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惊闻

莫尔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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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子夜双目中精光一闪:“段小兄对求睑有什么看法吗?”

    段素义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求睑……那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说到这里,段素义的眼里露出了一丝怀念之色。从来没有一句话,他说得这般真心。的确,在他看来,求睑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地方。那里的酒楼,你可以随意去奏乐,不会担心被禁止进入;那里的街道,你可以到处闲逛,不必担心有侍卫来把你捉回家中;那里的人儿,对音乐的品鉴力是别的地方难以比拟的。

    想到这里,段素义心中浮现出了一个俊秀的面孔。然后,他又想象到那个人掏出一枝玉箫来,“呜呜”地吹了起来。听见这箫声,周围的树木都开始舞动起来。

    求睑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还有比那里更值得留恋的吗?

    朱子夜见段素义有些失神,便略略提高了声音说道:“多谢段小兄对我故乡的称赞。虽然某已经十六年没有回去了,但在我的心中,那里也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嗯,或许是最好的地方!”

    段素义醒过神来,闻言愕了一下,道:“十六年没有回去?朱兄难道都不想家吗?若是我的话,实在是难以做到这么长时间不回去。虽然我总喜欢四处乱逛乱闯,但若是有几个月没有回羊苴咩城的话,总归还是会想家的!”

    朱子夜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他低头抿了一口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家?段小兄,不是每个人都有家的。要知道,故乡并不等于家。有的时候,故乡的情状你在心中想想犹可,若是见了,除了勾起悲伤之情外,恐怕再也不会有其他的作用了。某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若是有家的话,自然愿意呆在家里,有岂会宁愿浪迹天涯,也不回去看看呢?”

    段素义看着他落寞的表情,忽然明白了过来。这朱子夜一定是年轻的时候,在求睑老家那边经历了一场伤心往事,这才跑了出来,而且十多年也没有再回去一次。

    那该是一场十分令人刻骨铭心的往事吧,十六年的时间都还不够消弭它带来的忧伤。

    当下,他便转移了一个话题,说道:“那么,这些年以来,朱兄一直在外面闯荡,不知道却是去了那些地方呢?”

    朱子夜眼中的哀色这才渐渐敛去,说道:“其实,我十六年前离家出来之后,就离开了大理国,北上蜀国,在蜀军一员大将的手下当了一名幕僚。也是造化弄人,四年前,宋军攻打蜀国,那名大将或者是不愿为蜀主孟昶卖命,或者只是单纯地贪生怕死,总之是早早便开城投降了。我对这种平日里大义凛然,到了关键时刻却第一个叛敌投降的小人很是鄙夷,不愿再在他的手下厮混,便离开了蜀中。但放眼中原,除了大宋,南唐、南汉、北汉这几个朝廷要么没有英主在位,要么国力羸弱,不堪保傅,我这才断了继续在中原厮混的念头,决定重新回到大理国来。”

    说到这里,他眼里第一次闪过一丝喜色:“也算是有一失,就有一得。刚到大理国的时候,我身上由于资财匮乏,便想着找点事情做一下,赚点吃穿用度,正好就看见这威楚节度使彦贞公为他们家公子甄选西席的告示,便过来试了一下。没有想到,我这一来,就是四年。这四年以来,绝大部分时间里,我都住在这节度使府。

    段素义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朱子夜继续说道:“我所说的得,倒不是说钱财方面的所得。事实上,我这个人花钱也算是十分量入为出了,不论多少钱,到了我的手里,我总是很快花掉。所以,素贞的阿爹虽然给了某不菲的束修,但某在一年的大多数时间以内,总还是两手空空。”

    旁边的段素贞一直乖乖地听着两位长辈的话,直到此时才插了一句:“其实,从去年六月开始,我阿母已经知会了帐房,每月给老师的束修只现付六成,其余四成给老师留着,等到师傅娶师娘的时候,再拿出来!”

    朱子夜一听此言,顿时愕然,半晌才恍然地道了一句:“原来,竟有这回事!我说这一年以来,我每个月领到的束修似乎比以前少了一些!不过,我这人清高惯了的,也不好去问你父母关于束修的事情,没有想到竟是你阿姆截留了!这下好了,我定要去找她——”

    段素义听得差点晕倒。他自己在生活方面就已经够白痴的了,不想这位仁兄比自己还“强悍”得多,连自己每个月该拿多少钱都不清楚。这,可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啊,工钱被扣了近半都只是有点奇怪而已!以后请人,一定要请这种人。

    “要找我作甚?”说曹操,曹操就到。刚刚说起段甜笑,门口立即就出现了一个俏丽的中年美妇,不是段甜笑又是哪个!

    朱子夜脸上显出尴尬之色,但是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意,道:“找你——表示感谢!也只有殿下您这样的东主才会为我这样粗心粗意的西席作考虑啊!不亲自表达一下谢意,某又哪里过意得去呢?”

