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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陆秀秀呕了半天就吐些酸水,阿奴连忙倒了杯热茶给她,摸了摸她的额头,冷津津的都是汗,她问赵惜:“难道中暑了?”虽然是初夏,但建康根本是个火炉。
赵惜看了看陆秀秀的脸色:“有出汗,应该不是,请个郎中看看吧。”
店里的伙计请了附近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过来,老人家颤颤巍巍的摸了半天脉,宣布道:“有喜啦。”他本想说恭喜,但是看见陆秀秀的姑娘打扮,到嘴的话又咽回去。
屋里三个姑娘面面相觑。
阿奴结结巴巴的问道:“是,是有孩子的意思?”
老大夫点点头,同情地看了一下陆秀秀:“才两个月,姑娘忧思过度,还是要小心些。
陆秀秀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六神无主,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阿奴一把扯过赵惜,低声问道:“那孩子是谁的?”
“这个要问她男人。”赵惜想,我哪知道。
送走老大夫,阿奴又赶忙叫人去找李长风。
等李长风一赶到,陆秀秀扑上去,像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大哭,吓得他一直拿眼看着阿奴。
阿奴没好气:“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没欺负她,她有孩子了。”
李长风顿时脸色铁青,愣在当场。见他脸色不对,陆秀秀也停止了哭泣,从他身上下来,盯着他的眼睛不放。
阿奴见他呆若木鸡,转头跟赵惜嘀咕:“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看样子不是。”
两个黄花大闺女得出结论,同情的看着李长风。
陆秀秀听见了她们的话,气得七窍生烟,戳了戳李长风的胸口:“混蛋,你跟这俩女人说清楚。”
李长风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有孩子?”
陆秀秀见他满脸不可思议,难道他也认为孩子是别人的,又气又急,一口气提不上来便晕了过去。
李长风一把搂住她,吓得满头大汗,吼道:“大夫,去请大夫。”
此时外面有人敲门,传来阿蕾侍女妮妮的声音:“阿奴姑娘,陆少将军来了。”
什么?屋里的三人顿时慌了手脚,这个晕过去的孕妇可是人家的妹子。阿奴急忙用力地掐陆秀秀的虎口,掐了一半停下来:“惜姐姐,这样会不会流产?”
“好像会。”赵惜不确定,阿奴一吓,连忙将手丢开。
李长风心急如焚,一把扫开这俩蒙古大夫,将她放平,在她耳边一叠声轻唤道:“秀秀,秀秀。”
妮妮在门外又唤了一遍,阿奴没好气:“阿哥呢?”
“带普普小主子上街了。”
阿奴见陆秀秀还是不醒,心里哀嚎,这些人添什么乱哪。此时敲门声又响,她无名火起,操起一个花瓶砸过去,吼道:“知道了,叫他等着。”
花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外面突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陆尘翼低沉的声音响起:“阿奴姑娘,也没什么事,不过在下马上就要启程,过来跟姑娘道别一下。”
阿奴顿时窘得满脸通红。该死的妮妮,把人放进来做什么。
这边陆秀秀眼皮闪动,李长风大喜:“秀秀,你没事吧,哪不舒服?大夫呢?阿奴玛,赶紧请大夫。”
急什么,没看见人家的哥哥堵在门口么?阿奴翻个白眼,只好出去应酬陆尘翼,最好先将他弄走再说。
陆尘翼看见阿奴出来,喜出望外,幽黑的眼眸像是暗夜里绽出了点点星光。见他贪婪地盯着自己不放,阿奴觉得自己头发都要燃烧起来,她实在不习惯应付这种场面,当下蚊子哼哼似的挤出一句:“跟我来吧。”
这是他们在客店包的的院子,不想让他看见大夫进进出出,阿奴只有把他带进自己房里,倒了杯茶给他,两人坐定,一时无语。
陆尘翼那时听见李长风说她嫁了人,心里酸苦难当,忍不住前来,只是想再看一眼阿奴罢了。可是真看到了,他又挪不动步子,告辞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人就这么干坐着,阿奴一心听外面的动静,倒没怎么注意他。陆尘翼搜肠刮肚想找话题,见桌上放着一本书,拿过来翻了翻问道:“这是沈六郎写的?”
阿奴一恍神,怔怔地转头看着他。见她眉心似戚非戚,眼底水光莹莹,似乎藏着无穷心事。陆尘翼心里发紧,脱口而出:“可是出了什么事?”
阿奴吓了一跳,矢口否认:“没,没有。”
陆尘翼也不好深问,只能郑重说道:“若是有事,说一声即可,在下定然全力以赴。”
见他突然一脸正色赌咒发誓般说了这么一句,阿奴想起李长风的话,暗叹一声,只有垂头低声道:“谢谢。”
陆尘翼拿起那本书:“这是沈六郎写的?这些插画画的很不错。”他突然被那些绚丽的插画吸引,“这是画的,还是印的?”
“印刷的。”讲起这个,阿奴来了兴致,“这叫分色套印,是一种新的技术,印出来的色泽与原作相差无二。不过价格可不便宜。”
“色彩很好,原画师是哪位?这种技法可没有见过。”
阿奴笑笑:“是我整理了一下师父的笔记,顺手画了一些,印刷了几本想送给师父做结婚贺礼。”
她与李长风,刘仲等人同为沈嘉木弟子,擅画自然不意外。陆尘翼看见书页里有一些批注,上面的小字铁划银钩,锋芒毕露,这可不像是女子的字迹。他疑惑道:“这是谁写的?”
