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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青微微叹气。这招“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是他从李沫口中听来的,以前久居山门,不知道行走天下时钱财的重要性,但现在看来,果真有用得很。这小二与自己并不熟识,但却乐于跑腿办事,自然有其道理。
不知觉间,他又学到了东西。
杨青回到房中静等消息,但坐下不久后,突然起了好奇之心。
剑灵就在隔壁,会在做些什么?
转念一想,他却又将这个无聊的猜测抛到了脑后。作为仙门弟子,清静自然之道是要坚守的,整日胡思乱想绝不会有所作为。
下午,替杨青跑腿办事的小二回来了。
“客官,我去过杨府了,他们说杨锦大人外出办差,至今未归,你要找他,恐怕还须再等几日。”
“他竟然还没有回来?”杨青先是意外,随即恍然大悟。
锦叔与自己一行人分开时,虽然说是要马不停蹄地回去报讯,但却得走上十天以上的时间,而自己与剑灵却是一路御剑飞来,直取目标。
不知不觉中,自己竟是后发先至了。
“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我这次真的失策了。终究还是出行经验太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杨青无可奈何,只得收回了铜环,
“客官您还有何吩咐?”客人豪爽,小二也跟着沾光,所以眼巴巴地望着,希望能再领到美差,总有机会偷空跑出去办了。
“没事了,你去吧。”杨青关上了门,小二失望地退下。
杨青想了想,来到剑灵房间,对她道:“我们便在这里住宿一晚,明天再去杨府。”
剑灵自然毫无意见,只是奇怪地看着他:“你好像不高兴?”
“哼……没什么。我只是想要养好精神,再光明正大地回去罢了。原本打算叫锦叔出来,自己到宗祠拜祭一番便走的,但现在看来,究竟还是要与他相见。”
杨青口中的他,自然指的就是自己的叔父,杨政。
剑灵眼睛眨了几下,并不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本来杨青说好带她去逛街,看看人类城邑的繁华,但两人一路御剑飞行而来,已经极为疲惫了,再加上事情有了些变故,杨青心情郁悒,这件事情也只得作罢,他便决定,先办正事要紧。
第二日,杨青养好了精神,换上一身光鲜的丹仙门弟子衣裳,带着剑灵出现在杨府门前。
短短十年,一切似乎已经完全不同,杨政身份和权势固然是今非昔比,但杨青的心性和实力,也同样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这大半年来,得剑经,修剑道,服灵丹,成为仙门精英弟子,种种经历,已经完全改变了他的人生。
杨青的心情,就好像那越来越近的豪门大宅,深沉而又阴郁。
一步步接近的时候,他想起了过去的十年。
就是在十年前,叔父杨政枉顾同宗亲情,兄嫂尸骨未寒时,便将还是六岁稚儿的侄子逼走,顿整族人,霸占了所有家产,借此而飞黄腾达。
而被他逼走的自己,却因为灵根资质平庸而饱受冷遇,足足过了十年孤苦无依的生活。
如果不是当时年幼,而是拥有继承家产的实力,足以与叔父抗衡,就不会被赶走了。
其实杨青心中也清楚,人生际遇无常,自己一直留在家中,未必就比现在的境遇要好。然而,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实力,都不是杨政的恩赐,而是自己挣扎努力的结果。
一个孤苦无依的稚儿,在山门受苦的时候,他的良心可曾受过煎熬?
