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变

面人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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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宾馆在皇城西侧,两地相隔不远,不过两百丈。他们虽然走的慢,但没多久也就走到了皇城的西门西安门。

    皇城有大明门、地安门、东安门、西安门四座门,是为了方便文武百官进出宫廷用的。进了西安门,就是中海,离紫光阁不远了。

    到了西安门前,王元程停下脚步,注视着威严的皇城:真跟做梦似的,他竟然也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出皇城了。

    守门的士兵有九名,左四右五。除了站在右首第一位的士兵没有武器,其他八名士兵俱都腰悬钢刀。

    王元程和王佑礼走到离西安门大约还有十步左右,站在右手第一位的士兵迈着严整的步伐向前几步,到了他们身前,猛然止步,随后就是一个军礼,同时高声道:“大人好!”

    王佑礼微微颔了颔首,从腰间解下腰牌,递了过去。

    在这名士兵验看腰牌时,其他的八名士兵肃立依旧,神色始终庄重肃穆,没有丝毫变化。

    验看过腰牌,士兵把腰牌还给王佑礼,然后又是一个军礼,高声道:“大人请!”

    王元程以前来过京城多次,也从远处看过皇城几次,那时除了觉得皇城威严肃穆之外,总免不了有一丝丝阴森的感觉,但这会儿却不知为什么,除了感到庄重肃穆之外,阴森的感觉不见了。

    或许,这和坐在里面的人有关吧。从陈海平身上,王元程从来也没有感受到过一丝一毫的恐惧,这或许是自己对儿子放心的最主要的原因吧。

    景色真是美极了,放眼望去,水光潋滟,太液秋波,殿阁崔巍,佳木葱茏。

    这里的景色固然极美,但真正让它在人的心里攀上顶峰的是因为这里是皇城,这是皇城西苑。

    要是能住在这儿,那这一辈子也就不白活了,但这是不可能的。举步前行,王元程心里不觉微微叹了口气。

    转过一座假山,王佑礼忽然低声道:“父亲,少爷接您来了。”

    王元程的眼力自然没有儿子好,但儿子说完,他也看到远处有人影向这边走来。王元程一惊,随即就激动起来。直到这一刻,陈海平“皇帝”的身份才在王元程心里真切起来。

    看到父亲激动,王佑礼又在父亲耳边低声叮嘱道:“父亲,千万别下跪,以前怎样现在还怎样。”

    幸亏王佑礼提醒,要不王元程的膝盖自己就会软下去。不管以前如何,陈海平那时毕竟还是一介平民;也不管陈海平以前是怎么说的,但现在,陈海平就是皇帝啊!

    “王叔,欢迎欢迎,一路辛苦吧?”握住王元程的手,陈海平热情地问候道。

    王元程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掉下来。陈海平换称呼了,以前都是称他“老东家”,可现在叫他“叔”了!

    不知不觉,王元程握住陈海平的双手,使劲地摇了摇,激动地道:“少爷,恭喜,恭喜啊!”

    “同喜,同喜。”陈海平哈哈大笑,然后和王佑礼一左一右,陪着王元程向紫光阁走去。

    看着父亲欣欣然地让“皇帝”走在自己身旁,王佑礼心中真是感慨万端。自己第一次来这里见陈海平时,那一刻的感觉真是刻骨铭心,想必父亲这一刻一定和他一样。

    陈海平在不在这里,对任何人的感觉那都是完全不同的。不在这里,陈海平就是他们崇敬的少爷,但在这里,陈海平就是皇帝。

    皇帝的身份盖过了一切!

    陈海平依旧还是那个少爷,至少对身边的人是这样。

    自己不变,丝毫不把自己当皇帝看,陈海平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极其难能可贵了,而能让身边的人忽略,甚至是忘记他“皇帝”的身份,王佑礼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不让人下跪,在这里第一次见过陈海平之后,王佑礼这才意识到了陈海平的深意。以前,说实话,跪与不跪感觉差别不大,但在这里,感觉就天差地别了。

    在这里,只要一跪下去,陈海平就是皇帝,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改变。

    王佑礼清楚,现在父亲一定和他一样,因为这一刻的感觉必定会完全相信陈海平以前说过的每一句话。

    如果不当皇帝都是真的,那还会有什么是假的?

    不跪,感觉真好!

