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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了,站在青石阶下看着青离,笑道:“你也算是有跟班了啊。”
青离一边给他拿碗筷盛粥端汤药,一边笑着看唐糖,口中故作森严说道:“她还小着呢,等回到珞珈山把她养肥了,然后宰了来吃。”
唐糖远远听到,冲着她吐吐舌头,娇憨可爱。
“簪花大会好像已经开始了,过会咱们还去嘛?”青离犹疑。
华落想了想:“能来参加簪花大会的都是贵宾,咱们去晚了反倒不好,连累珞珈山的名声。索性不去了吧,明日再看也是一样。”
青离颌首:“我也是这么想的。”心下倒是高兴起来,现在就好像在珞珈山一样,安安静静的只有两个人,一起对坐用餐,闲聊,无事走走看风景,这样的时光真好。
华落瞅着黑漆漆的汤药,很有些畏惧的说道:“日日喝这些,我都快成黄连了。若是谁吃了我的肉,一准苦不堪言。”
青离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要不要给你拿蜜饯?”
华落摇摇头,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给我跳个舞吧,就是你偷偷溜出山时候在西海跳的那个。”
青离又羞又恼:“你既然都偷看了,怎么还要看啊。”
华落温柔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深深铭刻在心:“傻丫头,你知道吗,其实从你出山我就一直跟着你。”
青离瞪大眼睛。
华落舒出一口气:“那只和你说山外事情的小狐狸,是我叫过去的。为得就是引你出山。”
青离眉尖缓缓垂下,心头泛起酸酸楚楚的感觉,隐隐约约猜到他这么做的原因。
华落叹息一声:“唉,我自己想偷偷溜出山,却拿你做幌子。实在是不应该啊。”
这是假话!
青离心知肚明,他这是在委婉解释他拼命救自己的原因,希望自己不要太过于内疚,他怎么能这样!然而脸上恍若不觉,笑嘻嘻的指指汤药:“你若是赶快喝了汤药,我就为你跳那枝舞。”
华落也不再说,脸几乎埋到碗里,咕噜咕噜把一大海碗的药喝完,把光溜溜的碗底翻给青离看,笑嘻嘻的说:“真想再看你跳一回舞。”
真想再看你跳一回舞。
青离只觉得痛彻心腑,脸上却嫣然含笑道:“既然如此,我去换了衣衫来,好好为你一舞。”
一盏茶之后,青离缓缓地从厢房走出来。
黑色亮丽的秀发细细挽了个灵蛇髻,左侧插了一枝碧色莲花玉簪,身穿淡青色广袖绸裙,长裙曳地,长袖飘飘,透出里面月白色薄纱衣,绸裙上绣有浅浅的竹叶,腰间有粉色玉带束住纤纤小蛮腰,映衬得青离肌肤如白瓷般细润 ,红唇若樱桃般殷红可爱。
清丽无双!
青离神情端庄郑重,华落先是惊艳,失神,踌躇,惘然,随即脸色也缓缓肃然,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华落,今日只为你起舞。”
青离的声音在风中清晰的传入华落耳中,她的纤纤素手随风而动,姿态妙曼,玉足轻点地面婆娑起舞,长袖飘舞过顶,一甩向身侧,体若游龙,袖如素蜺,身段婀娜多姿之极。长袖时而交错时而如风散开,青离的眼睛炙烈如火,遥遥在空中向华落看过来。
华落,这一舞我是为你而起。
华落痴痴的看着她,仿佛看着永生永世不能忘记的爱人,要把这一刻牢牢的记在心底,即使我是去轮回,即使是我要喝孟婆汤,也永远都不会忘记,泪水慢慢溢出他的眼眶。
风沙沙作响,青离腰肢时而柔软如春柳,渐次仰面反伏下去,翩然若江水上最温柔的涟漪;时而停顿如山,宛若宝剑剑锋般犀利,配着宽大的长袖飞舞得如漫天的花雨,可是她的眼神却总在华落身上,除了掩袖时候,簇簇掉落的泪。
林中的花瓣纷纷扬扬扶过她的发髻,盈盈落在宽大的袖上,衣袂随风翻扬,她身边宛若是无边的花海,长袖破空一掷,挥洒出无尽的风情。
珞珈山的生活掠影似漫天的树叶飘扬而来,几千年的相知相守,几千年的喜怒与共,是习惯也好,是情分也罢,原来我们的一切早已经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楚你和我,若是失去一个人,那就等于将另外一个人生生劈成两半。
青离缓缓地降落,双袖徐徐展开,宛若一朵初放的莲花,眼眸静静的盯着一动不动的华落。
这一瞬间很久很久......