    看起来,不仅仅是驸马爷段彦贞害怕段甜笑如虎,整个节度使府里面的所有人都一样啊!就连这位不属于本府中人的西席也是如此。

    段素义不由暗暗感慨,姐姐实在是太过强悍了。

    朱子夜虽然已经示弱了,段甜笑却不肯轻易放过他。继续说道:“教授,你对我们家的恩德,我段甜笑是知道的,不过,也正因为你对我们家有恩,我才会截留——不是,应该是替你存下这些银子。你要明白我的好意才是!”

    朱子夜苦笑道:“殿下说哪里话,子夜并不是那等不辨是非,颠倒黑白之人。公主的一片好心好意,我岂有不知道的!不过,‘恩德’公主再也休提。素贞这孩子乃是世之奇葩,即使没有遇上我,而是遇上了其他的西席,也一样能焕发出光芒。从整个角度说起来,也只是我朱子夜运气好了一些,遇上素贞罢了。因此,我对素贞的督导绝对算不上什么恩德!”

    段甜笑见朱子夜夸奖自己的儿子,一张紧绷的俏脸顿时便松了一些,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她忽然又说道:“既然教授理解我的好意,我是欣慰得很哪!不过,教授,你打算什么时候动用这笔钱呢?”

    其实,这话的意思,就是问朱子夜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因为段素贞方才就说过了,这钱是要等朱子夜娶师娘的时候才拿出来。

    朱子夜眼中的哀色更加浓了,勉强地说道:“此事,以后再说吧,子夜最近忙得很,实在没有时间去考虑这方面的事情。”

    段甜笑却没有注意到朱子夜的脸色变化,她依然是继续关注朱子夜的个人生活问题:“朱教授,你此言就不对了。婚姻大事乃是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怎么会到了没有闲暇考虑的地步呢?况且,这个问题我已经问了你好几年了,你一直就是这个回答,难道你几年以来,一直都忙到了这个地步?你这话在我们面前说说犹可,若是传出去,人家岂不以为是我们夫妇二人虐待压迫与你?”

    顿了顿,她又说道:“我也知道你的性格有些太过内敛了,找伊人不易。不过,你的本事,我们府里上下都看在眼里的。据我所知,我们府里就有好几个丫鬟都会教授青睐有加,若是教授不嫌弃,我可以帮你——”

    看见朱子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段素义苦笑一声,只好硬着头皮出来打断道:“大姐,你来这里,有何事吗?”

    朱子夜连忙向段素义抛去了一丝感激的笑意,不过,那笑意却还是十分勉强。显示朱子夜此时的心情也是十分激荡伤感。不过,就是这一个眼神,就让段素义觉得即使被段甜笑狠狠地训斥一番,也不枉了。

    很奇怪,朱子夜确实有这样的魅力。

    令人意外的是,段甜笑这次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并不像以往一般大为光火,而是轻轻一跺脚,道:“看我这记性。老三,你随我来,有人来找你!”说着,便头也不回地率先除了门。

    段素义心下有点忐忑,还是立马跟了上去。好在,段甜笑这次果真不是把他一个人骗到一边去责罚,而是径直领着他来到花园中,停下来,说道:“老三,你知道来找你的人是谁吗?”

    段素义莫名其妙,忖道:“是你说有人来找我,要不是你说的话,我就连有人来访都不知道,更何况是来者是谁!”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道了一声:“不知道!”

    段甜笑的脸上罕有地露出一丝凝重之色。忽然,她很认真地向段素义说道:“等下我带你去见他。不过,你要记住一点,不管他向你请求什么,都不可答应,知道吗?”

    段素义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连他是谁,想要要求什么都不知道,姐姐你让我怎么拒绝?”

    段甜笑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之色,道:“那你相信不相信姐姐?”

    段素义忙讨好地笑了笑,凑近一步,说道:“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在我心目中,姐姐你永远是最亲,待我最好的。没有任何人能期待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段甜笑眼中的不耐之色顿时便烟消云散了,代之而起的是浓郁的笑意。

    “知道就好,算我没有白疼你一番!你既然知道姐姐总是为了你好,那这一次姐姐难道就会害你?”

    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段素义虽然心中迟疑,但也只有答应了:“姐姐既然这般说,那弟弟我答应了便是!”

    段甜笑却还不罢休,道:“口头上答应了还不算,要记在心里,知道吗?”

    段素义只好苦笑:“知道了,公主殿下!”

    段甜笑有些不放心地望了段素义一眼,还是无奈地说道:“那随我去吧!”

    说着,段甜笑便领着段素义出了花园,转身向书房走去。到了书房门口,段甜笑便说道:“人就在里面了,你自己进去吧!”