    离开饭还有些时间,陈海平和王佑礼陪着王元程在海边漫步。

    以往,因为太过森严,不论皇宫,还是皇城,都极度缺少活人的气息。但在这里,在秋风秋意弥漫天地的一刻,父子俩却都觉得心头暖暖的,惬意的很。

    落日的余晖洒满了水面,洪波涌动,万道金麟闪烁。

    “王叔,选一块地,怎么样?”就在王元程凝望着水面上涌动的万道金麟时,陈海平忽然问道。

    “什么?”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王元程就大吃一惊。

    陈海平道:“我让您老在这儿选一块地。”

    眼睛瞪圆,王元程难以置信地问道:“让我在这儿选一块地?”

    陈海平笑道:“是啊,但是不能太大了,最好不要超过五亩。”顿了顿,跟着又解释道:“我们是开创者,我想把那些对国家有功勋的人都接到这里来。这一来是商议国事方便,二来是让他们在这里安度晚年。何况,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把这么多宝都聚在这里,也好随时请益。”

    王元程转头向儿子,看去,王佑礼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陈海平笑道:“王叔,让您老来这儿住和佑礼无关,所以您老也别看他。说实话,佑礼现在虽然是大将军,但要住这儿,还没有这个资格。”

    王元程得意地笑了,王佑礼不觉抬手挠了挠头。

    “那我就谢谢了,这个我实在是拒绝不了。”王元程笑着道。

    “这是您应得的。”陈海平郑重地道。

    往回走的时候,王元程就开始着意打量四周的环境了,琢磨着这块地到底要选哪儿。

    今晚招待王元程的晚宴,陈海平还请了三位陪客:三爷陈海廷、徐光启和成基命。他们回到紫光阁的时候,三人正在厅中喝茶闲谈。

    见陈海平进来,三人都站起身来。打过招呼后,陈海平介绍他们相互认识。

    三爷和王元程是老熟人,自然用不着介绍,陈海平给王元程父子介绍了徐光启和成基命。

    对徐光启和成基命,王元程都久闻大名,极为仰慕,现在能与徐光启和成基命平起平坐,心中很是激动。

    这个桌上是没有王佑礼的位置的,尽管他是数一数二的大将军也不行。陈海平现在也不像一开始了,现在他觉得有些礼仪还是守守的好。

    酒菜还是一贯的风格,五人围坐,气氛很是融洽。

    席间,陈海平提到了让王元程在中南海选地建府的事儿,别说徐光启和成基命,就是三爷也都大吃一惊。

    看着三人吃惊的表情,陈海平笑道:“徐大人、成大人,你们也要选块地搬过来,到时我好随时请益。”

    对陈海平弄出的这个“领政大人”的头衔,徐光启和成基命心里还疑惑着呢,现在陈海平又要他们在皇宫边上建私宅,这是怎么回事?

    徐光启和成基命相互看了一眼,而后成基命婉拒道:“徐大人的家底我清楚,还比不上我呢,所以领政大人就是给我们地,我们也建不起。”

    这时,还没等陈海平开口,王元程道:“说实话,刚才领政大人说让我在这里建私宅,我这心到现在还觉得不踏实。要不这样,我能不能沾沾光,和二位大人作个邻居,这三所宅子我一起建了?”

    “哎呦,老东家,这怎么使得?”成基命和徐光启一起推拒。

    见两人拒绝,王元程朝陈海平看去。陈海平点了点头,笑道:“二位大人,我要把一些对国家最重要的人都聚到这里来,所以这里也算不上私宅。这本来是要政府出钱修建的,但现在我总觉得银子不够花,所以既然王老东家有这个美意,那我自然是非常愿意笑纳的。”

    说到这儿,稍微沉吟了一下,陈海平又道:“嗯,我看,这片新宅子就叫三贤居吧。”

    这回,轮到王元程拒绝了,他慌忙地道:“领政大人,这可使不得!要是我与两位老大人同称三贤,那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啊!”

    摇了摇头,陈海平郑重地道:“老东家,你错了。天下无商不富,您老以诚为本,通天下货,利天下民,又如何不是贤者?这与徐大人、成大人以所学济世,又有何不同?”

    商人,尤其是那些大商人,财富、权势、地位,他们几乎什么都有,但他们唯一没有的就是名声。或者说,他们的名声是不能和徐光启、成基命这些士大夫的名声相提并论的。

    实际上,这不仅仅整个社会的共同看法,就连他们自己在内心深处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想而知,陈海平这一席话会如何让王元程感激!