青离!华落的声音仿佛是幽暗的叹息,不尽的满足,不尽的失落,还有不尽的伤感。
我们是不是已经太迟了,华落张开嘴,终究没有说出来。
翩然舞姿举世无双!
南侧突兀的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虽然那声音很动听。
华落和青离愕然,转向看过去。
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含笑踱步过来,乌黑的瞳孔,温润如同墨玉,身着明黄色宽松的流云水纹袍,手中一柄山水墨画扇。他身后一个中年男子,样貌清奇严峻,正满脸震惊的看向青离,再后面则是神色恭敬的扫霜。扫霜见两人不知所措,忙道:“镇西将军和巡查使快来见过元曦殿下。”
元曦殿下?!
青离一怔,当今天庭只有一个殿下,怎么他来了东海蓬莱,就为了簪花大会?
华落脸上的血色全部退去,上前拉住青离示意她屈膝行礼,自己弯下腰来口中说道:“微臣珞珈山华落见过殿下。”
青离被他握住的手,冰凉如冬日的江水,寒意漫漫散开,她也低头道:“微臣珞珈山,华青见过殿下。”
华落的手一抖,青离紧紧握住,两人维持行礼的姿势不动。
元曦眼中掠过讶然,快步上前,亲自将二人搀扶起来:“快请起,两位是珞珈上神的侍者。珞珈上神是我朝第一功臣,两位也可谓是栋梁之材。”
青离携着华落的手缓缓起身,忙忙谦辞。
扫霜又指着那恢复正常神态的中年男子道:“这位就是家师,流光道长。”
青离浑身一震,忍不住又向他看去。流光面貌清奇,神情肃然,举止飘飘有出世之态。
流光亦神色复杂的向她看过来,有迷惑不解,有迟疑惘然,还有似有若无的追思恋慕,宛若夕阳西下后,光线倒映而成的漫天云霞。
两人视线一碰,随即又分开,青离心头拢起一层不安,默默不语。
扫霜在一旁解释道:“殿下听说两位在蓬莱修养,执意要来探视,殿下真是宅心仁厚。”
元曦笑道:“二门主说哪里话,上次他们两位在钱塘江立下大功,父皇便常常记在心里,孤这也是为君父分忧。”
华落状似感激的说道:“微臣不过是小恙,劳动殿下大驾,实在是感激莫名。”
元曦握着华落的手,盛意拳拳笑道:“镇西将军不必客气,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尽可以说来,孤一定为你办到。”
华落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额头上渗出薄薄的汗意,眼前的人影开始旋转颠倒,他竭力平定一下心神,口中道:“多谢殿下厚爱.....”
话音未落,人已经软软倒下,青离忙托住他,急得说不出话来,抱着他往屋里冲去,扫霜忙对元曦道:“殿下,怕是他旧疾复发了,微臣去看看就来。”
元曦一摆手,扫霜忙跟着青离进了屋子,元曦神色怅然道:“宫主,这个镇西将军看来当真受伤极重啊。”
流光默默盯着房内青离忙碌的身影,眉头微皱道:“殿下,他怕是心脉受损,过不了一两个月了。方才想必是见到殿下过分激动,所以才会晕厥。”
元曦闻言自责道:“看来孤过于冲动,一心只想见到父皇破格提拔的人才,倒惹得他心神不宁。”
流光脸上浮现渺渺远远的笑意:“殿下无需自责,生死有命,谁也不能扛过天去。殿下来看他也是他的福气。”他的话听起来很无情,却是修道人的正理。生死轮回乃是天道,元曦便觉得隐隐刺着自己刚才的眷顾,显得有些矫情,脸色一红迟疑道:“那个女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他的妹妹。”
流光脸上微微一变,随即不动声色的说道:“殿下功力精进了。”
元曦与流光见面不多,却也知道他是在天帝面前也有座的,何况现在他是主人家,见他存心缄默不语,与天庭寻常仙人举止迥然不同,也不愿意再话不投机的寒暄下去。随即端正身姿由他领着自己往安置的房间去了,都是清华宫的上等精舍,就在绿萝院西侧不远处。
清华宫幽暗的地牢之中,一片惨淡。扫雪颓然的看着死去多时的同松,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他自从被关押到黑屋中就没有说过话,看守的弟子只看见他背对着门坐着,以为他在打禅也没有多想,结果等发现时候,他已经死去多时了。
同松的右手斜斜的插进自己的胸膛,恰好握住自己的整颗心,仿佛要把它拽出来一样,诡异莫名,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没有一点伤痕。从胸口流出的血,将整个床铺都染红了,可是他脸上居然还带着一丝笑意,直叫人心底发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