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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离心中一惊,扭头往山谷入口处望去。一个浓眉大眼神情冷峻彪悍的男子,正大踏步向这边走来。夜幕之下,依然能感觉得到风尘仆仆的他身上散发的狂野凶悍,绝不是那些普通黄羊精可以相提并论的,天色也仿佛一下子暗沉很多。他冷漠扫过被裹在半空中的同松和了然,那为首的黄羊精就奔了出去跪在他面前指着那两个人哭道:“大王,这两个贼道士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我的弟弟,大王你要为我弟弟报仇啊!”
山谷中响起一片哀声,那被称为大王的人扫了一眼青离,跪在地上的黄羊精解释道:“她虽然是和她们一起来的,但是并没有伤人,还帮我们挡了一下。”
青离紧张的心中,还是掠过一丝暖意,这个黄羊精果然如自己感觉的那样,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到这一地步他还记得自己帮过他们。
也许这件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如果这个大王也和他一样明辨是非的话,也许只是一场误会,虽然这误会,有些大了。
山风中飘荡着淡淡的野花香,同松看了看身边全神戒备的了然,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上满是希翼的看向自己,明亮的眼睛闪动着信任的光芒,心中有些后悔带他过来。他还太年轻了,如果有一个万一,岂不是折损了清华宫日后的希望。同松心念电闪之际,那看不出原身的妖怪已经不怀好意的飞了上来,临飞的那重重一脚,在地上缓缓震起一层灰尘,他黑黝黝尖利如铁的爪子已经近在咫尺,腥风夹杂着沙石迎面抓下同松的脸,同松被青离的法术束缚住躲避不了,只顾得竭尽全力的将了然从禁制中推开,了然跌落下来悲痛的喊道:“师父!”
“住手!”青离眼神一暗,直向那男子挥出太阿剑,剑气如虹在夜幕中灿烂夺目,目的并不是取他性命,只是逼他放开同松。
漆黑的爪子在同松脸上三寸处凝固不动,感觉到凌厉的剑气,黄冲不顾近在咫尺的同松,缓缓的转过身,看着也跃在半空中的青离仰天哈哈一笑:“你虽然比他们强些,也未必能胜过我!”
青离曾听华落说过,深山大泽之内多有大妖存在,休说寻常道士难以靠近,就是一些弱点的散仙也不堪匹敌。这个黄冲的气势,倒颇有些大妖的样子,却为何出现在这个繁华城市的一隅。
同松觉察到青离的束缚已经解开,忙冲到了然身边,护着他在身后,才冷笑着看着青离和黄冲在空中的对峙。青离心下不悦,怎么这么没有眼色,这个时候看不出来危险也就罢了,还企图抓自己的把柄。她凌风而立,淡淡扫了一眼地上的同松和了然,又看向对面凶恶的黄冲说道:“我是天帝任命的抚妖巡查使华青,他们是我带来的人,若是他们妄杀了无辜,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你现在想杀他们却绝对不行,除非你想这满山谷的妖精都给你殉葬。”
黄冲不屑的看向她:“什么抚妖巡查使,我可没有听说过。我黄冲自在这梅花山落脚,并没有伤害过人畜,却被你们逼上门来杀了我的兄弟,今日我若不报仇雪恨,我也枉为他们的大王。我看你双手不曾染血,倒是可以放你离去,不然连你一起祭奠我那死去的兄弟。”
青离置若罔闻,看向在一边呆立的杨雪儿轻轻道:“我只需要问清楚一件事情,那杨雪儿可是你欺骗掳掠而来的?”