    啪的一声,徐光启轻轻击了一掌,慨然道:“领政大人这话说的太好了,像王老东家这样利国利民的大商家才是当之无愧的贤者!”

    要论务实,王元程这样的商人也是远远比不上徐光启的。徐光启务实的层次要比王元程高的多,徐光启从理论到实际都是务实的。此前,徐光启为整个国家几乎都在务虚而忧心忡忡,所以他才对陈海平的话深有同感,且赞赏有加。

    王元程脸一红,赶紧摆手道:“徐大人过誉了,王某愧不敢当!”

    这时,陈海平摆了摆手道:“别争这个了。”然后又转头对王元程道:“那老东家就您多出点血了。”

    王元程郑重地道:“领政大人、二位大人,这是我王家的荣幸。”

    成基命又和徐光启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成基命试探着问道:“领政大人,在皇宫旁边建私宅,这是不是有点不大好?”

    陈海平现在不想提这个话题,事情千头万绪,很长一段时间都顾不上这个,而且这个话题一提起来,就很容易惹起不必要的纷争,可不提又不行。

    沉吟片刻,陈海平道:“成大人、徐大人,如果这个天下没有了皇帝,你们觉得怎么样?”

    成基命和徐光启瞠目结舌,惊的目瞪口呆。

    对他们而言,皇帝的存在是天经地义的。没有皇帝?他们心里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好一会儿,两人才反应过来。

    陈海平的目光沉静如深海,成基命和徐光启的心都被震撼到了极点。

    没有皇帝?他们的学识和阅历都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这个念头一起,利弊几乎在瞬间就想清楚了。

    皇帝存在之弊万万千,真正可以存在的理由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稳定。

    活人能让尿憋死吗?不论是成基命,还是徐光启,他们都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们都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徐光启眼睛放光,激动地道:“领政大人果真有此心?”

    淡淡一笑,陈海平道:“老大人,如果我要当皇帝,那就是给子孙造孽。看看朱元璋的这些子孙,我管他们叫弃物,就是没用的要丢弃的废物。”

    徐光启和成基命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成基命道:“领政大人,如果您真有此心,那以现在的情势,以老朽看还是应该以弱化皇权,实化相权为好。”

    没有犹豫,陈海平摇了摇头,道:“我虽然不是皇帝,但比皇帝还要有权力。如果我的后人坐上皇位,却只有名分,而没有权力,他们会甘心吗?所以还是一劳永逸地好。”

    实际上,成基命的这一问有实也有虚。实的是真问,虚的是试探。现在见陈海平是这个态度,成基命和徐光启都放心了,知道这确乎是陈海平的真心。

    两人离席而起,对陈海平躬身道:“若果真能成此功业,那领政大人必将是万古第一人!”

    起身让两人归座,陈海平道:“两位大人,现在还不是谈这个的时候。这个我们私下可以说,但暂且不要在外面说。”

    两人都明白,徐光启道:“这个自然。”

    两个老头子精神抖擞,兴致高昂,这个时候酒又都喝了不少,顾忌也就更少,成基命又问道:“领政大人,我听说您要给官员大幅提高俸禄?”

    点了点头,陈海平道:“是的。”

    成基命道:“我还听说至少平均要提高数倍以上。”

    陈海平又道:“是的。”

    徐光启微微皱了皱眉,问道:“领政大人,听说您要免除所有的徭役、杂役和兵役。”

    陈海平笑道:“市井流传的这类消息都应该是正确的,是为了让百姓早些知道,有个准备。”

    徐光启道:“领政大人,这虽是天大的善举,但那今后所有的差役就都要雇佣。而且,您提高官员的俸禄,那是不是对这些雇佣的差役也要给予优厚的待遇?”

    陈海平道:“是的,徐大人。”

    这时,成基命道:“领政大人,官员、差役,再加上士兵,这一年得要花用多少银子?这些银子又从何而来?”

    陈海平道:“如果我们这三省之地没有贪污的,没有偷逃税赋的,而且我还要把商税提高五成到一倍,那您看我们今后的财政是紧张,还是宽裕?”

