一个责骂,毫无一些怜惜,明明自己已是将老人交办的事做的善嘉,但对方却如与自己做对一般,至此际也不见满意。张入云自幼因父亲弃家不顾,而养得一身乖张性,至此时此刻,仍就强忍着推动火柄,虽是双眉蹙就的几已拢在一处,却终是没有落下一滴委屈的泪水。
顾老人见眼前少年心高气傲,又是如此一般的善忍,见他功候虽足,但一来不得其法,二来难动其真心,一时也是怜惜,只叹道:“年轻人,这冶铁铸剑本就是末流,我修行人士讲就的是修心明性,不染外物。只是你此番铸打兵器,却忘了其根由,现时你虽已用了全力,但却连七情都不动,如何能纯得这炉火,要知那物器本为人使用而制,你这一心无为,却要取用制炼它来做什么?这一层关窍你若是参不透,纵是你将这炉火催得再怎么刚猛,也终是难得火候啊!”
至此张入云得明白其中道理,只是他自隐娘假死,香丘玉殒之后总是将自己真心包裹的紧紧的,人前人后,便是自己一人独处时也是尽量不让自己有心思伤情生怨。面此刻听老人意国,却要为炼那铁丸让自己于人前显露心迹,却让他心情叠荡,不知如何是好。沉吟半晌只想着崆峒、乾坤教一众道**力均强过自己太多,实不是自己现在能对付的了的。当下历历往事尽显于脑海之中,不由让他心中一阵阵气苦,精神毅力只在苦苦挣扎。
顾老人本指望自己一番解释可让张入云脱下心头枷锁,未想眼前的年轻人却在自己训教之下,半日不再言语,只将个手中抚柄如扯了风一般的拉动。侧耳倾听之际,竟连张入云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为此上老人心上大惊,怕张入云坠了心魔,不做呼吸,不吐纳真气,只要再过的弹指功夫,少年便有劲气郁结,解体自爆的危险。
正在他欲上前阻拦张入云操火,未想就见张入云面庞上一点晶光坠落在扯动风柄的手臂上。老人眼见晶光一闪,心上便得一惊,而耳畔却听见张入云喉头竟传来一声似兽吼如鬼泣一般的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