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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离看着他似乎气得铁青的脸,脑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冷不丁开口道:“殿下,天帝是不是说我一定会答应下来,然后我们可以立刻举行大婚仪式。那时候你才能将养魂钟交给我?!而事先我母亲是不是一直说要我首肯才可以?!”
元曦吃惊的看着她,张开了嘴巴却什么也没有说。青离眼中露出一丝愤恨,却平静的伸出手摊在元曦面前:“殿下请给我养魂钟的铃铛吧,大婚仪式就拜托殿下了。请殿下通知我的母亲吧,我已经应允这桩婚事。这桩婚事最好越快越好,迟了我也许真的会反悔!”
元曦盯着平静的青离欲言又止,片刻之后双手结诀一个小小的铜铃铛出现在青离的手上,温润如玉般的质感,有柔和的青色光芒在铃铛上游离,风一吹动,铃铛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煞是悦耳动听。他匆匆甩下一句话:“将铃铛放在他的胸口,可以最大的发挥它的作用。至于你和我,可以先举行大婚仪式,我会等你到心甘情愿嫁给我的那一天。”
青离望着元曦匆匆转身冷冷说道:“殿下一定要记住今日答应的事情,如果他日相负,青离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她手中紧紧握着那个铃铛,看着元曦步履踉跄几乎算是逃离的身影,脸上随即露出一丝苦笑:“殿下,既然我们谁都不愿意这样卑劣的捆绑在一起,为什么还非要造就出一双怨偶。”仿佛应和她的话语,周围的修竹都瑟瑟舞动起来。
青离小心翼翼的将养魂钟的铃铛放在华落的胸口,床榻上弥漫开一股清凉之意,清凉中还带着一丝甜香,华落眉间的折皱渐渐舒缓开来,呼吸变得微不可闻,青离侧耳细听了很久,确定他的呼吸只是变得十分漫长才放下心来。元曦走得那么匆忙,青离甚至没有来得及问一句,究竟是为什么非自己不可。天帝天后的坚持,娘亲的不肯退却,扑朔迷离的僵持,自己的应允打破了这个平衡,究竟是对还是错。可是自己再没有选择了,这是唯一的可能挽救华落的机会,我不愿意让华落去轮回,失去所有的记忆和情感,然后在万丈滚滚红尘中不断的寻觅。
天帝之子元曦和珞珈上神独女的婚事,像一阵风吹遍了天庭的每一个角落,无数人都在私下窃窃私语。天帝和天后高高坐在凌霄殿上,含笑应对天庭中问询的重臣,脸上带着慈爱喜悦的笑容,似乎珞珈上神此刻的缺席不过是一桩无足轻重的事情,让他们的疑惑不得不噎了下去。
派往各地的使节几乎是一接到命令就立刻出发,他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目的地,然后在明晚日落前赶回来,因为后日便是大喜之日。善于刺绣的织女一排排的坐在银河边上,抽取清晨最美丽的彩霞和最明亮的阳光织就繁复复杂的吉祥图案,再由最最心灵手巧的女子剪裁成光彩夺目的大红新婚婚衣,那鲜艳的颜色映照了整个银河,宛若倾倒了半河的胭脂。各处宫殿纷纷挂上大红的灯笼,张灯结彩热闹得万年罕见,天庭各处宫殿各色鲜花嫩柳一夜吹拂盛开争娇夺艳。清水殿正殿铺满了各色人等送来的礼物,南海深海中稀有的紫色大明珠,天山上万年寒玉雕琢的配件,女娲娘娘曾经用过的梳妆镜,还有琳琅满目的各色珍宝,让清水殿的侍女看花了眼,不由得对偏殿内的青离艳羡起来。
青离请梅仙子将前来探视的人统统拦在偏殿门外,她依然一动不动的守护在昏睡的华落面前,谁也不能来打扰,于是天庭中议论的焦点人物却身处天庭最安静的地方,没有待嫁的娇羞和喜悦,只是不知疲乏的守护着另外一个男人。
光王听到这个消息时候,正拉着一张万斤的长弓瞄准千步之外的游动靶子,那离弦的箭穿透了玄铁靶子,与此同时长弓也被拉断,重重的落在地上,他沉默了很久,才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珞珈上神听到这个消息时候,正坐在东来蓬莱高高的看台之上,察看各山比试的参赛弟子,两侧分别是流光道长和东海龙王,两人齐齐惊呼,却又神色复杂的看向一动不动的珞珈上神。珞珈上神沉默片刻,抬头望向晴朗飘渺的云空,那里风淡云清,似乎与方才并无不同,而前来禀告的使者则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不敢多言。从蓬莱三大殿前的高台看下去,整个蓬莱前山一览无遗,有些敏锐的弟子疑惑得看着看台上突然呆立木鸡的众人,中间那个白衣宽袖的女子正午时分凌空而降时候,整个蓬莱都似乎为之一静,似乎大家一下子不敢高声呼喝了。现在那传说中的战神静静伫立,却无端让人想到战场动人心魄的鼓声,一声一声撞击着人心。珞珈上神片刻之后收回视线淡淡的说道:“知道了。”再无其他话。东海龙王贺喜的话便没有说出来,场面清冷之极。