    成基命当官都当了四五十年了,他听这个虽然不怎么震惊,但却极度怀疑。

    陈海平看出来了,笑道:“老大人,如果现在我管理整个天下,那这句话我一定不敢说,但在这三省之地,我还看不出有什么做不到的。”

    晕吧,晕死得了。这要不是陈海平拦着,今晚成基命和徐光启非醉死不可。最后,两人都是被陈海平派人用软穿给抬回家的。

    酒宴散了,众人都挺高兴,唯独三爷不然,三爷简直郁闷死了。以前兄弟说皇帝什么的,那时根本就没有当真,但现在,兄弟就是皇帝了,可又竟然要……

    ―――――――

    夜已经深了,迎宾馆东阁的西厢房还亮着灯。

    房里坐着五个人,正首位上的是一位老太爷。老太爷七十多岁,脸膛红润,白须飘飘。这会儿双眼闭着,腰板笔直,双手交叠,放在立在地上的龙头拐杖上。

    老太爷的两旁坐着四个人,脸色似乎都有点不怎么好。

    这一屋子的人都姓江,江家是大同的豪门,海平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东之一。老太爷叫江德奉,是江家的当家人,其他四人都是他老人家的儿子。右边的依次是大儿子****来和二儿子****戈,坐在左边的依次是三儿子江青海和四儿子****涛。

    屋里的气氛极为沉闷,没有一个人说话。忽然,当当当,门上传来三下轻轻的敲击声。****涛精神一振,立刻道:“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伙计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到了最近的****涛面前,伙计低声道:“四少爷,王老东家和王将军回来了。”

    “去吧。”吩咐了一句,****涛便转头去看老太爷。

    又过了片刻,老太爷睁开眼,看着三儿子江青海问道:“青海,你怎么看?”

    稍稍打了一个沉儿,江青海道:“父亲,要是有事,孩儿看找王老东家也不一定有用。”

    “不一定有用”的意思就是没用,****涛的眼眉就有点往上立的意思,阴阴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没用?”

    江青海神色不动,淡淡地道:“父亲问我的意见,我说了我的意见,仅此而已。”

    江青海不温不火的一句话就把江青海给掘了回去,****涛的脖子上青筋爆起,却又找不到反击的话,只能在那儿自己运气。

    目光在四个儿子身上一一扫过,老太爷猛地一顿龙头拐杖,然后站起身来,拄着龙头拐杖就向门外走去。

    四个儿子同时起身,但只有****涛抬脚要跟过去。老太爷头也没回,怒道:“你给我在这儿老实呆着!”

    ****涛是老太爷老来得子,而且还是大夫人生的,自然是万千宠爱在一身,一向溺爱的很。但这一刻,面对老太爷的雷霆之怒,****涛也不敢说什么了,只是又回身狠狠瞪了江青海一眼。

    王元程住在紫竹轩,在东阁西面,不远,就几步路。

    伙计提着灯笼在前,老太爷拄着龙头拐杖在后面缓步而行,不一会儿就到了紫竹轩。

    王元程和儿子刚回来,正在喝茶,听管家说江德奉来访,赶紧起身迎了出去。

    同王元程打过招呼,见到王佑礼,江德奉问候道:“大将军也在。”

    王佑礼一躬身,道:“老东家里面请,我就不打扰了。”

    听王佑礼要走,江德奉赶紧拦住道:“大将军,老朽既是来找老东家,也是找大将军。”

    王佑礼一愣,道:“那好,您请。”

    三人进屋落座,管家上茶之后,出去时把门轻轻带上,屋里就剩他们三人了。

    王元程有些奇怪,他不明白江德奉这么晚了来找他能有什么事,于是就直截了当地问道:“这么晚了,老东家来有什么事吗?”

    默然半晌,江德奉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唉,老东家,实不相瞒,犬子不肖,可能惹下了大祸!”

    江德奉来找他,又说惹了大祸,那自然是与陈海平有关。王元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问道:“老东家,到底是什么事?”

    江德奉道:“老东家,你知不道邓玉文这个人?”

