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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思聪在米路珈火的搀扶之下,施施然地走进了东宫。一边走,他一边左右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眼中流露出了感怀之色。虽然这东宫也在皇城之内,但并不属于禁宫,他年轻时候当太子就是住在这里的,但这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这里了,如今再看见旧日景观,心下难免有一种别样的感慨。
除了殿内的摆设有了一些不同,那雕栏玉砌石柱阶梯等还是一如从前,变化真的是远比他想象的小。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段素顺确实是一个俭朴的太子,入主东宫这么多年,并没有对东宫的建筑进行很大的修葺。这就是今天段思聪的第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有些欣慰,虽然他自己花钱如流水,但作为一个父亲,却还是希望自己的继承人能够勤恳、俭朴一些的。
不过,仅仅是这个,并不能改变段思聪今天要做的事情,因为简朴与否在他看来,只是细节,而这件事却和他自己切身相关。
段素顺见段思聪进来,连忙跪下相迎,口中称祝。其实,大理国的君臣之礼一向是很随意的,臣子见到君王基本都不必跪拜的,即使是朝会上,也没有跪拜之礼,群臣们见到骠信上朝,也就是低头作揖而已。但段素顺素来是公认的重视礼节,他又是太子身份贵重,他一跪下,场中的绝大多数人不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便都只好跟着跪下了。
鱼小落脸上现出一丝犹豫之色,身子动了动,还是没有跪下,但当见到整个殿内只有自己没有跪下的时候,只好也盈盈跪了下去。但是,她刚刚跪下去一半,就被一只有些干瘪的大手拉住了手臂,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却不敢挣脱,因为这只干瘪的手的主人是他的公公。
“我儿不必客气,起来吧!”段思聪望着鱼小落,笑着说道。若说段思聪有什么毛病,熟悉他的人第一反应就是好色。不错的,即使是面对鱼小落这样后宫之中多的是的美女,他的脸上也会自然而然地露出有些丑陋的笑容。
段素顺抬头看见段思聪的样子,心下抽搐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站起身来。而段素顺这一个小小的表情,却早被一直在观察他的动静的米路珈火看在眼里,他嘴角顿时闪过一抹冷笑。
鱼小落这时候才借着道谢,悄无声息地抽开了手。
段思聪倒也不尴尬,回过头来,向段素顺道:“我儿今日成婚了,日后就要越发稳重一些,朝廷的事情和家里的事情要做到兼顾,不要顾此失彼,知道吗?”
段素顺连忙躬身答道:“儿一定牢记阿爸的教诲,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不让阿爸为儿操心!”他极少在段思聪面前以儿子自居,这时候环境特殊,虽然不得不如此自称,但心下还是觉得十分别扭。
段思聪欣然笑道:“好,好!”忽然又拉低声音,道:“我儿婚事完成,而且我看你这媳妇人也不错,人品相貌都属一流,元心十分欣慰。你可要好好珍惜,知道吗?”
段素顺连忙说道:“儿知道了!”
段思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双手负在身后,仰着头,笑道:“有一句话叫‘福无双至’,元看哪,也不尽然,说起来,元最近也有喜事呢!”
段素顺心下打了个突。他当然知道段思聪所谓的“喜事”指的是什么事。如今他已经完全放弃了对代莲儿的奢望。但是,当他听到段素顺亲口说出要迎娶代莲儿,把自己的心上人变成自己的后母的时候,他还是很难做到坦然面对。一时间,他就像心脏部位就像被人用刀捅了一下一般,一种又是冰凉又是疼痛的感觉袭上心头,除了这种感觉,他的心头就只剩下了空白。
好在,这种感觉只是在那电花火石的一瞬间存在,他马上就心下一凛,想起这几乎肯定是段思聪的试探了,若是自己表现出一点异样,今后的日子就会越发难过。于是,他脸上露出欣然之色,笑道:“恭喜阿爸,自从阿母宾天之后,国朝的后位一直空悬,如今能找到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入主后宫,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
段素顺多年以来能够一直在段思聪的面前保持他那恭谨有礼的形象,在很大程度上还是得益于他炉火纯青的掩饰功夫。虽然今天段思聪的话给他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撼,但他却还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异样出来。
段思聪脸上显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我儿怎知元要重立进武?”
段素顺一呆。虽然全天下的人都在揣摩君王的想法,但是却不能说出来,因为君王总喜欢自己永远是高深莫测的。而段素顺方才那句话显然是凭借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的,这明显是犯了一个大忌。
段思聪见段素顺掩口无言,忽然仰天大笑起来:“我儿不必紧张,咱们虽然父子之间又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你说得对,为父这一次,确实是想要重立大进武。元这些年老了,虽说精神还算不错,但也明显感觉心力不比当年了。既要处理朝政,又要处理后宫的事务,难免忙不过来,所以元一直在选择大进武的人选。好在天从人愿,如今终于选好了一名大进武的人选,就是求睑渠帅代连弄兔之女。元听说此女性情温和,落落大方,能识大体,重大局,正是如今后宫之中最缺少的那种人。元知道我儿对此女也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我儿意下如何?”