消息传到西海时候,西海龙王与萧侧妃正在谈论何日启程去洞庭湖探望怀孕的梅心如,闻言萧侧妃笑得更是欢畅:“想不到那女子居然是珞珈上神的女儿,更是未来的太子妃,日后的天后娘娘,说起来我儿不破与她也算患难之交,日后想必也有所照应。真是奇怪,珞珈山就在西海,可是咱们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
西海龙王细细将藤萝会那日的事情想了一遍,叹道:“珞珈上神是上古之神,有母无父也属正常,日后若是遇到万万不可轻言询问。哎当日见那女子清冽不俗,果然是有大造化的。幸亏那日不曾失礼。”
萧侧妃浅浅一笑,并不多语。如今龙王已经少去惠侧妃那边,西海宫务多半在她手上斟酌,龙王对她也多了几分尊重,她只觉得心中畅快,便由得西海龙王自去找惠侧妃的晦气,说起来惠侧妃差点得罪的是珞珈上神的独女,以龙王的性格只怕是要重新算算旧账的。
华落得了养魂钟的铃铛守护,果然那一抹淡金色没有再加深,气息也不再那么急促不安,青离一直维持着端坐的姿势,安静的看着华落。华落有一双浓密的眉毛,又黑又长,脸上棱角分明,可是神情却一直都很和煦可亲,他的鼻梁高耸,透露出其实他的性格并不软弱可欺,他的嘴唇此刻苍白干枯,仿佛失去了水分的花朵。青离一点一点的俯身,轻轻地吻了上去。
冰冷而轻柔的一吻,华落无知无觉,只有青离的呼吸拂开了他额间的一根细发,随即又被泪水沾湿。华落,你已经隽刻在我的心底,我会用我的一切来挽救你,誓死不悔!
巍峨昆仑的大红菱镜,长白山的白玉妆台,天山的绿檀长齿香梳,南海龙宫敬奉的胭脂香粉,一盒盒流光溢彩的珠宝首饰,还有一一挂在墙壁上的十八重罗衣,轻薄有若蝉翼,美丽犹若朝霞,青离看着明亮镜中的自己,脸上有一种孤绝冷漠的东西,她缓缓的抚摸上柔嫩的面庞,镜中的人冰冷一笑,宛若冰天雪地中开出来的梅花。她舒展开双手,任由梅兰两位仙子替她穿上一重又一重的衣衫,最后一幅大红织锦镶金罗帕遮盖了她的视线,而她则紧紧握着绣带的一端,由另一端的东海王妃缓缓领出殿门。
二十四对龙凤迎亲的宫人已经在清水殿外等候许久,为首的正是今日新郎的舅舅光王,他身穿了鲜艳颜色的锦袍,神情平静地站在清水殿前。有他坐镇,吸引了许多宫人的注意力,便把关于珞珈上神至今未归的议论平息了几分。
清水殿大门安安静静的向两侧分开,身穿大红婚衣的窈窕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步一步走得端庄自矜,悠扬动听的喜乐声中,光王钧篁便有片刻恍惚,当日钱塘江江眼中刚刚死里逃生的青离灰头土脸,可是走得却神采奕奕,宛若山间最活泼的小鹿,既便是牙尖嘴利也是那么招人喜欢。今日之后,她便是他人之妇,是自己的嫡亲外甥媳妇。她再也不会向自己展现那样的笑容,天真而狡黠,倔犟而温柔。他紧紧握拳,手指间用力到发白。
司仪官高唤:“请新人上轿。”十六人抬的全由檀木雕刻而成的凤轿缓缓拉开了帷幕,露出里面富丽堂皇的装饰,青离走到轿子前面仿佛有些迟疑,微微的回了头望了一眼清水殿偏殿的方向,可是透过红色罗帕看到的只是一片浓郁喜庆的红色,她收回视线身子不知何故摇晃一下,光王上前一步正要扶住她,她却已经站稳,慢慢的迈入宽阔的轿子中,丝毫没有察觉光王那伸出的手在空中的片刻停滞。看着青离乘坐的凤轿在无数侍卫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起身远去,清水殿的四位大宫女才稍稍松了口气,又将清水殿殿门紧紧闭上。
清水殿偏殿内华落茫然无觉的躺着,心口的养魂钟铃铛不断地发出清凉的柔风,而铃铛边上放着一朵小小的碧色莲花,有一颗晶莹的露珠流转剔透美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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