    “邓玉文?”王元程低声念了一边,然后摇头道:“我没听说过这个人。”

    王佑礼听到“邓玉文”这个名字时,神色似乎有点变化,江德奉道:“邓玉文是少爷的人,他负责我们那儿的训练,和犬子青涛处的不错。”说到这儿,江德奉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后接着道:“青涛……唉,青涛糊涂,曾送过邓玉文一些银子和几个女人。”

    这事儿怎么了?王元程有些不解。商家结交权贵是很正常的事儿,交好有潜力的人也是山西商人经常做的事儿,不足为怪。比如那个士子书读的好,看中的商人就会预先投资,资助这个士子科考,取得功名。

    啊,王元程忽然反应过来,这在大明朝是正常的事儿,但在陈海平那儿就不正常了,可再不正常,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

    “怎么,出事了?”王元程问道。

    摇了摇头,江德奉道:“一开始这事儿我也不清楚,后来是犬子青海跟我说可能出事了。”

    “老东家,什么叫可能?”王元程有些不解地问道。

    “是这样,老东家。前天,青海说邓玉文可能出事了,邓玉文似乎没有参加这次的事儿。”江德奉道。

    江德奉这么说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王佑礼,而王元程则直接转头向儿子看去。

    王佑礼低头喝茶,似乎没有看到老头子的目光。

    江家和王家之间的生意往来不算多,但今后的联系必然少不了,所以王元程也不搪塞,有什么说什么,他道:“老东家,你也应该清楚少爷的为人,说情这种事儿在少爷那儿是没用的,所以你最好什么也不用做。”

    要是真出了事儿,江德奉又如何不知找王元程说情没用,实际上,他来找王元程是假,看王佑礼的反应才是真。

    似乎真出事了,江德奉心头惴惴不安。

    实际上,江德奉并不是担心江家的安危,像其他人一样,即便陈海平用霹雳手段对付那些和女真人有瓜葛的商家,但他对陈海平依然有一种很笃定的感觉。

    这个人做事讲规矩,也念旧,重诚信,说话一是一,二是二,吐口唾沫就是个钉。而更为重要的是,陈海平很仁厚,这从处置那些商家的方式和在京城的事儿就可以看出来。

    对那些犯事的商家,实际上只是有关的男人都被抓了起来,财产虽被没收,但杀的人很少,而且对那些商家的女眷和孩子非但没有伤害,反而还很照顾,让她们至少还能像普通百姓一样过活。

    这很不可思议,但却让人感觉很好。

    江德奉担心的是江家在集团里的利益,如果陈海平震怒,那剥夺江家的利益,把江家从集团驱逐出去,不仅别人说不出什么来,就是他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来。

    尽管他们可以辩解说以前都是这么做的,所以现在也情有可原,下不为例,但这毕竟是贿赂,一旦叫起真来,那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站起身来,江德奉道:“老东家,打扰你了,谢字我就不说了。”然后又对王佑礼道:“大将军,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王佑礼笑了笑,道:“您老走好。”

    走出门,江德奉心里更懊丧,因为他没有王佑礼这样的儿子。自己那些个儿子当中,老三江青海是最有能力的,但……

    送走了江德奉,父子俩回到屋里,王元程问道:“那个邓玉文真出事了?”

    “应该是出事了。”点了点头,王佑礼道,随后又解释道:“邓玉文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文武全才,组建塞外第一师时,我本以为邓玉文会成为其中一个旅长,但没有。我还以为少爷对邓玉文另有任用,但听江德奉这么一说,应该是出事的面大。”

    “那……”王元程看着儿子低声道。

    摇了摇头,王佑礼道:“不说这点事绝不致死,就是真要处死谁,少爷也会明正典刑,把事情说清楚,而绝不会不明不白的。”

    也是,王元程笑了,而后又问道:“这事儿严重不严重?”

    沉思片刻,王佑礼道:“很严重。”

    王元程一惊,问道:“为什么?”

    王佑礼道:“在归化,政府部门的人是严禁与外人有私下往来的,吃个饭都不行,违者必定严惩。父亲您想,少爷在归化做的,不说原封不动地都搬过来,但基本的思路是不会变的。”

    儿子的分析很有道理,王元程又问道:“严惩又有多严?”

    王佑礼道:“失去一次升迁的机会,而且记录在案,在与别人有同等的机会时,机会就是别人的。”

    王元程骇然,这可真是严惩。

    升迁,官场和商场是一个道理,就是失去一次升迁的机会影响大都是一辈子的,何况还有后面那一个。

    这也太狠了,只是会不会矫枉过正,欲速则不达呢?