杨青紧紧握住了双拳,背上用布包住的飞剑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兀自嗡嗡震动起来。
剑灵闪动着明亮的眼眸,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还好,我现在已经是凡人仰望的仙师了,早已超脱了这杨氏家族,他继承全部家产又如何?是我亲叔又如何?早已经无法再摆布我了……”杨青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对自己实力的信任,使他的胸中一股难捺的豪情油然而生,同时生起的,还有对杨政力量的蔑视。
这是凡人与修真者并存的世界,天下九州足有数十亿人口,六个大国,而仙门也同样有两盟十宗,数以百计的仙门,无法计量的散修。即便是一名最弱的仙门弟子,身份地位也远非凡人可比,而大神者们,不仅能够飞天遁地,移山填海,更有着长生不老,容颜永驻的传奇人物。
在这些强大之极的力量面前,世俗的名利、礼法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毫无力量,只能受他人摆布的无知稚儿了。
杨青向前迈出脚步,向杨府正门走去。
东华街上无庶人,来往皆是达官贵人家的豪奴,门客,少数沿街的商户,也仅对读书的学子开放,像杨青和剑灵这样的带着兵刃的人,走在其中是极为显眼的。
“喂,你们两个是做什么的?此地乃杨廷尉府邸,闲杂人等速速离开。”还未待两人走前,早已有一名看门的豪奴走了上来,出言驱赶。
不过,当他看清杨青与剑灵两人相貌,衣着的时候,不由懊恼之极,差点要扬手打自己一嘴巴。
杨青与剑灵俱是衣冠楚楚,气质不凡,又如何是普通庶民?而且两人各佩剑器,不是走江湖的游侠,便是卖弄武艺,喜好面子的富家公子、千金,无论是哪一种人,都不是他们可以随意呵斥的下等人。
一国之都,万年古城里的民众,自有不凡的见识,而在豪门大院看门的人,又有哪个是不晓事的?当下神情变得恭敬起来,及时转口道:“不过,倘若有事,也可吩咐小人通禀,敢问两位前来此地有何要事?”
“我叫杨青,乃是黄楼杨氏家族子弟,速去报与你家廷尉得知。”杨青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淡定地道。
“黄楼杨氏。”那门房悚然一惊,突然想起,自家老爷的出身便是那里,莫非这人与老爷是同族?
“不要发呆了,拿着这张信皮前去,自会有人知晓。”杨青拿出叔父写来的信。
杨府门房虽是奴仆之流,但却是经过训练的,识得几个大字,一见封皮上“青儿亲启”几个大字,再联想到眼前之人叫做杨青,不由再次大惊。
“请两位到此稍坐,我这便去禀报。”
门边有专门伺候陌生来客的小房,不致怠慢了贵客,也不会轻易放来历不明的人进去,在没有弄清杨青的身份和来历之前,是不会轻易让他进入杨府大门的。
杨青于是等候起来。
几名看门的家丁站在远处,小声议论:“老王这是怎么了?跑得那么快……”
“谁知道他,大概门口那人非富即贵吧。”
“还真少见……”
不久后,忽然有一群人急急地从正门走了出来。
“怎么可能!老爷亲自出来了!”
“还有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表少爷,表小姐,全都在……”
门口的家丁越发惊讶起来,嘴巴里几乎可以塞下一颗蛋去,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来人来头居然如此之大,竟然让老爷一大家子都跑了出来迎接。这时候他们不由得后悔,刚才见老王跑进里面通禀,自己没有及时过去巴结一下,这下怕是要失去机会了。
“青儿,可是我贤侄青儿来了?”
刚来到门口,为首那人便激动地呼唤起来,那急切的语气,就好像是突然听闻失散多年的子女归家一般,外人根本不会想到,当年就是他狠下心来,兄嫂尸骨未寒便逼走侄子……
“霍”的一声,杨青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正在走来的那人。
那一大家子人中,杨青只认得杨政一个。他和以前完全不同了,虽然仅仅过去十年,但那两鬓之间已显斑白的头发,略显苍老的脸庞,悄然爬上额头的皱眉,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他正在变老!十年光阴,已经足以改变许多。
这个人再也没有了年富力壮时的锋芒,再也没有了覆掌之间谋夺家产,整顿族人的霸气,虽然权势与地位日渐高涨,但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伴随着他,双眼神情中满是悔恨。
当杨青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正好看了过来,两人一瞬间便从记忆中翻找出了彼此过去的模样,迅速与现在重合起来。
“是你……你终于来了……”
杨政语气迟疑,似乎不敢相信,同时有一种无颜以对的难堪。
杨青变得迷茫起来,一阵强烈的荒唐感,令他突然有种放声大笑的冲动。
原来,他真的老了!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