这话当然是屁话,他自己知道,段素顺也知道。他根本就没见过代莲儿,仅凭一张“画像”就断定人家诸多的优点,而且没有一样是和相貌有关的,这当然是胡扯。
不过,段素顺也只好点头:“阿爸慧眼如炬,自然不会看错的。”
段思聪笑了笑,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马屁。但他忽然话锋又一转:“不过,如今元又有一件烦心之事要和我儿商议一下——”说着,他眼神向四周瞟了瞟,住嘴不语。
段素顺立时会意,连忙向旁边的优伶、内侍等挥挥手,那些人纷纷退了出去。他又来到鱼小落身边,道:“小落,今日你想必也累了,早日去歇着吧!”
鱼小落斜乜了一眼正在那里捻须微笑的段思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点了点头,在侍女的服侍下姗姗地向内殿走去。一时间,大殿之内就只剩下了段思聪父子和米路珈火三个人。
段思聪这才咳嗽一声道:“肃顺啊,你也知道,大进武乃是一国之母,迎立之事不可轻忽,不论是依仗还是宣谕的钦差人选都不能轻忽,你觉得派谁前往求睑为好呢?”
段素顺想了想,道:“阿爸说的是,迎立国母,宣读的是册宝,恐怕非是朝廷要员不行,要不,就从几名清平官里面选一个?”
段思聪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儿所说的,元也曾想过如此办。不过,觉得深思一下,还是不好。因为元迎娶大进武,虽然是国事,但也是元自己的家事嘛!若是用外臣去迎亲,总是有些不妥,似乎是把此事完全地当作了国事,也显得不是那么亲近了。其实呢,元还曾想过自己亲自去的,但朝廷事务繁忙,元很难抽身。况且,那些大臣们也必定不会答应——”
段素顺连忙说道:“阿爸说的是,阿爸是一国之君,万万不可轻易离开中枢之地,以免龙游浅滩,被小人所乘。既然是宗室之人,阿爸看会川郡公如何?”
段思聪沉吟一下,道:“老二这个人呢,还算稳重,办事也牢靠。不过,他毕竟年纪小了一些,而且在朝中也没有担任要职。若派他去,恐怕嫌怠慢代家了。我儿以为呢?”
说着,他若有深意地望了段素顺一眼。
“的确如此!”
段素顺口中答应,心下却是一震,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背心上的冷汗立即流了下来。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要不是爪子都能明白,段思聪其实就是在暗示让段素顺自己去!他段素顺既是宗室之人,又在朝中以储君的名位辅政,而且还结了婚,年纪就不算太轻了!
还有谁,比他更符合段思聪的条件的吗?
换句话说,尽管是主动把代莲儿让了出来,段思聪还是没有就此放弃对他的猜忌,又使出这一招来试探。若是他不主动请缨,而且是毫不犹豫地请缨,就说明他对未来的大进武还有觊觎之心!一旦段思聪起了这样的想法,段素顺这太子之位还能坐多久就很难说了!
一时之间,一种很憋屈的感觉充斥着段素顺的内心,他忽然产生一种自暴自弃的念头:“这样毫无自由,处处受到猜忌,处处被人逼迫的太子当着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不当了!”
但是,他很快就强行抑制下了这种悲愤的心情。他已经忍了二十多年,终于把段思聪从一个正值壮年,血气方刚的男子熬成了一个老态初显,暮气方兴的老人,胜利的终点都已经快要看见了,他又岂能在这最后时刻放弃呢?
况且,他放弃储君之位容易,别人会相信他放弃的诚意?他放弃之后,渔翁得利的必然是他的二弟段素昌,段素昌又岂会容忍一个随时可能威胁自己位置的人存在?
考虑到这些,段素顺还是暗暗咬了咬牙,躬身说道:“既然宗室无人可用,那不如就由儿子再行走上一遭吧!”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段思聪只要借驴下坡,点头答应段素顺的“请求”也就应该完了。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出人意料,段思聪居然摇了摇头,说道:“不妥,不妥!你身为太子,是国之副主,性命安全关系着我大理国未来的国运,轻易离开京畿之地总是不好。”
也许是他老人家忘性大,前不久段素顺就从外边调停部落纷争回来。若是他老人家觉得身为太子,不应该轻易离开京畿,那上一次他为什么又不派别人去呢?