    ―――――――

    陈启立是不愿打仗的,虽然他是陈海平麾下地位最高的将军。

    陈启立不愿打仗不是因为地位已到顶峰,从而对军功没有了渴望。他不愿打仗,是因为深知打仗苦的是老百姓。

    从四十几岁遇到陈海平,一直到今天,陈启立手上沾染的血并不多,尤其是几乎没有沾染上自己人的血。经过这些年的历练,陈启立的气度的变化那是天翻地覆,但在心性上,陈启立依旧是十几年前的那个淳朴憨厚的农民。

    看到那份《北京协议》,陈启立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浑身都轻松下来,少爷就是少爷,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从接到任务的那一刻起,陈启立心头就隐隐抱着一丝希望。从条件上看,他们至少完全有能力同样兵不血刃地占领河南,但少爷没有这么做。而这也就可能意味着,少爷并不想占领更多的地方,自然就更谈不到随后要开始统一天下的征程了。

    陈海平为什么要签署这份协议,陈启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早就放弃了猜想陈海平意图的任何念头,他抱着的信念是跟着做就好。

    对随着协议一起来的第一号领政令,陈启立自然不会惊奇,但还是深感欣慰,因为他是军人。

    在这个新建立的国家里,军人的地位即使不会高于文职官员,但也不会弱于他们。重文轻武,极可能在少爷手里成为历史,因为在他们这里,任何将军想要拥兵自重那都是不可能的。

    随着协议来的除了第一号领政令,还有第二号第三号第四号第五号和第六号领政令。

    第一号领政令是关于军队的,第二号领政令是关于所有人的,内容是除了当地的大型公共设施,如修路、水利设施……等之外,国家废除所有的徭役杂役和兵役。

    最后备注:此为基本精神,细则今后将陆续颁布。

    第三号领政令是关于组建政府的若干规定,内容主要有两点:一,将大幅提高所有政府人员的待遇,并设立退休制度,以及公费医疗制度等等;二,废除官和吏的差别,吏不再是私人任用的,吏同官一样都在政府的编制之内,而且今后所有的官员都要从吏中选拔而出。

    最后备注:此为基本精神,细则今后将陆续颁布。

    第四号是关于土地的,国家将把所有土地都收归国有,然后重新分配下去,并且免除民间一切因土地而产生的债务。

    最后备注:此为基本精神,细则今后将陆续颁布。

    第五号领政令规定,对于拥有土地三十顷,以及三十顷以上者,除了金银珠宝以及所拥有的商铺之外,没收其余所拥有的田庄、粮食、农具、牛马等所有财产。

    第六号领政令是废除孔家衍圣公的封号以及一切相关优待和特权,除保留孔府孔庙等,余者皆比照五号领政令。

    少爷很急,从这六个领政令里,陈启立看得出来,陈海平要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用钢刀把这一切都尽快做完。

    除了六个领政令,当然也少不了陈海平的一封亲笔信。看过信,稍一思索之后,陈启立传令摆宴。

    ―――――

    自从一个月前,被突如其来地给圈起来后,徐从治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但毫无办法,看管的太严了。

    十几天后,有个牛气哄哄的家伙过来告诉这些被圈起来的山东军政要员一句话:他们造反了,崇祯死了,你们听后处置。

    此后,就再没人理会他们,而那些每日里给他们送饭的则根本不理他们,舔着脸问什么都是白问。

    太缺德了,还不如什么也不告诉他们呢。与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官员不同,这些日子,徐从治被好奇心给折磨完了。

    到了现在,这些官员们的情绪都稳定多了。

    其实,他们的生活也算不错,每天吃的不错,还有酒喝,想看书的看书,想下棋的下棋,就是没有自由,哪儿都不能去。

    这真是磨练人的性子,这一个月下来,徐从治觉得自己的修养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天有些凉了,黄昏的时候,徐从治一个人在院子里踱步。忽然,门开了,一个军官走了进来。

    徐从治眼睛一亮。

    军官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勃,极为英武。

    徐从治停下脚步,神态从容地看着向自己稳步走来的军官。

    到了徐从治面前,军官停住脚步,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是徐从治徐大人?”

    微微点了点头,徐从治道:“我就是徐从治。”

    军官微一躬身,让道:“徐大人,我家将军大人有请。”

    徐从治没有摆谱,也没有问什么,跟在军官身后走出了院子。

    到了院外,徐从治不觉长出了一口气,身上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同是一片天,但感觉之不同,又何其是天差地别!

    一切都很熟悉,但感觉却又很陌生,徐从治心中不觉微微叹了口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