“是”
“不是”
两句话同时说出来,青离一怔。那黄冲说的“是”,而杨雪儿却斩钉截铁的说的“不是。”
黄冲皱眉:“这等小事,我便是做了又如何。休要让他们坏了你的名声。”
杨雪儿急急跑到青离边上,双目焦灼的说:“不是这样的,是我求他带我出来的。他既没有阻拦我离去,也没有强迫我什么。你千万不要冤枉了他。”她又对黄冲勉强一笑:“金陵知府的女儿已经烧死了,她的名声,又有什么可担心的。”话到后面,便有些哽咽。
同松远远的冷笑:“煞是好笑,他若没有欺骗你,你怎么会认识他,他若没有强迫你,为什么要和你成亲,你若不是不愿意,又怎么会让他出山,而不是欢欢喜喜拜堂。想不到堂堂知府千金,也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这才几日就开始维护妖怪。传到金陵城里面,倒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青离不悦的看向同松,怎么能这样咄咄逼人,然而她的眼神只有了然接收到,明亮眼神里面的不满让他微微低垂了头。
杨雪儿又气又急,脸上涨得通红,很是难堪的说道:“这中间有许多事情,三言两语怎么说得清。”
黄冲一脸温柔的看着她:“雪儿,我虽然找不到那药,可是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杨雪儿怔怔的看着他:“我知道,可是我心里很乱,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同松看不得他们眉目间的情意,皱眉大喝:“你不要被他骗了,妖怪最擅长花言巧语了,他可敢说给我们听听。”
青离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候才缓缓对杨雪儿说道:“你且将事情如实讲来,不要有一丝隐瞒也不要有一点歪曲。”她的话轻柔而温和,却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杨雪儿自她被抱了下来,便知道她不是凡人,此刻不由得恭敬点头。
那一份心悦诚服的顺从,看在黄冲眼里却成了恐惧和畏缩,不满道:“你算哪根葱,却要在这里指手画脚。”他说着又要向青离动手,却被杨雪儿拉住,杨雪儿满含祈求的看着他:“冲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且说开了不好吗。”黄冲这才怏怏住手,被杨雪儿拉住的他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站在杨雪儿身边一脸温顺。
杨雪儿望着青离,颇有些悲伤的说道:“我本是娇养在深院中的弱质闺阁女儿,在弟弟出世之前也很受父亲宠爱,只是家里的秋姨娘有了弟弟依靠之后,我和母亲都避退三舍。这也就罢了,去年莫愁湖边上莫愁女儿诞辰,我本不想去,却被秋姨娘哄骗着去观赏花灯,谁知道竟然是打着将我献给巡抚公子的主意。那巡抚公子为人又恶又刁,仗着他父亲和尚书舅舅的势力,竟敢在人前非礼我。我情急之下跳入莫愁湖躲避,却被他救了。”
杨雪儿看向黄冲,含泪一笑,又絮絮说道:“黄冲说我和他是前世就注定了的姻缘,我也不信,只想安安分分的在闺阁中待嫁,冲哥也不曾纠缠我,只不过时不时送些山野花草给我。谁知道去年年底那巡抚公子得了一场大病,今年年初才有所好转,人却变得痴痴傻傻的,巡抚却向我父亲提亲,说是只要我父亲同意,就让我父亲加官进爵,连我弟弟都能有一个好前程,进京城最好的学堂。我那狠心的爹居然答应退了以前定的婚事,要卖女求荣!我不肯嫁,他们便将我锁在绣楼上,说等到今年莫愁诞辰过了就是好日子,就将我嫁了过去。唯一疼爱我的母亲也被他们软禁起来,我只有求冲哥将我救了出去,这难道也有错吗。”
同松大笑:“不必说了,这妖怪的鬼话连天,也就你这种无知女子才会相信。就算你父母要将你嫁给一个痴呆儿,那也是你的命,你怎么能违背父母之命,跟这个妖怪厮混在一起!好不知道羞耻!”
这一番话,青离在茶馆中喝茶时候,常常听人有类似的言论,却没有一次令青离这么觉得胸口堵得慌。
杨雪儿本以为说开了会得到怜悯,却没有想到同松这样说,气得快要发狂:“我不服,凭什么这是我的命!我一直规规矩矩的侍奉父亲母亲,可是凭什么为了那个才四岁的庶弟前程,就要牺牲我一生的幸福!父亲怎么能偏心到这个地步,如果这是上天注定的命运,那么我绝不会束手就擒!我命由我不由天!”黄冲看向杨雪儿的眼神满是欣慰。
轰隆隆一声闷雷从天空滚过,山风急促凉意更盛,溪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流淌得更慢了。黄冲看着有些阴暗的天色隐隐有些不安,却无人察觉。青离看着杨雪儿本有些唏嘘,现在几乎要击掌称赞,好一个真性情的女子,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么错!
同松冷冷道:“那么你是想嫁给这个妖怪了,你想做出这么天理不容逆天而行的事情么?!”
杨雪儿语音一涩,扭转过头并不说话。黄冲显得有些失望,向同松咆哮道:“她和我是前世姻缘,嫁给我又有什么不妥!连西海三王子都能娶凡人,她怎么就嫁不得我!”
青离一愣,西海三王子五个字在她脑海中重重的激荡着,心中便如有什么埋藏得很深的东西被人翻检开来,抖搂在众目睽睽之下,眼神很是复杂的看向黄冲和杨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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