    段素义迷惑地望了段甜笑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面的椅子上此时正坐着一个人,满身的烟尘,头发蓬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段素义有些愕然地望着那人,确认了好半晌,才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诺——詹事。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诺得岩当然也知道自己此时的形象必定是和平日里大为不同,不过,对这些,他此时已经是完全无所谓了。看见段素义,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倏忽站起身来,抢到段素义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段素义有些目瞪口呆,没有想到这个家伙一个字也没有说,便跪倒在了地上。随即,他立即醒过神来,忙伸手去扶诺得岩,嘴里说道:“诺詹事,你这是作甚?你我也不是没有相处过,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人并不喜欢这一套,你却偏偏给我来这一套。这不是让我难受吗?”

    诺得岩往旁边躲了躲,避过段素义伸出去搀扶的手,嘴里说道:“殿下,今日你若是不答应臣,我便跪死在这里!”

    段素义顿时便有些懵了。这都怎么回事啊?姐姐方才刚刚再三嘱咐说什么都不可答应,这边却说不答应就跪死在面前。可是,他自己到现在却什么事都还不知道!

    “你先起来好吧,起来了咱们慢慢说,我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还不知道,你叫我如何答应你呢?”段素义忙不迭地再次伸手上去扶。

    但是,这一次诺得岩还是闪了过去,嘴里说道:“殿下不必扶臣,要说,就让臣跪在这里说。”

    段素义见拗不过诺得岩,便搬了一张小一些的杌坐,坐到诺得岩的旁边,道:“既然是这样你便说吧!”

    诺得岩又转过身去,正对着段素义。段素义坐在诺得岩的侧面,就是不想被他跪的意思,如今见他又跪到了面前,顿时又涌起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勉强地笑了笑,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诺得岩脸上现出悲愤之色,道:“殿下,那就让臣把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说给殿下听吧!上次在求睑,咱们莫名其妙地得到那张画像的事情,殿下想必还记得吧?”

    段素义悠然向往,道:“那幅画像又岂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忘记的?尽天下言辞难以述其工,全天下巧匠难以比其技。真是绝妙无比,我想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幅画像的。”

    诺得岩痛苦地使劲锤了一下地,道:“可是,谁又能想得到,就是这幅画像,为太子,为整个东宫带来了如此大的灾祸呢?”

    “灾祸?!”段素义听到这个词,吓了一跳。他和段素顺一向交好,自然是十分关心东宫的所谓灾祸,“怎么回事?”

    诺得岩便开始讲起了羊苴咩城最近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

    当段素义听到说段思聪竟然自己要霸占儿媳妇,而大哥段素顺却不得不委曲求全,选择和自己并不喜欢的鱼小落成婚的时候,段素义激动了起来,胸口急剧地起伏,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说什么?你是说我阿爹竟然做出这等事情?”

    诺得岩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语气萧索地说道:“殿下,这件事说起来,肯定会让你很难受,不过,若是不说,东宫将会面临着更大的麻烦。所以——”

    段素义愤怒了一阵子之后,反倒是没有了生气的力气,竟然平静地说道:“你是意思是,阿爹他霸占了我的嫂子还不算,竟然还要继续为难大哥吗?”

    诺得岩道:“这倒也未必是骠信的本意,据我的猜想,应该是有小人在骠信面前挑拨离间,才造成今日的局面——”

    “小人?”段素义心中立即闪过自己的二哥段素昌的身影。事实上,他和段素昌之间的关系虽然不算很好,但也绝对不算僵,就是那种不咸不淡而已。不过,他知道他这位二哥对大哥的太子之位是觊觎很久的。若说有人在阿爹面前挑拨大哥和阿爹的关系,那一定是二哥了。

    于是,段素义眼中的哀色就更加浓了,不过,脸上却愈发平静了。

    诺得岩又继续把段思聪令段素顺为迎亲正使,并以高米秃为副使的事情说了一通。顺带的,他还分析了一下高米秃对段素顺的威胁。

    段素顺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一言也不言。诺得岩说到一半,忽然住了口,却看见段素义两目无神,脸色苍白,呆滞地看着前方。

    诺得岩心里打了一个突。以他对这位皇子殿下的了解,他是十分重视亲情的,自己今天的这番话,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殿下——殿下——您,您怎么了?”诺得岩伸手去摇了摇段素义。但是,段素义还是一动不动的,像个木偶人一般。

    诺得岩急了,站起身来,又摇了一下段素义,嘴里喊道:“殿下!”

    “扑!”段素义终于有了动作,却是张口吐出一口血来,仰头就向身后倒去!

    就在此时,门忽然“蓬”的一声被踢开,段甜笑那风风火火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一边往这边跑过来,嘴里一边焦急地喊道:“这下好了,你满意了!早让你不要来求我们老三,你偏要!你们不害死他不罢休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