不过,段素顺虽然明知道段思聪这话里的逻辑毛病,但也不敢指出来,只是坚持道:“还望父亲给儿子一个立功的机会,让儿子能够略尽孝道!”
段思聪却还是一味不允,口中连连说道:“不妥啊不妥,让元再想想!”
这样一来,就连段素顺也糊涂了,心下暗忖:“难道他真的不愿意我去?”
段思聪却不容他继续思忖对策了,他忽然回过头来,向一直静静站在那里的米路珈火说道:“小米啊,今日元还有什么安排吗?”
米路珈火何等伶俐,想也不想,立即浅笑着说道:“陛下敢是望了吗?今日宫内胡小进武生辰,您昨日还答应过要去看看的。”
段思聪一跺脚,“是了,看来我真的是老了,竟连这个都忘了。要知道,君无戏言,若是言而无信,日后让元如何在后妃面前抬起头来!天色都有些晚了,好在还是小米你帮元记着啊!”
说到这里,他又回过头去,向段素顺说道:“儿啊,你一片孝诚之心,元是知道的,不过此事呢,你再也休提。但是你还是帮元好好留意一下人选吧,若是有合适的,随时可以进宫禀奏于元!”
段素顺只好点头,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是!”
段思聪趁机说道:“今日是你小登科的良辰吉日,不要误了春宵,元自去了,不要送!”说着,便起身,头也不回地去了。
段素顺一个人站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他对自己父亲的态度很有点琢磨不透,思忖良久,他忽然唤道:“来呀,给我去把诺詹事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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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莲儿拉着鲁又又的手,蹦蹦跳跳地向“芷林苑”走去,一边走,她嘴里还一边不停地哼着当地的山歌。不得不承认,代莲儿的嗓音也和她的容貌一样,有一种令人惊艳的感染力,动听得简直有些妖冶。在她的不住吟唱之下,鲁又又的心情也随之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鲁又又笑道:“你怎么这样兴奋啊?”
代莲儿忽然一把抱住鲁又又道:“鲁姐姐,你真是太厉害,太厉害了!我想想那两个厮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好笑得很,他们此时一定还在感激你呢,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鲁又又无语,她可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的,整人嘛,成功与否的标准就是看那被整的人事后对你的态度如何。若是他恨你,那是你的失败;若是他对你没感觉,你也就不必要有快感了,就当根本没整过;若是他感激你,那恭喜你,你是成功的。
今天晚上这样的成功对于鲁又又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从技术角度上来说,没有难度,从过程来说,也不够精彩。所以,她对于代莲儿的兴奋并没有多少认同感。
一夜无语。第二天一早,鲁又又一觉醒来,天又是早已大亮了。这一次她倒是没有自责,因为昨天晚上睡下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现在这个时候能醒来,就算不错了。
不过,令她惊讶的是,她回身看床边的时候,又一次愣住了,代莲儿已经起来了。
鲁又又心下暗暗苦笑,怎么自己这样受过特训的人谁在代莲儿身边会如此不警觉呢,竟连她起床都不知道。要知道,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是绝无仅有的,这意味着她不论是内心里还是潜意识里,都已经放弃了对代莲儿的防备。
虽然人与人之间有信任是好事,但对于鲁又又来说,她很难接受自己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对一个人付出了完全的信赖,这显然是违反了当初受训的时候受到的“绝不相信任何人”的教诲。
就在此时,忽听外边代莲儿的声音传来:“鲁姐姐,你醒了吗?”
鲁又又连忙应了一声:“醒了!”
代莲儿道:“那就快点起床吧,今日咱们又有好戏要看哩!”
鲁又又答应一声,一边穿衣而起,一边想道:“跟着代莲儿这小妮子确实很有好处,至少你永远都不会觉得生活乏味,因为她的生活里永远充满了刺激。”
穿戴整齐,鲁又又出得门来,就见代莲儿正无聊地坐在那里等着。看见鲁又又出来,她连忙吩咐丫鬟服侍鲁又又盥洗,完了之后,又拉着鲁又又下楼而去。
鲁又又见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又想起她昨日在天德庵被代连弄兔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心下不免有些糊涂。这两个代莲儿,到底哪个是她自己呢?
鲁又又本来以为代莲儿要拉自己去餐堂的,没有想到下了楼,却看见棋儿和久违的李从德已经等在那里了。鲁又又有些奇怪,便问道:“莲儿,这是怎么回事?”
代莲儿卖个关子,神秘兮兮地一笑,道:“鲁姐姐,我今日又要带你到一个有趣的地方去咱们的早餐也要在那边吃的!”
鲁又又说道:“是不是又是天德庵那样的地方呢?如果是的话,我还真的没有多少兴趣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