“是我。”以为陆尘翼是嫌字不好,阿奴有些难为情。虽然罗桑等人都说她的字好,云丹给中原皇帝拍马匹表忠心的奏章都是由她执笔,但是他们的话哪能当真。阿奴总觉得自己的字不够娟秀,沈嘉木也说不够圆润藏拙。她红着脸解释了一句:“我是学吐蕃文书法的,最早是用竹笔写字,所以笔锋比较硬,写的不好。”
没想到名满天下的沈六郎的得意弟子居然如初学的孩子般小心翼翼,陆尘翼一挑眉:“我觉得很好。”
耶?阿奴很意外。
看她眼睛瞪得溜圆,像只猫儿一样说不出的可爱,陆尘翼哑然失笑,拿起放在桌上的笔,蘸墨写了几个字: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的笔力雄健洒脱,跟阿奴的字迹有些想像,但重点是人家写的是《凤求凰》。
阿奴第一次碰见这种状况,以往碰上的都是看上就抢的土匪式人物,刘仲是个口难开的,云丹却是直接威胁要将人绑回去生孩子。这样一种流传在文人仕女之间温情脉脉的文字游戏,她从来没有机会见识过,顿时傻眼了。现在要怎么办?拒绝吧,人家啥也没说,不拒绝吧,误会了怎办?男人的破坏力可是很强,这是她在云丹和阿罗身上体会到的。
赵惜这时候探进头来:“姑娘,李大人叫你过去。”
阿奴如释重负,跳起来跑了。
见她逃也似的冲出去,陆尘翼怅然若失,就这么讨厌他么?
赵惜偷听好一会了,笑吟吟进来,她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提笔在下面也写了一行:凤飞遨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已有东床。
一个侍女的字居然劲骨丰肌,绵里藏针,由字见人,这侍女不是普通人。陆尘翼暗忖,瞥了赵惜一眼。见到那句“已有东床”,他长叹一声,又不舍得走,拿起那本《西游记》来看。
准备换衣服的赵惜愕然,这人脸皮够厚的,不知道这是她俩的闺房么?
李长风与陆秀秀两人正隅隅私语,看样子和好如初。阿奴刚刚被此女的堂哥骚扰过,看他们亲亲热热很是碍眼,那个做人家师兄的不知道要照顾师妹的情绪么?她愤愤不平,重重地在门上锤了一下,粗声粗气问道:“叫我来干什么?”
两人吓了一跳,陆秀秀记恨阿奴说孩子不是李长风的,把脸撇开去。
阿奴也记恨陆秀秀叫她“女人”,翘着鼻孔看她,她觉得这个词刺耳之极。
李长风被两人水火不容的气氛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连忙说道:“秀秀有身孕了,不能上路。。。。。。”
“知道了,知道了。看在你儿子份上。”对于要替陆秀秀擦屁股,阿奴很不耐烦,“我帮你去解释,还有什么,干脆写一份表明心志的信给我,我交给你父亲。说你们两个情比金坚,在地愿为连理枝,在天愿为比翼鸟,生同枕死同穴。。。。。若是你父亲和阿仲不肯成全你们,就死给他们看之类的。就这样,最好写血书。”
“阿奴。”李长风叫道。
“干嘛,又没说用她的血,心疼什么,杀一只鸡就好。”阿奴噼里啪啦一大串说完,正准备找口水喝,一转身却猛地撞在一个人胸口上,那人闷哼一声,扶住阿奴,问道:“怎么啦,好像听见你跟人吵架?”
是陆尘翼,阿奴惊慌失措,叫道:“你怎么出来啦?”
陆尘翼苦笑一声:“你那位侍女把我赶出来,说要换衣服。呃?秀秀。。。。。。”后半截没了声音。
阿奴想把人推开已经来不及了。
陆秀秀见到这位堂哥,吓得直往李长风身后躲。
李长风将她揽在身后,站起来。
找到堂妹,陆尘翼一开始又惊又喜,后来看着不对,顿时脸如锅底,大步走进来,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长风一张嘴,可是此事说来话长,想半天不知从何说起。
赵惜见自己闯了祸,偷偷摸摸地踅过来,见状凑在阿奴耳边低声说道:“就说是‘恋奸情热’,要不‘有女夜奔‘也行啊。”梁王与陆家是对头,她自然讨厌陆家人,明明是两人情投意合,她非要拗成陆秀秀见异思迁。
阿奴‘扑哧’一声笑出来,屋子里剑拔弩张的三个人顿时对她怒目而视。刚才还深情款款的陆尘翼转眼换了张恶狠狠的脸,阿奴凉凉地拍了拍赵惜:“别乱说话,小心人家灭口。”
陆尘翼意识到自己的脸色不对时已经晚了,阿奴看向他的眼神森冷如冰。想起她的字笔锋刚硬,根根如刺,陆尘翼忽然醒悟过来,眼前这位少女跟以前自己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行首花魁都不同,她像是山林间自由自在戏耍的敏感小兽,只要发现一丝不对劲,她就会全力防备,掉头而去,再也不会往后看一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